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修看见她多变的表情，心里竟有点欲笑的冲动，但面部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机械。
“不吃？不吃我就端走了，你好自为之。”说完，还真端起了托盘。
“别别别，”她抢回道，“你亲自端给我吃的，我怎么会不要呢？我吃，我吃。”她舀起一小勺白豆腐，塞进口中，咀嚼了几下，那味道……还真的是……比白开水还要平淡无味，当然，这是相对于向来吃惯了重口味的她来说的。
青稀见他一直站在原地，便问他：“你吃了吗？”接着扒了一大口白米饭，她只想尽快吃完。
“早饭分完了。”
“那怎么行？一定要吃早饭的，我们不是说好一人一半的吗？”她有点生气了。
“我们没有说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啪”的一声，她把筷子重重放下，猛地站了起来，在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把他拉过去，按在凳子上。
“别动！”她坐在他对面，语气凶凶的，认真地看着他。
“吃！”她看看他，又看看那些差不多被吃了一半的饭菜，就像是一个老大哥，命令小弟道。
“什么？”渐修被她这360度的变化打得措手不及，依旧愣坐在那里。
“我叫你吃早饭。”她干脆帮他把剩下的青菜豆腐都一股脑儿地放到饭碗里。“哪，吃吧。”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越发地猜不透她这个人的性格。
“很明显啊，我在关心你的身体。”她的手肘撑着桌子，双手捧着脸，笑笑地看着他，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你把它吃完吧，我不饿。”他把饭菜往她那边一推，转过头去。
“你怎么能这样啊。”她真的有点生气了，突然，她灵机一动，乌黑的大眼珠子转悠了几圈，从身后拿出那沓黄纸，做一个欲撕的姿势，威胁他道：“倘若你不吃，我不保证我不会手滑。”
“你……”这女人的手段还真是绝了，总爱抓他把柄。
“你先把它给我，我便吃。”他也学着她这一套。
她犹豫了一会儿，回答道：“好，我相信你，修道之人是不会背信弃义的。”
话毕，便把黄纸物归原主，他也遵守诺言，认真地吃起了早饭，反正这房间没有其他人，他便做一次偷摸之人罢了。
“师父，您叫我。”离卿敲了两下门。
“进来。”一个威严苍老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吱呀”一声，金子般的碎阳光撒了一地，给这幽暗的房间增添了不少的光芒。
掌门穿着一身玄青色的道袍，银发三千，黑冠束发，一手放于腹部，一手背于后部，腰杆笔直，自带一股莫名的仙气。
“师父。”离卿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恭敬地抱拳行礼。
“嗯。”他习惯地应和了一声，“离卿啊，你可知为师这次叫你前来，所谓何事？”
“离卿愚钝，实在不知。”他微低着头道。
“那姑娘最近来找渐修了吗？”
“据离卿所知，自从山下一别，他俩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仔细回忆道。
“哦？是吗？”掌门转过身，白色粗眉微微竖立，不急不慢地捋着胡子，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离卿不敢对师父撒谎。”
“你过来。”掌门朝他招招手，带他来到一个黑色木盒面前。
当掌门打开木盒时，一道绿色的光芒蹦然射出，离卿不禁眯着眼睛才能够看清眼前的事物。这是一个如饭碗般大的绿珠子，但它已经裂开了好几道长口子，就像是黄土地上的千沟万壑，虽然他不知道这是何物，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与渐修和那女子有关。
“你还记得渐修八年前的那场劫吗？”
“离卿记得，当时师弟本已经断了气，却不知为何，又活过来了。”他至今对此仍然有疑问，但当时师父不愿说，他也不敢多问。
“不错，渐修是活过来了，但他自此之后，性格大变，作为他最亲的师兄，你应该有所察觉。”在这昏暗的房间里，绿光映在掌门的褶皱脸上，竟显得有些诡异。
“确实，渐修的话变得极其少，甚至也敢于和一直欺负他的明空公然打架，这些都是以前的渐修所不会做的事情。”
“其实，当时我给渐修治疗的时候，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有一股十分强大的灵力，那是来自于灵界青凰族特有的幻灵节，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得以起死回生。”
“幻灵节？”
“不错，幻灵节是青凰族人独有的灵力集合体，与生命体息息相关。而在渐修体内的那一节，是天生自带的灵力，不属后天的修炼而成，为最低级。而据我所知，能够天生拥有至少一节幻灵节的青凰族人，非灵界之主青女所有。”掌门耐心地分析道。
“师父的意思是，渐修的命，是青女所救？”离卿听到这消息之后，有点诧异。
掌门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那这个青女，便是之前渐修在山下遇见的那位青衣女子？”离卿猜测道。
“不错，上天注定，青女是渐修的修道之路上的一个大劫。而渐修是千年一遇的修道奇才，我不得不去暗自帮助他走得顺利一点儿，所以，八年前，我让他进山洞里治疗，不是为了让他恢复元气，而是把他之前有关青女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封存起来，藏在这绿珠子里。”
“可这珠子……”离卿欲言又止，似懂非懂。
“只可惜，天意不可违，该来的总会来。八年后的今天，青女还是找来了，这珠子的裂缝一天比一天多，一次比一次深，可见，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我们这些外人是插手不得的啊，只能顺人事听天命了。”掌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万一渐修过不了这一关，那……”离卿有点担忧，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
掌门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见机行事吧。”
“是，师父。”
“你以后看紧点渐修就行了，我会想想办法的，下去吧。”掌门摆摆手，神情有点乏了。
“那离卿先退下了。”说罢，他带上门，出去了。
另一边……
渐修好不容易把全部的饭菜都吃光了，把碗一放，恢复了面瘫脸，道：“你该回去了，我还有事要忙。”
“我不回去。”她调皮地向他吐吐舌头，屁股黏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理直气壮地道。
“好，你不走，我走。”说罢，他便快步走向门口。
“不许走。”她迅速移动到他面前，展开双臂拦住他。
他忍……
他向左走一步，她便像右移一步，他向前走一步，她便向后退一步，总之，就是带着一张笑吟吟的面孔，没完没了地缠着他不放。
“你到底怎样才肯罢休？”他的剑眉倒立，星目微眯，薄唇紧抿。
“我要拜你为师。”她笑得很好看，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什么？”他微微皱眉，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要拜你为师，我想做你的徒弟。”她提高声调，朝他喊道。
目前为止，这是她想到的可以时时刻刻看到他、陪在他身边的唯一一个办法，虽然她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好还是坏，但她管不了这么多，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他。
“胡闹！长灵山从来不收灵界之人。”
“那也是从来没有啊，现在有不就行了吗？”她跟他绕起圈子来。
“这是掌门定下来的规矩，不可轻易改动。”他依旧坚持道。
“规矩是人定的，当然由人来改啊，不改的话，那就新立一个不就成了吗？”她很天真地看着他道。
“你……”渐修话绝了，只能蹦出四个字，“不可理喻。”
“我哪有不可理喻啊，分明就是你不可理喻好不好？有谁会把那破规矩守得这么死的？”青稀有点急了，特别是遇上这样榆木脑袋的人，一点儿都不会转弯。
“掌门的规定，身为弟子的我只有遵守的份。”他依旧执拗地道。
“好，你不收灵界的人是吧？那我就让掌门把规矩改了，让你不得不收我为徒。”话毕，她便噔噔噔地出门去了。
他咬牙，随后便追出去了。
“请问一下，掌门现在在哪儿？”青稀在走廊上拦住一个过路的人问道。
“在苍明殿里给弟子们授课。”那人一脸蒙地指了指大堂的方向。
“谢啦，改天有机会请你喝茶。”她笑着拍拍那人的肩膀，便跑了过去。
“渐修师兄，这个人是新来的吗？好面生啊。”那人问正要追过去的渐修，双颊绯红，羞怯地挠着脑袋，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清秀的小师弟。
“不是，这个我待会儿再跟你说。”他看着青稀消失在转角处，赶紧脱身。
“掌门，掌门。”青稀一下子跑了进去。
坐在地上的几百个弟子纷纷回头看向她，有惊讶的张着嘴的，有皱着眉头疑惑不解的，有怒着眼睛撇着嘴的，还有许多面瘫脸的，本来安逸融洽的学术气氛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的尴尬。
“额……不好意思啊各位。”她就像是一个冒然闯入老虎洞的小白兔，孤立无援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感觉到了他们射向自己的眼神利剑。只能先笑笑道歉，打破一下难以忍受的压抑气息。
渐修这时赶来了，站在她身后，迅速蒙住她的嘴巴，故作镇定地道：“掌门，各位师兄弟，实在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说完，便拖着她往门外走去。
“渐修，且慢。”掌门踏着仙步，缓缓地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