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苏木的时候，阮非晚心底的愧疚感更浓。原本温和清秀的脸上充满了疲惫，连衣领都是褶皱的，与那个速来整洁的印象全然不同。
即使很累，他却依然在微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最近工作忙，也没顾得上和你联系。”
阮非晚没忍住，伸手为他拉好衣领，“到现在还要瞒着我？”
明明是有点暧昧的动作，但是她只是伸长了手，将距离控制的很好，连丁点遐想的空间都没给他留下。苏木看着眼底那双洁白纤细的手腕，差点冲动地握住。
还好，阮非晚的话及时把他的理智拉了回来，对上那双略带愁绪的眼睛，他就明白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最近也想跳槽，刚好给了我个机会。”
“要跳槽也总得等找到下家才是，院长一直夸你稳重，没想到你也有不顾头尾的时候。”明知道是假话，她也只能顺着说下去，“那你决定好去哪家医院了吗？”
“好不容易闲下来，正好也要过年了，我想休息休息，工作的事情等年后再说。”
“苏木，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的，我现在有能力帮你。”
“我知道。”苏木摸了摸她的脑袋，像个哥哥一般反过来安抚她。
工作的事情他不愿意多说，阮非晚也不好勉强，同他一道回了福利院。一边和院长聊天，一边还分着心想如何能够不留痕迹地帮他。
天色晚了，苏木今天就在福利院住下，她一个人往回走。
黑色的路虎隐在夜色中，不急不缓地跟着她，一如它的主人，不动声色。
“你这样真的很妨碍交通。”走到第二个路口，阮非晚终于忍不住了。这条路只有两条车道，他占着里面这个慢悠悠地开，已经有好几辆车在后面按喇叭了，然后又寻了机会超车。
不过车主都不约而同地多看了她两眼，倒也没什么恶意，不过却让她很不舒服。
除了在荧幕上，她真的很不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别扭极了。
“知道妨碍交通就上车，你瞧你，明明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还非要怪别人。”慕谨言探出头，笑得开怀又欠揍，还不忘了示意她看看后面的情况。
上个路口的时候车还没这么多，现在路虎后面跟了好几辆车，红灯过了，要是慕谨言还跟着她走路的速度慢慢开，恐怕后面的车主就要下来骂人了。
没有办法，她带着些情绪上车，关车门的时候格外用力，嘭的一声。
阮非晚全然没有意识到，慕谨言出现的时候，不管她是伤心难过还是烦恼，心情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转变，被牵着鼻子走。
“苏木没领你的好意？”慕谨言也不避讳，“我就知道以那个人的脾气不会接受你的帮助，早知道就不该让陈柯多嘴。”
“温柒不说我也迟早会知道！”她不大服气，车上的暖气融化了她冻僵的脸，舒服的让人都发不出脾气。
他把暖气开的更足了些，“想怎么帮全看你，到时候和温柒说一声就行。”
阮非晚抿着嘴，不由自主地斜眼偷看他，不是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这人怎么突然这么热心了，以前好像还挺小心眼的。
“我这是在讨好你，不然才懒得管别人的闲事。”慕谨言也拿眼斜她。
说不了几句就开始不正经，阮非晚的心也跟着乱，索性不理他。
慕谨言跟着她上楼，她知道拒绝不了，也没说什么，反正温柒在家，不会出大乱子。
温柒听着开门声，果然蹦起来往门口冲，一看到两道人影，才硬生生刹住步伐，笑眯眯打了个招呼，然后扭头就躲进了房间。
习惯了她的没义气，阮非晚见她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然后给慕谨言倒了杯茶，也准备回房间。
一直以来恪守距离的男人今晚好像没了耐心，在她转身的瞬间把她拉入怀里，力度有些大，阮非晚撞进胸膛的时候都觉得脑门隐隐生疼。
“你发什么疯！快放开我！”她恼了，腰上锢着的手像钢筋一样。
“阮亦时又来找你了，还说让你去见宋淑清？”他自顾自开始话题，“宋家还没死心，你最好和那头保持点距离，我是为了你好。”
他说的，阮非晚何尝不明白，但是她不愿意自己好不容易找回的亲情却让别人觉得是支离破碎的，所以板起来，语气不善。
“宋家算是亦时的婆家，我是亦时的姐姐，没理由疏远他们，你管的有点多。”
“我什么都能由着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行！你别和我置气，想想你自己，或者想想阮亦时，你真的放心她在宋家，放心她留在那种环境里？”
说到这个，火气在阮非晚心底烧得越发翻腾。要不是他的步步紧逼，阮亦时和宋家的关系也不会变成今天这种无法挽回的局面！阮亦时在这些人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有用的棋子，作为她的亲姐姐，除了一次又一次的包容，还能怎么办？！
说实话，阮非晚总有一种自己和妹妹都在被人摆布的感觉，她暂时还没能想到解决的好办法，只能稳住阮亦时，不要进一步激化矛盾罢了。
所以她面对慕谨言的时候，只能选择强硬的态度去抵抗他的所有好意。
“亦时走到今天这步，我们都有责任，我要用伤害最小的方法，来帮她。”
听到这话，慕谨言就知道，从始至终，她都在怪他。他承认，他利用了阮亦时，但绝对从来没有想过害阮亦时，即使不考虑她们的姐妹关系，仅仅是出于幼时的相处，他都不忍心把阮亦时推进火坑。
要是非要说谁对谁错，只能说老天爷作弄人，让阮家和慕家没能化解的矛盾，又继续蔓延下来，甚至变成了更严苛的劫难来惩罚他们。
阮亦时，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死结。
“晚晚，我可以帮你，我会帮阮亦时和宋家撇清关系，你相信我，好不好？”
“慕谨言，我信过你。但是你一直在骗我，所以，我不敢信了。”阮非晚直视他的眼，一字一句说的无比认真又残忍。
慕谨言眼中的光芒暗了下来，嘴上却依旧不肯认输，“我会让你原谅我的。”
她叹了口气，终究没有说出“我不会”这三个字。
……
一直到年三十，慕谨言也再没出现。苏木的离职，阮亦时和宋家的纠缠，堵在她的心头，这个新年，带着沉甸甸的愁绪，悄然而至。
在福利院吃了年夜饭，陪着孩子们守岁，年初一还去了温家拜访。阮亦时留在宋家过年，并没有同她一道，只约好了初三见面。
初二这天，她在家睡了一整天，觉得整个人都因为这两天的放肆肿了一圈。
这可真是最要命的事情。太阳都落了大半，她还准备出去跑步，温柒撇了撇嘴，看着楼下的积雪，放弃了陪她一同的念头。
“要说过年热闹，过完了也就这么回事。就是某人真的挺可怜，听说在福利院门口等了一夜，人都给冻出毛病了。”
阮非晚“啊”了一声，反应了半天，最后沉下脸。
“大姨只差要气死了，和我妈在电话里念叨半天。你说这人也有意思，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非得跑出去。偏偏相见的那个人又不待见他，真的是挺可怜的哦！”温柒碎碎念，一脸的唏嘘，“开头没开好，恐怕这后面一年都不好过呢！”
“乱说什么！”阮非晚下意识反驳了一句，嗓音重，听着好像生气。
“哎呦，你还迷信呢？！”温柒立马开始挤眉弄眼，“不怕不怕，只要你愿意去看看，保管这人一整年都容光焕发好运连连！你要是不去，恐怕就……”
阮非晚没给她说完的机会，重重甩上门，跑了好久才回来。
心跳的很快，就是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因为别的。
初三这天，她买好了礼品，准备去宋家拜访。雪下得很大，本来算好的时间因为堵车耽误了，到达的时候，已经晚了些。
阮亦时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好不容易将她盼来，急忙迎了她进去。慕慎行在一旁为她们打伞，贴心十足。
偌大的客厅暖意十足，宋淑清只穿了一件暗紫色长袖旗袍，披着一件黑色的狐皮坎肩，显得整个人华贵十足。她听见动静，才稍稍抬眼，然后得体的笑意立马浮了出来。
“小晚来啦！雪大不方便吧，我早就说让人去接你，亦时这孩子还非说你不喜欢这种安排。”等到他们走上前，宋淑清才站起身，示意管家结果阮非晚手上的东西，“这孩子，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可真是有心了。”
“您客气了，应该的。”阮非晚不卑不亢的点头。
“是亦时的姐姐来了？”楼梯处传来苍老深沉的声音，她一抬头，看见宋壑扶着一位老人缓缓走下来，老人笑着，却没有丝毫的亲切感。
阮亦时几乎在同时垂下了头，拉着她胳膊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