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砚、青槐传至通明山凭虚阵,还未站稳,几十把武器伴随着一大群妖怪的呼喝声排山倒海地袭来,黛砚一拉青槐,退至空中,脚尖刚离地,石阵之上立即插满了利器。青槐长臂一挥,枝网叶蔓竖起一道防护屏障,“你去救人,我拖住他们!”
“不行。”黛砚道:“此地已被敌军攻占,你我先行脱身,再分散行动。”说话间他以墨成纹,霎时黑纹炸开,如割裂的时空罅隙飞快笼罩天地。
敌军顿然陷入黑暗,拉踩推撞中兵戈交接,哀嚎声连连不断。倏然,极黑的中心一片莲叶缓缓攀升,异常夺目。只见那莲叶旋转得越来越快,形成一股漩涡般的风,刹那间吹散了漆黑的裂纹,如同江南小镇上的细雨微风,洗尽了墨色尘灰。
有人踏叶而立,一身青绿色长袍随风摆动,身姿优雅,波澜不惊。
“障眼之法,不必慌张。”他笑容和煦,眉间镶有一朵暗色的莲花,声音也如人一般如沐春风:“你们留一队守住凭虚阵,剩下的跟本座追捕凛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莲泽大人!”
竟然是莲泽!
小妖脚下的枝条悄然回缩,青槐与黛砚躲在附近的乱石缝间,知道了那大妖的身份。能瞬间破掉黛砚的墨纹,莲泽的法力不可小觑。
“原来是莲华三子之首。”青槐喘了口气,“这次哀吟沼居然派出莲华三子,一场恶战避不了呐。”
“三圣主鸣来叛出通明,里应外合,怕是早与哀吟沼有预谋。”黛砚道:“时间紧迫,二圣主凛灼内丹被伤,我必须尽快救出她,你我分头行动。”
青槐同意:“你走艮山密道去主殿广场,我从后山接应你。”
黛砚正欲离去,回头说了一句:“传言莲华三子亲密无间,莲泽既已到此,莲芷、莲汀也可能到了,你行事小心。”
青槐一笑:“你要像关心我这样关心颜姑娘,她不知道多开心。”
黛砚光速飞远,连一个笑容也没给他。
群山密林高处,划过一道浅墨色的弧线,轻风浮动枝叶,风歇林静,黛砚落地无声。
他走到一处嶙峋陡峭的石堆旁,拨开其中一块等人身高的大石,一个“艮”字刻在石后,据说通明山原为艮山,后来三圣常驻,改名通明,意喻妖心早慧,开通贤明。这石刻的“艮”字他第一眼见到时就倍感熟悉,却记不起何时见过。他将通明令牌嵌在艮字的尾部凹槽处,“轰隆隆”一声响动,地上的碎石微微颤动,黛砚脚下出现了一条密道,散发着腐湿的泥土味。
黛砚拿出一块鲛人珠,柔和的光照在长满青苔的泥壁上,黛砚深入阴沉幽长的密道,步伐三急一缓,为不触发机关,他走得谨慎而小心,走过甬道,是一间宽敞的密室。长明灯忽明忽闪,照亮干燥的密室,密室中有一排药架,身后是一面巨大的石壁,石壁上雕刻着一只巨大的怪兽,狰狞可怖。
“看来这次袭击太过突然,他们还未来得及到此。”
此处是危机之时,用来躲避的秘密之所,常备灵药。黛砚在药架上搜罗了几瓶伤药和补充妖力的灵药,开启石壁后的大门,进入了通往主殿的密道。
方及密道尽头,他就听到了外面响彻云霄的龙吟声,伴随着沸天震地的鼓声,脚下地动山摇,黛砚稳住身形,心中惊诧:是大圣主幽赞的法宝景罗鼓!
主殿广场上,敌军齐齐呐喊,气势磅礴,脚踩无数通明妖众的尸体,正中围着幽赞一人。
黛砚打开出口一角,正好看到一身血衣的幽赞腾空而上,周身缠绕着幽蓝的光,面对空中庞然的巨龙全无畏惧,手中景罗鼓一击,发出极强的妖力与之对撞。
“咚!”
景罗鼓包罗万象,道合乾坤,巨龙仿似忽然失了力气,从空中直直坠落!
敌军中一抹金色倏然飞起,如同一枚灿烂的金元宝,“金元宝”伸出长袖轻轻一挥,巨龙恢复正常,化为雍容华贵的青年女子,平稳落地。
金元宝收回长袖,额上汗渍渗出,笑容阴沉:“幽赞圣主,你借神明之力敲鼓,可知道敲鼓的代价?”
幽赞身形高大,一身浴血手持神鼓,高声道:“图宇,你再进一步,我便让你的孩儿们全都有来无回!”
图宇挑衅似的往前走了一步:“你每借一次神力敲鼓,你的寿命就会减一分,你还能敲几次?”
幽赞瞋目切齿,对着景罗鼓重重一拍,又呕出一大口血,“妄图灭我通明,夺我灵石,就算耗尽妖力,命染黄沙,我也要你们统统陪葬!”
“咚!”
鼓声以幽赞为中心冲击广场四方,离幽赞最近的敌军刹那间四分五裂碎了一地,远处的主殿石柱崩然断裂,成倾塌之势,图宇与青年女子疾步后退,仍是受了伤。
图宇擦了擦唇边血迹,小声说:“真是不要命了,看来不可硬拼。”
“你怕死了?”女子双眼微眯,怫然不悦,“当初你说万无一失,如今本座座下爱将尽折损于此,你我的交易还未达成,就想要逃?”
“妖尊息怒,晚辈只是没想到幽赞竟是个蛮牛的怪脾气。”图宇解释道:“蟠鸣妖尊,幽赞先前被他的师弟鸣来所伤,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只是我们要从他嘴里撬出点线索实在不易。”
蟠鸣冷哼一声,“那就杀了他,问另外二圣。”
图宇继续安抚:“那鸣来蠢的要命,不止怎的竟然捅了他师兄一刀,哎,这会被自家人追杀,也不知躲哪儿去了。况且幽赞既能笃定咱们拿不到,鸣来定是不知灵石的下落,莲泽已经去搜捕凛灼,凛灼内丹碎裂,命不久矣,若是凛灼一死,那……妖尊行事,还要三思啊。”
蟠鸣本就比一般女子高大,此时往图宇面前凑近一步,与他平视,气势凛人,不怒自威,她低声道:“听好了,本座不管你和莲泽又做了什么交易,本座只要镇岛灵石,若是本座拿不到,你暗林就是第二个通明山。”
话毕,蟠鸣再次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
幽赞长笑一声,“来得好!”悬身而起,痛快迎击。
强者交锋,天崩地裂。
鼓声震荡,黛砚心中焦急,必须穿过广场方可到主殿密室,如今他再往前一步都会被两大首领发现,想不到除了暗林与哀吟沼,连星霜海都与之合谋。
星霜海独占海域,一向与哀吟沼势不两立,就算占领通明山也无暇管治,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黛砚目光注视着两人对战,心绪却是纷乱杂陈,并未发现自身的妖力随鼓声波动,顺着灵脉逆向回转,蓦地一声龙啸响遏行云,体内妖力冲破了一层栅栏般的桎梏,黛砚喷出一口暗黑的陈血,妖力仿若进入了全新的空间,不受控制的东奔西撞,黛砚心神荡漾,目光盯着两人一招一式,远处那些妖力的波动比之前更加清晰,若是能找到他一直以来苦恼不解的原因,就能冲破现在的境界。他屏气凝神看得更加专注,全然不顾体内妖力上蹿下跳,猛然间一声龙吟裂石穿云,蟠鸣再次化形,一记神龙摆尾重重击在幽赞后背,幽赞惨叫一声,黛砚心中一震,顿然分神,体内如余鼓激荡,震得他浑浑噩噩,不时便支撑不住,昏迷在密门之后,此时有微弱的暖光从他衣带边缓缓发亮,是檀霜急切的呼救声。
幽赞被击倒之时,图宇便使出法宝乾坤袖夺走景罗鼓,此刻持鼓走到幽赞身边,啧啧道:“圣主这又是何必,蟠鸣妖尊的提议造福幻境的妖众,圣主霸着灵石不放,未免太自私了些。”
幽赞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得啐了一口:“妄图夺我通明就光明正大的来,造福幻境妖众?你当我是灵智未开的幼崽不成?”
图宇摇摇头,摊摊手:“要真掠地攻城,将你杀了岂不一了百了?幽赞圣主也是群妖之首,一方枭雄霸主,怎么就甘愿为修道之人的笼中鸟,阶下囚,永世被困幻璃镜?”
幽赞大怒:“放屁!你这黄口小儿,诡计多端,妖言惑众,本座在幻璃镜百余年从未听过进入幻境的人可以出去,简直天方夜谭!”
蟠鸣皱眉道:“本座绝无虚言,镇岛灵石确实可开启幻境之门。”
幽赞嘴角抽动,冷笑道:“哦?那如何开启?”
“幻境之门只有本座一人知道,你若说出灵石的下落,并且协助本座找寻其他灵石,本座不但知不无言,还可以饶了你通明山小妖们的性命。”蟠鸣居高临下,神色倨傲,“你的伤势,本座也可以出手医治。”
“哈哈……”幽赞大笑,讥讽道:“我即落败,任凭处置,灵石为浮空岛镇岛基石,交出灵石,与让我交出通明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