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看着还挺大的,但是却没有热腾腾的感觉,倒是下课了以后,开车的时候,车里还热烘烘的。今天孩子出奇的乖巧,我虽然教两个孩子全科,但是他们的妈妈更加想提高英语,所以我差不多也只教英语了。大的孩子五年级了,皮得很,小的孩子稍微听话些,可孩子总归是孩子,我态度特别温柔的时候,总觉得我不会发火,便越来越放肆,布置下去的单词不背诵,句子也不背诵,我急了,就发了火,两个孩子就开始慢慢的拘谨起来。我教书还是比较随性,听话的时候跟他们玩,不听话的时候就狠狠的批评,倒是有时候像个大孩子。
上完课我就马上跟他们的妈妈表扬了他们,孩子就还是孩子,一表扬就开心的不得了。我笑了笑,穿鞋离开了他们家。下了楼,就给湫打电话,问他睡醒了没有。湫的声音总是像个朝气蓬勃的孩子,仿佛就没有累的时候,就连我这样的心情,就已经被他感染了。湫说真的很喜欢我,希望我和他能在一起之类的,我心动,可也心痛。我原不知,除了他还会有人这样爱我,多美希望对我如此的那个人是他,可是仿佛,什么都回不去了。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说到湫的过去,也说到我的过去。
开了车,到了公司,我还没有挂电话,我告诉湫我到了,湫问我是不是有事情要忙,要是有的话,下班再打给我,我支支吾吾的,也作了同意吧。
可我迟迟还没挂电话,他有点疑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说,要你听过的过去的事情,也许,你就没有那么那么喜欢我了。因为我觉得我有些不堪。
他迟疑了一会,又说,若你愿意与我说的,我便洗耳恭听,若你不愿说的,你不说,我便永世不问。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我既然不明白,他到底喜欢上我什么地方了,一张资质平平的脸,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什么优点。我说,那,等我下班了再说吧。
晚间,他吃过饭,连忙给我打电话过来,说是吃完饭就立马打过来了,害怕我等不到电话。其实我还好,要是没有人陪,我也会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了,这是乔南教我的。乔南说他无法时时刻刻的陪着我,所以我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乔南说因为他也有事情忙,所以不允许我那么粘他。乔南说一天到晚没事就打电话,难道不烦吗。我开始总是学不会,可就在分手的那一刻,我学会了,学会了不打扰,也学会了不爱他。
大概这是乔南想要的吧。
湫和他不同,湫说很想我粘着,这样才知道我除了他没了别人,这样才知道我是好好的,这样他才有安全感。大概乔南,不在乎我是否会被人偷走,所以也并不在意我在不在这回事。是吗?乔南?
我们聊着,聊着,聊到后面,我突然不说话,湫问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让我不开心的话,我说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湫说,如果你不想说,便不说了,没事的,你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是欢喜的。
这件事其实过去很久了,久到,我回忆起来的心痛虽然强烈,记忆却模模糊糊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个好女孩,但,我可能做不了一个好母亲。我狠心的拿掉了我的孩子,狠心的扔下他,狠心的为了自己,可现在我却没有再后悔了。若说那时候是个意外,那现在,我便应该庆幸这样一个意外吧。我从来就不想,守着一个不属于我的男人活一生,那不是我。
大二的时候,乔南已经大四毕业了,我喜欢生活是有仪式感的,在我再三的要求之下,乔南终于答应我出去毕业旅行一圈。说实话,我想象中的毕业旅行和这个差远了。我想要有朋友在夕阳西下,篝火旁,欢声笑语,吉他声,歌声和故事声成为我们青春的回忆。可什么都没有,我也希望我能和乔南能有一个,美妙的二人世界,这对他对我来说都是特殊的,但乔南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辞我的提议,没钱,也没时间。
我们最后选了个就近的城市,跑遍了那些还不错的地方,也有个难忘的回忆,想起来我还会勾起嘴角笑,我们爬山找不到路下山时被当地的大叔骗,我们去找他同学,却发现他同学回家了,我们去找我们同学,我同学陪着我们一起玩,一幕幕,又像是没有发生多久一样。悲剧有时候发生的就太意外了,比如说,意外的这个孩子。
我那时经常呕吐,没有经验的我们以为是着了凉,便吃了感冒药。可依旧不见好,我忽的想起,我的日子也过了几天去了,怎么都不见,我有点慌张,告诉他这么个事,他也慌张起来。去药店买了验孕棒,当它显示出两条杠时,我们俩像手足无措的孩子,呆呆的立在那里。
乔南在这种时候,总是比我先冷静下来,他说可能不准,第二天我们再测一下。第二天,连续测了两次,我们终于确定了,这是个事实。我咬着嘴唇,无措也悲伤,我知道,现在的我们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些后果。眼泪大滴大滴的从脸颊划过,没有声音,乔南满眼的心疼,擦过我的泪,轻轻吻了吻我的脸颊。“抱歉,穆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知道,都怪我……”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哽咽了,然后他背着我,身体微微的抽动着。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也是我们宣判了这个孩子的死刑的时候。我们清楚的知道,若是我生下这个孩子,对于我们俩是多么大的负担,我和他都要顶着无限大的压力,包括外人,朋友,甚至家人的压力,我怕,我不知道有一天这根弦断掉的时候,我们要用什么去承担这些后果,所以大概最好的结果,便是在一开始就结束。
我哭着哭着,想到这些,让我无力改变的事实,我便更加悲伤的不能自已,哭的愈加放肆。他抱着我,一边轻抚着我的背,一边在我耳边,说对不起。怪他,也怪我自己,怪我们太年轻。
我接着几天,就有激烈的孕吐反应,吃不下,一直反胃,坐车也是脸色煞白。我不想不想这么快拿掉这个孩子,可医生催促我,他便也狠下心来,带我去了医院。医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阿姨,大概她见了太多太多这样的吧,她问我第一次吗,我没有说话,眼泪从眼角流下,一滴,两滴,流到耳边,又顺着发丝,滴在手术台上。打了的麻药,基本感觉不到什么,感觉到的就是那冰冷的金属,在我身体里面,绞碎,带离,那是我的孩子,我人生中,第一个孩子。
我不知道经历了多久,像是世界末日一般。手术完,我捂着肚子,乔南进来,轻轻的抬起我的头,喂了两口温水,又抚了抚我的脸,“还痛吗?”我转过头,没有看他,眼里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我们一路无话,从始至终。这样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直到现在,我也不愿意去医院,我讨厌医院,可想到医院,便想起我自己的无能,我害怕,面对我无能的过去,和无能的自己。
湫说,你别哭,你这些已经过去了,我不在意你过去怎么样,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的时候,我已经感到十分抱歉了,可未来的苦,我是万不会让你受的。我笑笑,问他,如何这样自信,我的未来就是你的?湫大概觉得我的情绪也没有不对,便直接不跟我讲这件事了。
乔南啊乔南,你曾也有过如此温柔的时候,如何,后来变成了这样?这是我至今也不明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