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彤看着青叶儿的背影道:“小婵的医术高明,连公子的病情都能看出,一定会药到病除的。”
青槐无所谓地耸耸肩:“若是变回鲛人也好,至少可以无忧无虑,不用承受这修炼之苦了。”
芳菲居,取“芳菲无尽”之意,庭院中遍植桃树,安隅无四季,唯有春自留,桃花繁盛之景不衰,院前有座小小的酒肆,以颜彤酿制的桃花酒名闻安隅,嗜酒贪杯无甚追求的妖也大多在此以酒度日。庭中修筑池塘,池水澄碧,池中有一小小的平台,上方布满阵纹,为整座芳菲居的阵法屏障,尽管最初阵法只是为了防止梁上君子偷酒喝,但后来在黛砚的步步完善下,已成了小小的护山阵,防御之力不可小觑。
黛砚几人刚到了芳菲居,就闻到了浓烈醇厚的酒香,颜彤轻呼:“糟了!”急忙往后院酒窖奔去。
青槐皱眉跟上:“又是哪个盗酒贼,别把我的那份百日醉给偷了。”
黛砚道:“院中阵法无损,要么是有人监守自盗,要么是我们也对付不了的高手。”
几人绕到后院,只见院中最大的桃树下堆满了空空的酒坛,一人白衣长发,斜躺在长石之上,纤长的手指还扣着最后一坛,摇摇晃晃,双眼微眯,露出一丝慵懒之色。
“哥哥!”颜彤夺过他手中的酒坛,“你又贪杯了!”
青槐快步走近,提起酒坛,深吸了口气,忍不住骂道:“果然是我的百日醉,好家伙……真会享受!”
颜华察觉有人靠近,起身对来人一笑,魅惑风流。小缃唰地红了脸,青槐不禁打了个哆嗦,喃喃道:“这人笑得竟比颜彤好看,不得了……”
哪知颜华忽然拉过颜彤,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护着她,对青槐笑道:“我家彤儿清越可人,才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颜彤惊喜道:“你,你想起来了吗?”
颜华眼色迷离,身子晃了晃,喊了一声“彤儿”,接着四仰八叉地倒在了长石上,哪里还有先前的风流神态。
见状,黛砚道:“我先回房了。”
“公子。”颜彤声音清脆:“公子是有话想和哥哥说?等他醒了,我告诉他。”
黛砚一怔,漠然道:“没有。”看了一眼睡得死沉沉的颜华,转身而去。
颜彤一泄气:我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颜彤啊颜彤,你管管你这嘴啊!
青槐被扔在原地,叹了口气,走向后院酒窖的方向,“这香味勾得我酒虫痒痒,我去窖里取一坛。”
还没走几步,青槐身上的通明令牌倏然红光暴涨,与他相隔不远的黛砚霍然转身,脸色凝重。
“通明山出事了!”
“檀霜也传了消息。”黛砚指尖凝出一滴墨,幻化成一只纸鹤,是他曾经在人间和恩师所学的灵符之术,纸鹤张开了嘴,传出檀霜哽咽的声音:“黛砚、臭叶子……”
“三、三圣主忽然发疯,解除了通明山的戮妖阵,好多妖怪杀了进来。”
三圣主鸣来叛变?黛砚冷静道:“你现在何处?”
“二圣主受了重伤,我和她躲在主殿密室里,二圣主她……灼姐……快撑不住了……”
“我与青槐即刻便到。”黛砚说完,纸鹤湮灭,他又拿出一把玉柄纸扇,朝空中一抛,扇面张开扩大,泼墨山水中,尽是四海苍茫。黛砚纵身一跃,稳稳站在纸扇上,青槐也轻巧地跳了上去。
“公子!”颜彤焦急道:“通明凶险,公子重伤未愈,不可再次冒险!”
“凛灼对我有救命之恩,若见死不救,我心难安。”
“那我与公子同去!”
黛砚目光一冷,颜彤僵在原地,与他默然对峙,眼眶渐红。青槐见势忙道:“颜姑娘,黛砚是担心你……那个,小缃和颜华兄还需麻烦你照顾呢。”手臂碰了碰黛砚,悄声道:“快走吧!”
颜彤目送二人离去,眼底模糊之时,仿佛看见了一幕幕浮光掠影,是拈花舞剑的不谢风流,是偶然间不经意的笑容,是绝境中温暖的怀抱,是冰冷疏离的淡漠神态……那些景象随着脸颊滑落在唇边,黛砚始终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抹了眼角,一跺脚嗔怒道:“气死我了!说好的温柔似水善解人意他会怜惜呢?说好的同生共死他会动心呢?一点都不管用啊!”
小缃拉了拉颜彤的衣角:“彤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颜彤收起表情,转头微笑:“好。让哥哥也尝尝你的好手艺,我来帮你。”
小缃指了指颜华:“他,怎么办?”
颜彤白了“死人”一眼:“喝了百日醉,就算是哥哥也得要睡上大半天呢,让他睡吧。”
小缃若有其事地点点头。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她们离开之后,躺在长石上的“死人”睁开了醉懵懵的双眼。
白蝉造访芳菲居的时候,恰巧碰见了醉酒的颜华。
他本是为了黛砚的病情,行医多年,黛砚的病情见所未见,他要根治这样的症状,要对逃走的黛砚负责到底,却不料只是进了芳菲居,抬眼一望,便是刻骨铭心,万劫不复。
风乍起,满树桃花乱舞纷飞,白衣美人斜倚在树干之上,清丽如画。
他见过云山落霞云海翩飞,见过瑶台碧池青龙戏水,见过凤舞鸾歌白鸟齐贺……那些存在于仙境里,极美极好的景致,都不及斯人一笑。
“姑娘,你的心灯可否借我一观?”
他浅笑吟吟地看白蝉,紫发白衣飘散在风里,眼波流转,满眼的绝色桃花,似乎都落进了他缱绻流荡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