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出发前换好了衣服,且放出了消息,让那些前去的暗卫暂时在原地等候她。
幸好此时那些暗卫尚未走远,她带着春夏秋冬速速向那里赶去。
从皇城前往东方的边疆之地路途十分遥远,一路经过的区域甚广,沿途或是袅娜或是奇美瑰丽的风景都不曾细看,只是带着那些暗卫日以继夜的赶往边疆,终于在第三天中午到了那边疆的一个军营。
那军营里面的军官早早便收到消息,皇城之中派遣的人若没有前来,便不可让齐国继续前进。
因此便在此处同他们周旋了一日,谁知待到第二日,齐国的公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了。
边疆晚上寒冷,白天又是阵阵热风迎面向人扑来,夹带着细细的沙子,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齐国公主素来娇生惯养,哪受到了这种热风,刚到不久便在那里置气,说是要离开。
那小将军只能同齐王说道:“齐王,皇城最近十分的不安宁,希望您在等等,皇城里面派遣的暗卫马上会抵达此处。”
齐国皇上自从在此等候以后,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为何非要等那些暗卫,你看看保护朕的军队便知无人可以伤朕。”
小将军跪在他面前说道:“殿下,近日皇城之中有羌族作乱,我们刘国与羌族打得水深火热,早已熟知对方的套路和做法,可是您齐国却并非如此,羌族素来诡计多端,只要有一点点不小心便会上当,所以才会叫暗卫前来保护您。”
他素来读书少,说话也少了那些酸唧唧的书生气,说完看见那齐国国王脸色并未好半分,便偷偷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就有人前来禀报,说刘国的暗卫已经到了,齐王抬眼便看见了帐篷外面站着一个全身黑色斗篷的人。
那个人长得并不高,只是斗篷上面的帽子盖到了它的眉毛处,眼睛都看的不甚清楚,还戴了一个黑色面纱,在细细的微风中仿佛会随时被吹走一般,可只是眨眼一瞬间,便由外面直接进入了帐篷之中。
齐王看见了后也只是愣了愣,然后便看见那个人来了帐篷处,跪在他身下说道:“殿下,微臣率领暗卫前来此处接应您,这些日子辛苦了,我等劣民马上出发,前往下一个驿站。”
刘国除了边疆处,每隔一段地方便会有一个小小驿站,供那些官员休息。
琉璃此时同他说话,已经将声线改变了,让人一时也听不出来是男是女。
那主位上坐着的人听完了后便同身边的人说:“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出发。”
苦日子终于到头了,齐国的公主高兴的不得了,头上的珠宝钗势似乎瞬间便明媚起来,整个人又开始趾高气昂神采奕奕起来。
可当她正准备将口袋里面的一些金银珠宝赏赐给那个神秘的暗卫时,才发现眼前竟然早已没人,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像幻觉一般闪过。
琉璃此时已经去见这个小将军了,此人名表,他母亲在他幼时算命的人说他命里缺金,因此他那短命的书生父亲便为他提字为鉉后便撒手人寰,而他长大以后参军,一路飞升,直至坐上了她父亲副将的位置后方才停息。
可好事多磨,他刚刚坐上这个位置不久,她父亲便被暗杀,他心中黯然神伤,因此不顾琥珀的阻拦,便来到了这边疆。
她向一个小兵问了路后便向他的帐篷冲去,不知是他刻意同人说过,还是她这一身黑色有些吓人,那些小兵在路上纷纷替她让开了道路。
她掀开帘子,才发现这顶帐篷居然是个书房,煤油灯并不明亮,在房中“呲呲”的响着,左右两边的书堆得快要溢出来一般,左弯右绕的走了一点路后,忽然看见红木椅子的一个腿。
她掀开帘子往里面又看了看,这才看清楚书房里面的人,那个人站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她,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似乎有什么要出来了。
他忽然看着她说道:“这是多少年没见了啊,琉璃,你长成大姑娘了!”
她内心忽然涌出了一阵酸涩之感,有看见故人的喜悦,也有因马上就要离开而感到遗憾。
他当年可是最疼她和她哥哥的,她们两无论犯了什么错误,他都会向她的父亲求情,每每这种时候,她父亲都会说:“就你疼他们俩,两个孩子这么小就不服管教,长大了可怎么办?”
他这时也会同自己父亲顶嘴,也只是笑着说道:“现在两个孩子还小嘛,长大了便好了。”
当年还小,便想着长大了就如何呼风唤雨,才可以不受父亲的管教,只是现在他们长大了,却一点都不好,琉璃眼中戚戚。
“这么多年没见,您却老了。”
他听见也不恼,只是笑着说道:“琉璃,你们都长大了,可是对我来说,时光催人老啊。”
他已经不复当年少儿郎的模样了,近几年在边疆,风雪甚大,又岂是寻常人受得了的,那些守边疆的士兵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却只留他一人守在此处。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当初劝不动他便是因为自己的父亲。
当年一场叛乱,父亲为了维护整个将军府,不得已娶了她的母亲,才有了她同她哥哥,琉璃的母亲亦不喜她父亲,可是她同皇上有十年之约,是以她和她哥哥小小年纪就无母亲喜爱。而他却性格刚烈,两人性格互补,在战场上倒是战无不胜,可生活之中却是矛盾丛丛。
直至一日,二人不欢而散好几次后,他便在夜里去酒楼喝酒。
那一天夜里电闪雷鸣,雨势磅礴,混重的乌云遮盖了天空,直至第二天都仍然是雾沉沉的,可当他到了将军府时,眼前却是满目的白绫,他方才知道,将军昨日夜里遇刺身亡。
他身为他的副将理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可那时的他却在饮酒浇愁,昨日晚上的他,手中拿着的,不是保护人的利剑,而是一个又一个的酒樽,是一瓶又一瓶的酒。
是以,他陷入他人根本无法排解的愧疚之中,因此便想要远调,边疆战事紧迫,他便借此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如今已经五六年了。
“我马上便要走了,近日边疆都不太安宁,您将我的令牌拿好,日后若是出事了,一定要来找我。”琉璃拿出来了那个镶着细细琉璃的令牌,上面赫然有一个大大的“姬”字,她的每一个令牌上面都有琉璃,每个令牌上面的琉璃颜色和位置都不同,她便是通过这个来识人的。
他满手的褶皱,颤颤巍巍的拿着,明明在边疆才几年,竟已经老成这样了吗,琉璃心中一阵苦涩,可是一张口,似乎被帐篷外的风沙堵住了喉咙一般,一句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外面的人显然都已经安置妥当,齐王早已坐在轿子中,她向轿子走去后,行了一个大礼,变声说道:“陛下,可以出发了,您且放心,他们都会在远处好生守着罢,除了我,那些暗卫不会轻易上前。”
刘国虽与齐国交好,只是这派暗卫前来,仍然让人觉得不太对,她又怕这些暗卫误了事,不得已只好让他们都在远处侯着,若是有风吹草动就过来。
这样也正好少了齐国对刘国的防备,若是真有人混入其中杀他,亦可以及时反应过来。
轿子里面的人没有回答她,然后轿子便被人抬起来,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琉璃心知他不太高兴,便也站起来了。她素来出门喜好坐轿子,即便没有轿子,她也会用轻功最快的抵达目的地,最厌烦的便是走路了,只是眼下这个情况确不由得她拒绝,只好同春夏秋冬他们跟在最大的轿子后面一点一点的走着。
待到天黑,一行人终于到了驿站,琉璃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一般,她已是许久没有这样劳累过了,幸好轿子都走的不快。
她将那些暗卫分成两批,一批守夜,一批睡觉,待到下半夜后两批对调,正好大家都可以休息。
驿站之中,她住在一个小院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内的爬山虎长势喜人,倒是让她省心省力了不少。
这个地方官员在这驿站内等候已久,正好酒好肉的伺候着齐王。
这几日路上提心吊胆,吃的都是简易的干粮,今日终于吃到了一点热乎的东西。
此时房中无人,暗卫都去保护齐王了,琉璃便毫不顾忌形象的左手拿着鸡腿,右手夹着一筷子青菜,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她刚刚吃的正欢快,一抬眼,便看见门口有一个身穿白衣的人,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飘了过来。
下人们都风餐露宿好几日,她便让春夏秋冬他们都下去吃饭了,这个地方里三层外三层侍卫甚是多,便索性让他们都退下了。
以至于无人通报她有人过来了,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失态,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上的肉倒是先掉了。
她有些心疼,顿时一口气没喘匀,就那些呛着了。
此时已经月上枝头,不知为何,门口那个人背着月光,即便这小屋内有灯也不太照的清楚他的脸,可轮廓却是完美的,肩宽腰细,身高却是刚刚好抵到了门框上。
倒是长得比一般人高了许多,她皱眉想到,必然不是刘国之人。
那个人的嘴角似乎弯了一下,转瞬即逝,然后便不急不忙的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左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右手也没闲下来,又将桌上那杯茶递给她。
她忙不迭的接着,喝了两口,终于顺了气儿。便细细思量起来了,刚刚看见门外有人,差点便拔刀了,只是又想想这附近应该包围甚严,过来的,势必都是认识的或者特地来找她的,才心安理得的呛了起来。
她也没准备吃饭了,刚刚准备抬头问他是谁,就看见那个人居然在旁边拿了一副碗筷,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琉璃深感诧异,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人,不怕她下毒吗?
“这位公子,你来找我有何事?”她试探道。
白衣公子停下了筷子,向她看了过来,屋内灯光太暗,她一直看的不甚清楚,只是等到他抬头时,便只能看见黑的发亮的瞳孔之中,仿佛装满了黑夜里的星星一般闪亮,瞬间能吸引所有的灯光,带走整片银河,高耸的鼻梁仿佛悬崖上的峭壁一般瑰丽,引人想入非非。
长得真美,这个想法在琉璃心里冒出来时,她愣了一下。
他似乎心情不错,眼睛里面都有笑意,便假装咳了一下。
琉璃意识到了她的失态,心里顿时觉得不太妙,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失态。
她年纪并不大,虽然也经历过大风大浪,只是因为尚且年幼,仍有一些小孩子心性。
她看见他时,心中隐隐的似乎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还未等到她思考,身边的人就给出来了回答:“姬小姐不记得我了吗?”
说罢,还把那个琉璃令牌拿到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