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茜宇看来,眼前的钱韵芯、徐玲珑、孙贵人甚至在张文琴身边服侍多年的品鹊都当真嫩的紧,本想不透为何四人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出,闲话片刻后她才突然想起自己如今至高无上皇太后的身份,也难怪四人拘谨了。
徐玲珑以为茜宇还会生气,今日瞧太后依旧笑言如常,心中也大定了。钱韵芯打出生以来这是第一回主动去向谁示好,她不晓得该说什么,也不晓得该做什么,只是把陪嫁嬷嬷乐颠颠精心做的点心拿了过来,可偏又巧的是,竟然对了太后的口味。她念着嬷嬷的叮嘱,遂笑盈盈问缘亦:“缘亦姑姑这几日照顾太后也辛苦了,不如本宫把嬷嬷调过来帮帮您,难得太后能吃这些点心,有嬷嬷帮着打理了太后的饮食,你也好专心服侍太后啊。”
缘亦不敢随意接话,只是笑了笑,钱韵芯便转而问茜宇:“太后您觉得呢?”
茜宇莞尔一笑,“昭仪自己身子也不见得多好,嬷嬷还是留在丹阳宫吧,也是因头一回吃这样的点心,哀家觉得新鲜才多吃了几口,若你把嬷嬷送过来,吃繁絮倒坏了你的心意了。昭仪放心,哀家不会与你客气,想起来了便会要宫人来取。”
钱韵芯笑得欢快,满口答应了。
“本来宫里生活也单调,白日里昕儿去了书房上课,哀家便只好与缘亦四目相对这么混一日,今天有你们来坐着说说话,哀家也觉得时辰好打发。”茜宇笑得温和,说着从前张文琴惯用的词句。她发现六宫之主是不好做的,必须每日做出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不管心里揣了多少烦心的事儿,见了人就得堆出一副笑脸,母仪天下四个字,果真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
“只怕娘娘您身子疲累!臣妾才不敢多有打扰,何况皇后娘娘一早就有了吩咐,不可随意来馨祥宫打扰您的。”钱韵芯看着茜宇隆起的腹部,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茜宇心中了然,颔首间递了眼神给缘亦,便听她盈盈笑道:“昭仪娘娘有所不知,皇后倒是好意,可就是把太后给闷坏了呢,您若是有空可得常常来。或陪着太后去书房看看皇子们读书,若非听说今日皇上与惠嫔一同去了上书房,太后怕太傅大人嫌来往人多了烦扰方才作罢。不然各位主子此刻恐怕要去书房间娘娘了。”
果然钱韵芯的性子被人摸得透透的,为了掩饰自己心内波澜她选择了喝茶不说话,只有品鹊接了话笑道:“从前圣母皇太后就说您有了身孕就爱四处走动,叫人好不担心的。想想五皇叔因您落水而早产,如今嫔妾都觉得心悬呢,太后娘娘可又要给缘亦出难题了。”
茜宇一边合了品鹊的话笑着,一面用心留意了钱韵芯脸上的阴晴变幻,心中不禁暗叹,这个女子还是从前那般脾性才叫人喜欢。怨恨,会毁灭人的本性,而深宫女人的怨恨,还会毁灭无辜的旁人。
继而说些闲话,四人不敢多打扰茜宇,她们与太后小坐的这片刻工夫已足够在宫嫔间传得沸沸扬扬,于是起身告退,个人带着几分期盼告退。
看着四人离去的背影,茜宇的心里徒生出无奈,如今自己究竟算什么?没想过有一日,她的双手会操控一些人的命运。
“缘亦,传句话给皇后。”茜宇将缘亦招至身边耳语几声。今日四人既然不辞辛苦来了,她又怎么能叫人白白的来。
此时,真如海早已带着儿子退出了后宫出皇城,且才出皇城舒尔便被秦成骏带走了。自然是赫臻要见他。
秦府后院,赫臻立于荷花池边,看着满池碧绿的荷叶听完舒尔的叙述后问了一句:“皇后告诉你的?”
“是!”
赫臻又问:“皇后是否说了太后的意思。”
“皇后娘娘说,太后的意思是不日便要下旨赐婚。”真舒尔答,他抬头看着赫臻的背影,似乎还有话要说。
赫臻滞了一滞,问:“你见到太后了?”
舒尔神色平和,口中答:“馨祥宫里重重帷幔,微臣并不曾亲眼见过太后,但……听太后说话之声与从前有些异样。”
赫臻手中的扇子被徒然握紧,只听他问:“异样?”
“是,太后的身体似乎并不好,她的话音气息稍嫌微弱。”舒尔答。
手指滑过扇骨上精致的镂花,亦虚亦实的感觉让人没有一份安稳的踏实,此刻只听得树上知了的鸣叫,却是愈鸣愈静。许久方听赫臻淡淡道了声:“你退下吧,要秦成骏过来。”
然这一边,茜宇还未等到缘亦回来,便有小春子来告诉自己,那位嬷嬷已离开了裕乾宫,派了几个在宫里有了年月的人去瞧了,也说眼生不像见过的人。
茜宇却问:“为何觉得这嬷嬷奇怪?”
“这嬷嬷称是内务府派去的为太妃裁衣量体,且说内务府是奉了您的旨意。”小春子答道,“奴才不曾记得您有过这话,且那个嬷嬷径直从御膳房后场,宫外运菜进宫的小门出宫了。”
茜宇摇着头笑道:“这四年功夫小春子你到底跟了谁啊?如何学了这么多心思出来?”
小春子的笑容里带着无奈,只是嘿嘿笑着并不答话,实则他心里清楚主子怎么可能想不透,这后宫之中并不仅仅是妃嫔的日子难过,宫女内监哪一个又不是日日如履薄冰,他们的命更低贱,甚至有些个都不晓得过了今晚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主子,端靖太妃往这儿来了。”文杏进来禀了一声。
茜宇眉头微微一起,算算时辰似乎还不到孩子们下学,姐姐突然又来是为了这件事情么?她的左手不自觉地握在了右腕上,那串滑润的琥珀石微微有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