“‘灰’和我已没半点瓜葛,现在我的职责是守护止山。”黑衣人说道。
“哼,敢做不敢当,亏我路过这里还特意找你打一架,真是看得起你。”大胡子对着黑夜说道。
那黑衣人走了过来,用手轻轻挥舞,黑夜中一棵树便燃烧了起来,大胡子看了一眼他,傲慢地转过头去。
“当初我创立‘灰’是为了攻打渡口,这的确是我犯下的罪孽。但我临死之前立下规矩,‘灰’永远中立,后人们没有遵守这规则,怨不得我。”黑衣人说道。
“怨不得你,那我想问问你,你为什么要让那些刺客过止山。”大胡子怒道。
“我阻挡的是军队,不是单个的平民。”
“刺客也算平民?”
黑衣人来回度了几步说道:“他们没有一起走,他们的力量并不集中。”
大胡子冷笑了几声,“到了渡口他们可就集中了。”
“刺客是不屑于结伴的。”
“可笑,刺客就是个工具,有什么屑于不屑于的,最终不还是受到灰的操控。”大胡子冷冷地说道。
“你不了解刺客。”
“好好好,我不了解,那我要走了,请简大人放我一马,我要去找我徒弟了。”大胡子故意弯腰鞠躬,像是在讽刺这黑衣人。
“子虎,你我相见数次,当初你因找不到对手而来止山找我,我明白那时你年轻气盛,但现在你已经老了,我劝你少去管世间的闲事,战争无可避免,‘灰’也不会被瓦解,这片土地需要它。我希望你死后能来我这里和我一起守护止山。”说完黑衣人用手在空中拉开了一扇门,那扇门里依然是漆黑一片。
“管好你的止山吧,见到刺客来渡口我还是会杀的,不会照顾你的面子。”说完大胡子走进了那扇门之中。
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大胡子打了个哈欠,然后向树下看去,甘南已不知去向。
“姑娘,你叫什么名子?”为首之人在马上说道。
“我叫红雀,你呢?”红雀抱着他的盔甲坐在身后。
“真是个好听的名子啊,我叫久良。”
“我们这么跑会不会迷路啊?”红雀说道。
“不会,没有人知道怎么出去的话就算不上迷路。”
马蹄声响彻整个黑夜,红雀自从和久良一起走之后便再没碰上其他的怪物,据久良所说,大概是他们这些死人将红雀内心的恐惧都遮挡住了,但是红雀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恐惧的了。
忽然,所有的马匹都停了下来,四周变得安静,士兵们不断在议论着什么。
久良低声向红雀说道:“有人的恐惧把我们指引到了这里。”
四周忽然想起了无数只动物奔跑的声音,从他们身后而来,越过了他们向前跑去,红雀瞪大了眼睛,是她所杀死的那种动物!
“快!它们去的方向一定有人,也许是我的朋友!”红雀说道。
久良和大家加快了速度向前飞奔,没过一会周围就会有新的怪物赶过来,从他们面前经过,红雀从包裹里掏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火把。
没过多久,她看到前面白压压的一片,虽然周围漆黑,但还是能看到那怪物们白色的躯体。久良示意大家停下,红雀下马把火把向前一抛,正抛到那些怪物身边的树下,一会,树被点着了,周围变得明亮起来,红雀一眼便看到,符休在那些怪物中间。
红雀转头对久良说道:“中间那个人就是我的朋友。”
久良和士兵们一路杀到那少年身边,将红雀和少年包裹了起来,没过多久,那些怪物便都散去,红雀看着符休说道:“你没事吧?”
符休浑身是血,已是筋疲力竭,把刀拄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没事。”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红雀说道。
“它们的。”
红雀打量了一番,发现符休的衣服除了被血染红之外,没有什么坏的地方,心里暗自惊叹着,面对这些排山倒海般的怪物竟然毫发无损,虽然早就知道他的武功很高,但怎么也想不到同样十七岁却能高到这个地步。
没等红雀感慨完,符休便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久良听到这话回过头来,刚想回答,符休立刻拔刀但被红雀按下。
“他们是死在这里的焚阳军,是帮助我们的!”红雀大声喊道。
符休这才倒在地上,闭眼休息起来。
久良等人依然围成一圈守在他们周围,久良回头看了看红雀说道:“你的朋友很厉害。”然后盯着已经睡熟的符休,空洞的眼眶看了很久。
过了一阵,符休醒来,喝了口水,发现周围这些骷髅兵还站在这里,红雀坐在他身边睡着了。
“咳。”符休咳了一下。
久良回过头来说道:“你醒了。”又是久久地看着符休。
“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符休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为何没了血肉还能行走。”
“刚才那些怪物你认得么?”
“认得,当初我们也遭遇过,只不过不知道它们叫什么名子。”
“多谢各位相救。”符休起身抱拳示礼。
红雀醒了,看到符休说道:“我刚刚梦见我回到家,发现我家的锁被人撬开,然后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没功夫做美梦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符休说道。
“不是美梦,这是噩梦。”
红雀揉了揉眼睛,也站了起来背上包裹,看了看符休问道:“你有什么主意么?”
“我想知道这里还有什么怪物,它们为什么会成群结队向我扑来。”符休说道。
久良听到符休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吸引这么多怪物,当初我们几十个人也才引来了几十只,你自己就遇到了几百只,不可思议,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怪物会主动去找那些产生了恐惧的人。”
“是么?”符休听到这话,好像明白了什么,拔出刀从骷髅军中走了出去。
红雀在后面喊道:“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
符休站在外面说道:“这些怪物越来越多,是因为它们对我的恐惧召来了同伴而已,哈哈哈。”
这笑声让红雀和久良都感到不寒而栗,这样的人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战斗,对危险充满了好奇。骑在马上的久良说道:“有些道理,说不定会有更凶猛的怪物出现,也许只要击败这些并且还活着,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那当初你们为什么死在了路上,你们不是将它们都击败了么!”红雀说道。
久良沉默了许久,“其实……当初我们一直在逃跑,我们没有打败它们,你知道恐惧是会传染的……我们直到慢慢地死去后才后悔没有和它们正面交锋,但刚刚我们做到了,算是圆了我们一个心愿。”
“不必多说,刚刚你们做的很好。”符休拄着刀站在前面说道。
“你……你很像一个人。”久良说道。
符休没有说话,继续站在那里等待着什么,他想知道,究竟还有什么会让他恐惧。
等了许久,在身后骷髅军们嘈杂的说话声和马蹄声中,符休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只有一人。他也向着那脚步声方向走去,身后众人不知所以,只有红雀问道:“你干什么?”跑出来追符休。
而符休没有理她,继续向前走去。
红雀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向着她们走来。
久良也看到了那人影,虽然看不清,但他似乎认识那个人一般,骑着马就向前奔去。
符休看到那人,一身黑色盔甲,腰间配着长剑,长长的头发从头盔中垂落下来,有些落魄之感。
“符将军!”久良骑着马喊道。
那人看了一眼久良说道:“可是我符家军?”
久良喊道:“我是久良啊将军。”转瞬便骑到那男人面前,下马跪地叩拜。
“符家军?”符休一惊,大声喊道。
那人转过头来看着符休:“听过?”
“听过。”符休放佛跌落进了一个虚无之地般感到十分无助,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他的父亲,但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父亲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偏偏是他父亲。
“那就不多说了,你很强,所以派我来阻止你,你打败了我,便可以过止山了,来吧。”符沅拔出佩剑,指向符休。
“若我打输了怎么办?”符休问道。
“输了或是逃跑,死之后就像我这位老朋友一样。”说着用手拍了拍久良的肩膀。
“如果我赢了,可以带那位姑娘一起出去?”
“当然,能赢我的人,什么都好说。”符沅说道。
符休拔出了刀,二人对峙起来,找好机会,符休飞快地向他砍去,那人只一挥手便把符休的刀弹出了很远。刀插在了一棵树上,符休也摔在了地上。
“符休!”红雀看到他倒下,忙着过来扶起他。
那男人瞪大了眼睛,手里的剑也落在地上,大声说道:“你叫他什么!”
红雀有些害怕他,小声回答:“符……符休。”
符沅跑到符休身边,捧起符休的脸,仔细端详了很长时间,满脸喜悦地说道:“符休!我是你的父亲!”又仔细看了半天,说道:“真的是你,实在不敢相信!”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说道:“当初要不是被奸人所害,我就不至于今天才看到你,刘荆现在怎么样,当初我托付他……”
没等符沅说完,他发现自己的腹部已经被插进去了一把锋利的短刀,符休看着他,眼角流着泪说道:“我赢了。”
符沅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见到儿子,竟然是这样的情境。
他拔出刀扔在一旁,说道:“休儿,我知道你恨我,我一直都愧对你们母子,但不管怎样你要知道,我是你的父亲。”
“我没有父亲,刘荆也不算,他已经被我杀了。”符休冷冷地说道。
那男人又一次愣在那里,说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管的太多了。”
符沅一巴掌打在符休脸上,浑身颤栗着,放佛有一头猛兽正要从胸口脱出。
符休用手摸了摸脸,冷笑着说道:“当初你弄丢的东西,我会拿回来的。”
“你这个逆子!当初为保你一命,我不要那名声,不要那将军之位,只为保你一命!想不到竟养出你这样的畜生!”说着拿起剑向符休砍去,久良来不及把剑,用手臂挡住符沅,铠甲内的白骨被震得从铠甲中散落了下来,符沅看到这一幕,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久良自言自语道:“还好早就死了,不痛。”又转过头向符休说道:“少将军,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将军离你而去,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们父子二人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符将军,我打赢你了,可以放我们走了吧。”符休没有理会久良,冷冷地说道。
站在一旁的红雀似乎忍耐了很久,忽然爆发了,大声喊道:“你真是个冷血动物!我看错你了!”说完向黑暗中跑去,被骷髅军拦下,好一会才安稳住。
符休看都没看红雀一眼,站在那里冷冷地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是啊,哈哈,我是冷血动物,我没有情感,我就是这样,又如何呢?若是你们,一生下来跟着养父,记的第一件事就是,亲生父亲为了保你一命自尽,母亲下落不明,养父为了保住你丢了只手,长到六七岁时便把你送去一个教你如何杀人的地方,你该如何呢?你生下来就欠这个世界的,欠你父母的,欠你养父的,为什么啊,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欠了所有人啊?为什么无缘无故又要去学杀人啊,我为什么要杀人呢,我不想杀任何人。哈哈哈!”
符休这一番话让整片森林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符休,说不出话来。
符沅一把把符休抱在怀里,“是我的错,是我无能。”
大家都在担心符休会又掏出什么暗器来捅符沅,没想到符休也抱住了符沅哭了起来,这大概是他从出生到长大第一次因为难过而哭泣,他永远都是一幅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样痛快的哭泣还真的是反差太大,连符休自己都未曾料到。
不知过了多久,这对父子终于放开了各自的臂膀,相对站在那里。
“你走吧休儿,记得回来看我。”符沅擦干眼角的泪水说道。
“我记性不好。”符休的声音还是略有些哽咽。
“那也没关系,我能看到你长大的样子已经是我的福气了。”符沅笑着说,说完,用手在半空中打开了一扇门,门里是无尽的黑暗。
红雀向骷髅军说道:“要不然你们也一起走吧。”
久良摇摇头:“我们从这里出去便彻底死了,况且我们刚找到将军,还要好好叙叙旧呢!你们多保重。”
符沅看着符休说道:“快走吧,好好活着,下次再见我时别再这么弱不禁风。”说完拍了拍符休的肩膀。
符休从胸口摘下一块牌子,上面刻着大大的“符”字,扔给了符沅,说道:“出生前你给我留下的,先放你这,过段时间再来取。”
男人接过领牌,仔细看了一番,把它揣在怀中。
符休和红雀二人穿过了那扇门。
几乎是同时睁开双眼,太阳挂在半空之中,二人还躺在那已熄灭的篝火旁,周围又恢复了正常。
“我好像做了个梦,又好像不是梦,太真实了。”红雀揉着眼睛说道。
“不是梦。”
听到符休的声音,红雀转过头看了看符休,发现他眼角还挂着一滴泪。
“那昨晚你的确是哭了,我可看到了,男子汉哭成个小泪人儿。”
“不是我救你,你就和那些骷髅兵们传宗接代吧。”符休微笑看着红雀。
“哼,我觉得久良挺好的。不过我一直没有想到,原来守护止山的,是那些葬送在这里的人们。”红雀有些失落。
符休背起行囊,“快走吧,别废话了。”
现实世界的好处就是,不会迷路,走了几个时辰以后周围的气温都随之升高,大概也是因为到了下午的缘故,二人又热又渴,水袋里的水也不多了,又走了一会,发现不远处有一条河。
“哇,也许今晚我们能吃鱼了。”红雀看着河里的鱼兴奋地说道。
符休坐在石头上,慢慢喝着水,眺望着即将要到达的渡口。
“别跑!”
远处传来了一句喊声,紧接着便是打斗声。
红雀站起身来便要去看,符休说道:“跟你没关系。”
“我就去看看。”说完红雀就跑了过去,符休也带着刀跟在后面。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个少年在用木棍捅其中一个人:“喂!醒醒!”
符休用手指试探了二人的呼吸,都已经死了。红雀说道:“这是怎么了?”
那个气愤地说道:“他们欺负我!刚才合起伙来要抢我包裹,我就随便找根木头打了他们几下,他们就躺在这里了。”
符休和红雀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落在地上的两把刀,猜测到是这两个刺客想要洗劫这个少年,却被这个少年失手打死,符休感到有些可怕,这个少年的武功大概在自己之上,用木棍打死两个带刀刺客,实在是不简单。
“你叫什么名子?”符休问道。
“我叫甘南。”那少年正用他那清澈的眼神看着符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