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小时之内，我所知道的跟莉萨·霍尔茨曼知道的差不多。
伊莱恩与我先去看了场电影，吃过晚饭后，我们去她的住处。电视上的《洛城法网》才开始了五分钟。“我真不想说这种话，”节目一完，她说，“我知道有人会说我的想法不对，不过我实在受不了里面那个本尼，他简直蠢得吓人。”
“你想要他有多聪明？”我说，“他本来就是个智障。”
“你不该这样形容他，你应该说他有学习障碍。”
“好吧。”
“但我不在乎，”她说，“你在细菌培养皿里也找得到比他智商更高的。我希望他变聪明点，或索性走远点。不过话说回来，对大部分我遇见的人，我都有这样的感觉。你现在想要做什么？电视上有没有球赛？”
“我们看新闻吧。”
我们随意地半看半听。当那个一脸自信的女主播开始报道中城的一桩枪击案时，我本能地开始注意，因为我就像一条老狗听到火警铃声一样，一听到本地的犯罪新闻就自然有反应。当她提到枪击地点时，伊莱恩说：“就在你家附近。”接下来她报出被害人姓名。格伦·霍尔茨曼，三十八岁，家住曼哈顿区西五十七街。
新闻转为广告，我用遥控器关了电视。伊莱恩说：“我想在西五十七街上，不会有另一个格伦·霍尔茨曼吧？”
“不可能的。”
“那个可怜的女孩，上次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有丈夫，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孩，现在她还剩下什么？我是不是该给她打个电话？不，最好不打。她流产的时候我没打，现在我也不该打。或是我该打？有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地方？”
“我们和她又不熟。”
“嗯，而且现在她身边可能围满了人。警察、记者、摄影师，你说是不是？”
“要么是那样，要么就是她根本还不知道。”
“怎么可能？难道他们不需要先通知家属吗？他们一向不是都这样说吗？”
“照理他们是该这样做，”我回答，“不过有时候会有人不照这样来。这种事当然不该发生，但照理很多事也都不该发生的。”
“可不是。照理他不该被杀的。”
“你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她说，“他年轻、能干，有好工作、好房子，又有个深爱他的太太，然而有天他出去散散步……他们是不是说他正在打电话？”
“诸如此类的。”
“很可能是问她需不需要到拐角的熟食店买点东西，我的天，你猜她有没有听到枪声。”
“我怎么知道？”
她皱起眉头：“我觉得整件事令人觉得怪怪的。如果你认得那个人，你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对吧？但不只如此，整个感觉就是不对。”
“谋杀永远是错误的。”
“我不是指道德上的错误，而是出了某种差错，像是老天走了眼。他不是那种会中枪死在街头的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表示我们都可能会有麻烦。”
“你还真能想。”
“如果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她说，“那也会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整个城市都有同样的想法。
各家晨报都登载了这条新闻。花边小报自不必说，就连《纽约时报》也把它放在第一版。本地电视台更是全面报道。有几家电视台在谋杀现场附近几条街设了摄影棚，观众倒也罢了，这么做对电视工作人员的心理影响不言而喻。
虽然我并没有特别关注这条新闻，还是免不了在电视上看到各种相关的采访。有采访莉萨·霍尔茨曼的，有采访他们街坊邻居的，也有采访各种警方人员的，包括曼哈顿刑事组的一个警探，中城北区分局的分局长。所有的警察说的都是同一套话……说这个案子多么令人发指，说他们绝对不会让凶手逃脱法律的制裁，说他们此刻正全面动用警力，二十四小时严密追查，不逮到凶手归案绝不罢休。
他们的行动的确也够快了。根据官方的推测，死亡的时间在星期四晚上九点四十五分，不到二十四小时，他们就宣告破案。“地狱厨房枪杀案的疑凶已被捉拿归案，”新闻快报兴高采烈地报道，“现在是十一点整点新闻。”
我们就是十一点看的新闻。我们看到嫌疑犯双手被铐在背后，脸正对着摄影机，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瞪视着。
“天哪，你看看他，”伊莱恩说，“这人就是个活生生的噩梦。亲爱的，怎么回事？你不可能认识他吧。”
“是不认识，”我说，“不过我在附近见过他。我想他叫乔治。”
“哦，他是谁？”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自有人知道。他叫乔治·萨德茨基，现年四十四岁，无业、贫穷，是越战退伍老兵，常在西五十街出没。他被以二级谋杀罪起诉，罪名是枪杀格伦·霍尔茨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