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睡着,也不想睡。
今夜的床空落落的,床侧没有温暖的身体,只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我犹豫的按下拨号键,想听些不一样的声音。
“怎么了?”白棠没睡。
我猜她也睡不着。
“看你被骂死了没?”我嘴贱道,跟白棠讲话,不先损上几句,总觉得浑身别扭。
“托你的福,好的很。”白棠不甘示弱。
“你怎么回事儿,还打上人了?”我上去就揪她的小辫子,直击她的要害。
一聊起这个,白棠立刻来了劲,声音拔高了好几度,嚷道:“你知道那些个不要脸的黑粉干嘛去了,他们竟然跑到附中去跟踪白言去了。还要拍照传到网上,我打他怎么了?要不是白言看着,我直接开车压上去。”
触及白言,也难怪她发飙。
“白言没事吧?”这两天事情太多,以至于我差点忘了新闻对白言的影响。
“就是受了点惊吓,现在正在我家睡觉呢。”
那就好。我舒了口气,转而道:“你明天在家吗?我去看看白言。”
“可算是想起你这个弟弟来了。”白棠酸人的语气那是一等一的,没等我怼她,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
我脑子一嗡,心里的天平折了。
就因为她那点破事儿,我提心吊胆、独守空房,男朋友因此深夜加班,到现在都没回来。结果呢,她倒是宽心,半夜三更还跟男人约会。
“谁?”我的质问短促有力,一击即中。
“嘟嘟……”回应我的是全国统一的电话忙音。
孤独、寂寞、冷。
但我只寂寞了十秒不到,门口传来了响动。
像小时候迎接妈妈那样,我飞快的放下手机,光着脚丫扑向了玄关。
“还没睡?”
“在等你。”
原来,等人和被等,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最近不工作,却仍然很忙,我不仅要处理亲生父亲的各种破事,还要为白棠的各种谣言擦屁股。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转机出现了。
凌晨五点,上班族还没醒,熬夜族还没睡,造谣者闫宁突然发了篇万字长文。
这么长的文章,我只看了两千字就看不下去了,但绕来绕去,意思只有一个,白棠只是从犯的,卫乐理才是真凶。
这一波操作看的我真心迷幻,而我蹙着眉头接陌生来电的时候就更迷幻了。
“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呀?”我十分迷惑,甚至有些想睡觉。
“我做的你看到了吗?”
“你打错了吧?”我揉揉惺忪的眼,往郁凛怀里靠了靠。
“耽搁了这么久才给你报仇真是对不起了。”
“什么报仇?”
“你放心,有白棠的人气做跳板,卫乐理这次绝对翻不了身。”
只一瞬,我被电话那头阴暗语气彻底惊醒。
“你是……闫宁?”我猜测道。
郁凛被我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的够过来耳朵听电话。
“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我。”
“……”
我发誓,我不记得他,之所以叫出这个名字,完全是因为那天办公室郁凛告诉我的。
“白笙,我们见一面吧。”
这次会面郁凛是一百个不同意。
“不行,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人?”郁凛抱着我一起赖床。
“他说了,是我们高中的同学,而且你不也查过他吗?”
“就算是同学,你跟他熟吗?你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不管怎么着,都要弄明白他干这件事的原因吧。如果他真是为了我,过两天再写两篇半真半假的帖子,我岂不成了盛世白莲。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郁凛说不过我,有些气结道:“那我要跟你一起。”
我觉得完全没必要,现在是法治社会,闫宁又是个高级键盘侠。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中怂的一匹。
但男朋友要保护我,我也不好打击他的热情,“好吧。”
不得不说,如果闫宁要搞得是卫乐理,这场舆论战无疑是成功的。
不到半天,早就沦为素人的卫乐理就被网友扒了个一干二净,在哪上学,去哪工作,爹妈是做什么的,什么时候订了未婚夫。在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是透明人。
这这件事的影响力之所以这么广泛,也确确实实托了白棠的福。
“你什么意思?”我开场就直奔主题。
和想象中的键盘侠不同,闫宁衣冠楚楚,相貌平凡但衣着考究,依稀可看出中产阶级的影子。
他没直接回应我的问题,而是把目光聚集在我一旁的郁凛身上。
我差点忘了,郁凛前天刚告了这哥们。
“你到底想不想谈,不谈我们就走了。”我没什么耐心陪他耗,如果不是好奇心驱使,我是真不想和键盘侠在现实会面。
闫宁似是而非的瞧了我一眼,换了副表情。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他似是伤感道。
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怎么?你还要给我海马体做手术?
“你说为了我是什么意思?”我板着脸,使出对付学生的严肃表情,“我可从来没有指使你去网上造谣。”
闫宁抿了口咖啡,缓缓道:“是我自作多情了,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我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不好的预兆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闫先生,请你别忘了我们之间还有诉讼关系。”果然,这种情况第一个炸毛的肯定是郁凛。
“你们?”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郁凛,来回猜测我们的关系。
“她男朋友。”郁凛指了指我,毫不犹豫的宣示主权。
“怪不得。”闫宁放下咖啡,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我还是来晚了。”
“如果闫先生只想说这些,那我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我实在是受不了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直接出言讽刺道。
“对不起,我只想惩罚卫乐理,本不想连累别人。但她爸爸在京都势力很大,我这种小透明写几篇东西不一会儿就被封了。所以才……”
所以才拿白棠当跳板,拿我和母亲的名誉当跳板,拿万千网民当跳板。
我觉得这人不该当小学老师,完全是屈才了。他应该去美国FBI当特工。
“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了,你为什么选择现在旧事重提?”郁凛头脑清晰,且火药味很浓。
说到这儿,闫宁立刻露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你因为她这辈子都不能跳芭蕾了,可她却生活的好好的,就算被退学也没什么影响。凭借着家里的关系,上好学校,去好公司,今年竟然还要和京都有名的富二代订婚。”
这些我都不怎么清楚,闫宁又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呢?你就写帖子造谣我母亲和我妹妹?”我并不领他的‘情’。
“那只是吸引热量的手段,我已经澄清过了。”闫宁道。
“所以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是为我做的这件事?”
“不是,我想……想……”他犹豫的看了几眼郁凛,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我不求你感谢我,但是,我希望你能撤销对我的诉讼。”
我和郁凛齐齐仰靠后背,终于听明白了。
“你找错人了,这件事不归我做主,是白棠要告你。”我拿起盘子上的银色汤匙搅了搅咖啡,让奶泡和拿铁充分混合。
“我知道,但我是为了你呀。”他有些慌乱,两只手也微微抓紧了。
“大可不必这么冠冕堂皇,我们根本不熟,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布这么大的局。”我搅完了自己的又去搅郁凛那份,丝毫没为他的话动摇半分。
没错,我就是这么个不容易被‘感动’的人。
“我喜欢你。”闫宁道。
我递给郁凛杯子没被接住,咣当的一声掉到了他的衣服上。
白色衬衫被淋了个湿透,浸出若隐若现的腰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