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
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
这是三国时期曹植《洛神赋》中的一段,写的是洛水之神宓妃的身姿。《洛神赋》是一篇千古传颂的优秀作品,曹植用一枝生花妙笔,描述了一个天地间美貌绝伦的女人。这个女人尽善尽美,是天地之气凝结而成,从外貌、形体到气质、风度,都是一切人间女子不可相比的。《洛神赋》自问世以来,人们争相传抄,多少文人墨客为洛神而神魂颠倒,从此洛神名扬天下,相传这曹植笔下的洛神就是他的嫂嫂甄洛。
甄洛最初是袁绍次子袁熙的妻子,后来曹操灭掉袁绍之后,儿子曹丕娶了甄洛,世人称之为甄夫人或甄妃。甄洛是中山无极(今河北省无极县)人,她的先人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的宰相甄邯,她是上蔡令甄逸最小的女儿。甄洛的母亲张氏,是常山远近闻名的美人,这小女儿随了母亲模样,实在是美色惊人。甄逸夫妇育有三儿五女,最小的甄洛聪明漂亮惹人喜爱,父母亲疼爱得无以复加,视为掌上明珠,哥哥姐姐们也很喜爱这个最小的妹妹。长大后的甄洛更是出落得有如仙子下凡,据说她每次就寝时肌肤嫩白的像玉,家人们仿佛看见上空有人将玉衣似的东西盖在甄洛的身上,惊诧不已。由此可见甄洛的光彩照人。
在甄洛3岁的时候父亲离开了人世,母亲一人挑起了照顾全家的重担。偶然一次,一个当地有名的相士看到了甄洛的面相不禁两眼放光,说甄洛将来必是大贵之命。母亲很是高兴,顿时也感觉到自己的重担减轻了不少,于是更加小心,更加疼爱地抚育着甄洛,期盼着有朝一日相士的话能够应验,日子过得更加舒服些。
到了甄洛8岁的时候,某一天街上来了一群表演马戏的,兄弟姐妹们都争先恐后地去阁楼上观看,只有甄洛不动。姐姐们奇怪她为什么不去看热闹,甄洛竟一本正经地说:“这哪里是女孩子家应该看的!”
甄洛一向聪慧,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识字读书,在她9岁的时候经常跟哥哥们一起学写字,哥哥就嘲笑她说,女孩子应该学针线活,哪有识大字的。哪知甄洛却一本正经地说道:“自古以来,能称为贤女的都会读书写字。好从书里学习做人的道理,吸取前人的教训,要是不读书怎么能够知道呢?”哥哥们听后感到惊讶,想不到这个最小的妹妹能懂得这种道理。
甄洛一天天长大,容貌娇艳欲滴,喜爱读书的甄洛已经通晓了经史,名人典故信手拈来,成了远近闻名的美人才女。哥哥们还跟她一起研讨问题,一起做学问,久而久之,她都超过了哥哥的水平,俨然成了一个足不出户就知天下事,还对诸多朝政的得失有些精辟的见解,并对政治策略有自己见识的一代才女。
东汉末年,战火纷飞,各路群雄角逐,刘汉王朝分崩离析,百姓流离失所,好多人不得已变卖家产以换取粮食。而官宦人家却发起了国难财,将自家的粮食囤积起来再卖出个高的价钱。这时甄家也有大量的谷物,母亲张氏便也囤积起来换取饥民们的金银珠宝,可是10岁的甄洛知道后,极力劝阻母亲。她说:“如今兵荒马乱的,要这么多财宝又有何用?眼看百姓们都没有粮食吃,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富人们还趁火打劫,这实在是不道德啊。我家不能这样做,否则会遭到百姓们的愤恨,说不定哪天会招来祸端,应该把多余的粮食拿出来分给百姓,以赈济饥荒。左邻右里相互帮忙才不会有什么灾害。”母亲张氏听了甄洛的话如梦初醒,全家上下也都赞同甄洛的意见,于是拿出粮食广施恩惠。
甄洛3岁父亲去世,不久大哥甄预也离开了人世,甄洛14岁的时候,二哥甄竟也撒手人寰。父亲去世后,哥哥们成了顶梁柱,他们的突然离世使得整个甄府陷入了悲痛,甄洛伤心不已,异常难过。二哥去世后,留下了妻子和儿子,母亲张氏一向待人严厉,对儿媳不是很好,也并没有因为二哥去世而善待他的妻儿,甄洛看在眼里感到心疼。她趁着母亲心情好的一天,就婉转地对母亲说:“二哥死得这么早,嫂嫂年纪轻轻就在家守寡也是可怜,还要带着孩子,心里也一定很苦。母亲应该多多关心儿媳,好好对待她,比二哥在世的时候还应该更好,像对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才对。”张氏听了甄洛的话很是感动,想不到竟从小女儿口中说出这番道理,从此张氏对待儿媳就非常和善了,家中一片温馨。除此之外,甄洛还去同嫂嫂一起住,好帮她照料侄儿。嫂嫂对甄洛由衷地感激,更加喜爱这个小姑子,逢人便夸她的贤良淑德。久而久之,甄洛的美名传遍四野,贤惠的名声不胫而走,远近都知道甄家的小女儿是既漂亮又聪明又贤淑。
当时出身于四世三公豪门大族的汝南汝阳人袁绍占据了冀州、青州、幽州、并州,势力非常强大,和另一个在北方割据一隅的豪雄曹操争夺天下。公元195年,甄洛一家因为战乱离开故乡,去投奔在邺城的叔父。邺城当时是袁绍的统治中心,可以说是袁绍集团的都城。袁绍一共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幼子袁尚。袁绍听说邺城新搬来一户人家,还是名门之后,家有一位漂亮贤淑的女儿还未出阁,于是就请人替次子袁熙上门求亲,娶甄洛做儿媳。甄洛这时出落得如花似玉,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母亲一听是袁氏要娶甄洛,回想起了当年相士所言,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并择日嫁了过去。甄洛就成了袁熙的妻子。
甄洛嫁给袁熙的那年还不到20岁,很是光彩照人,曼妙无比,素有“江南有二乔,河北甄氏俏”的美言。当时甄洛与大小二乔并列为倾城美女,这时的袁绍也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世人都认为他可以唾手而得天下,真可谓富矣贵矣。这桩姻缘也似乎正在验证着当年相士批甄洛“大贵之命”卦辞的灵验,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袁家很快就在争夺天下的洪流中处在了劣势之中。
公元前200年,经过官渡之战曹操彻底打败了袁绍,袁氏集团从此一蹶不振。过了两年袁绍病死,他三个儿子为了争夺继承人常年互相征伐。在这种情况下,大儿子袁谭又请求曹操出击小儿子袁尚,曹操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消灭袁家势力的绝好机会,于是领兵围攻袁家大本营邺城。袁尚听说曹兵围攻是袁谭引来的,十分气愤,竟然在曹兵到达之前,先领重兵浩浩荡荡地开往青州,与长兄大打出手去了。等曹操到了邺城,城内已空虚,城中老弱病残加在一起才不过一万人。
公元204年,曹操攻破了邺城,城破之日他特别下令不准屠杀百姓,更不准杀害袁绍家属。相传曹操早已听说袁绍儿媳甄洛美貌出众,有心纳她为妾,所以主要是为了保护甄洛而下令善待家属。不料大儿子曹丕也相中甄洛,趁着跟随父亲讨袁的机会,有心把甄洛据为己有,因为在城破之时,曹操正忙于军务无暇顾及,更不曾想到儿子也会看中自己喜欢的人,因此曹丕钻空来了个当仁不让,带着手下人马捷足先登进了袁府。曹丕进府的时候早已没了人影,院子里空荡荡的,他睁大了眼睛四处寻找,终于在后室看见了两位夫人。后室里的袁绍妻刘夫人十分平静,她身边有一个女人满脸污浊,显然是故意掩饰的。曹丕一眼就看见刘夫人身边的女人气质非凡,就断定是甄氏无疑。曹丕走近甄氏,用袖子为她擦去眼泪和脸上的灰垢,瞧见容貌后立刻惊呆了,这个女人的美艳哪是语言所能描述的,简直比想象的还要漂亮千百倍。只见甄氏是一张鹅蛋似的小脸,脸上白嫩如玉,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两个深潭,两道柳眉弯弯,鼻子挺括细巧,嘴如樱桃,秀发如瀑布,实在是美丽动人。曹丕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情不自禁多看了甄洛几眼,曹丕安慰了刘夫人几句后,便起身辞别。刘夫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见曹丕这等恭谦有礼,婆媳俩的命算是保住了。
之后曹丕急忙赶到父王那里,请求娶甄洛为妻。曹操一听虽有点舍不得,但也不能和儿子相争,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于是甄氏便成了曹丕夫人,曹丕这年19岁,甄氏这年24岁,比曹丕大了5岁。曹丕得到了甄氏十分疼爱,他迷恋甄氏的美貌,更爱甄氏的文才,曹丕以才士自居,十分欣赏甄氏的才华,两人十分的恩爱。甄洛貌美,更善于修饰打扮。在她所居住的宫室里,有一条美玉做成的口含赤珠的绿色灵蛇,甄洛每天都留意观察这条蛇,从它盘曲卷绕的姿态中研究新奇的发式,因此她的发型每天都有不同,被称之为“灵蛇髻”,足见甄洛的灵巧。不久甄氏怀孕生下一子,取名曹睿,就是后来的魏明帝,后又生下一女,封为东乡公主。
公元211年,曹操带着卞夫人出征,让曹丕与甄洛夫妇留守邺城。出征途中,卞夫人染病留在孟津治疗,甄洛听说卞夫人患病后便决意请求前往照料。当时路途遥远,身在乱世又没有大军护送,曹丕不许。甄洛急得只是啼哭,甄洛这颗对新婆婆至亲至爱的孝心感动了众人,消息很快传到孟津,卞夫人听到后自然十分感动。四年后曹操再次率大军出征,卞夫人、曹丕以及甄洛的一双儿女都跟着一同前往,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甄洛染病,只得留在邺城养病。足足又过了一年大军才返回邺城,可是刚一见面,卞夫人便对甄洛容光焕发的精神模样非常诧异,好奇她与两个心爱的儿女分别了这么久,怎么不因挂念而显得十分憔悴,反倒觉得比离开时更加精神。甄洛笑着回应说:“孩子们在奶奶的身边,根本不必担心。”她认为婆婆自然比自己更能照顾孩子们,卞夫人一听甄洛这样说更就加喜爱这个贤惠的儿媳了。
公元220年,曹操病逝,享年66岁。曹丕继承王位,同年十一月曹丕登基称帝,建立魏朝。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曹丕逐渐冷落了甄洛,专宠郭女王。世上相传,曹丕之所以冷落甄洛,全是因为甄洛与弟弟曹植之间有暧昧关系,当年曹操曾在这两子之间为选继承人犹豫不决,所以曹丕一直对曹植心怀不满。可这纯属后世文人骚客因为曹植的《洛神赋》而臆想的。曹植与甄洛相差10岁,只有姐弟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后来曹丕与郭女王长期居于洛阳,甄洛一人远在邺城,本来相隔太远已经使得夫妻容易分离,再加上郭女王又工于心计,整日诽谤甄洛,诋毁曹睿不是曹丕亲子,这就使得曹丕疏远了甄洛,更加不喜爱两人的爱子了。
心绪悲凉的甄洛愁肠百结、感慨万千,便写下了她传世的一篇诗作《塘上行》。本来甄洛在这首诗中表现出来的是对丈夫的爱怨之情,希望曹丕看到后能够回忆起夫妻间的美好时刻,从而唤起旧情。然而没想到,曹丕读诗后勃然大怒,在即皇帝位的第二年六月,由洛阳派使者前往甄洛独居的邺城旧宫,逼她服下了毒酒,甚至还在甄洛死后不按夫人的礼节安葬,让她“以发覆面、以糠塞口”,世人都怜惜甄妃有此悲凉的结局。
后来曹丕醒悟,觉得自己十分愧对甄洛,对曹睿也逐渐爱怜,又看到曹睿有情有义,便决定立他为太子。公元226年,曹丕逝世,曹睿即位,就是魏明帝。曹睿当上皇帝之后,追封生母甄氏为“文昭皇后”,并立寝庙祭祀,甄洛最终得到了“皇后”的封号,儿子也尽到了最后的孝道。回想当年相士对于甄洛“大贵之命”的预言,也不知最终是否算是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