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儿的父母和三个哥哥如期到了,张乾和张震忙前忙后,把他们送到宾馆。小燕儿的爹是商南县某银行行长,三个哥哥也各有势力。晚上是张乾做东请客,正式的亲家见面。张乾把说过几遍的唬弄的话再对亲家说一遍:张坤的父母在病着,倒在床上起不来,婚期又是早半年定了的,只好在大哥家举行。仪式举行完就出门旅游,蜜月度完,小两口再回商北。亲家连连点头,又探问张乾父母的病。张乾叹气道:“我爸百病缠身,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妈有高血压,前几天住了院……张震把老两口都接到齐南,同一家医院里躺着。”亲家爹说:“我半年前去商北出差还看见过你父亲,没看出身体有什么毛病。这次听你们一说这情况,我也很吃惊。本来说就等你父母病养好了再举行婚礼……”张乾说:“这把年纪的病,都是慢性的,怎么养?”亲家爹的脸色微露不悦,小燕儿的三哥赶紧说:“六十多岁,还年轻着呢,亲家的想法也对,小燕儿进了门,正好照顾公婆。”
当晚兄弟三人在张乾家聚齐,张震道:“他们还以为是老的病了,咱们想让小燕儿伺候老人,才着急结婚的,说话很噎人。咱们编的这个理由,有点弄巧成拙了。”张乾怒道:“我还不是为他们?这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了?”转又怒道:“咱妈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就是不同意儿媳妇,一根梁木似的顶在那里,谁也不让嫁进来。人家儿子没媳妇,还到处给找。这个,好!”张震说:“唉,也不怪弟妹他们家人,想想你要是有个闺女,结婚的时候对方父母都不来,你恐怕做得不会比他们好。”张坤说:“我想他们不会是那个意思,马上就结婚了,小燕儿就要进我们家的门,小燕儿的娘家人怎会当面给我们下不来?”
商议来争论去,也便慢慢都安排了。该来的人,也渐渐都到齐了。出乎他们的意料,张兑来了。张乾和张坤都好几年没见过张兑了,张震和张兑在同一个城市,有时候会见见面。张兑有一度经常去张震家,有几次张震在张兑进门后连连叹息,说她穿得像个卖鸡蛋的,或者保姆。张兑晓得,张震这是在说,她给他丢人了。走出张震家时,正好碰见邻居。这是齐南大学的家属楼,邻居都是张震的同事。邻居看到张兑,还和她招呼了一声,问她来看她哥啊?张震在后面立刻把门闭得紧紧的,下次看见张兑时,又再三同她说来的时候穿好点。张兑后来就不想去张震家了。
到了周五,七个人当中唯一没来的是张巽了。这也在意料之中。亲家之间的气氛也逐渐融洽起来,这晚,那兄弟三人与这兄弟三人喝了一顿酒。小燕儿的兄弟酒量大大在张氏兄弟之上,频频劝酒,张震没量,先喝醉了。张乾也紧接着醉了。张坤醉得算晚,跟三兄弟不分先后。等到张震趴桌子上睡了一阵醒来时,看到的正是那几人东倒西歪的景象。张震挣扎着要爬起来,无人过来照应他,饭店已经打烊,服务员说已经结账,张震不知道那几个人是何时走的,心中诧异为何只剩下他、张坤和小燕儿三哥。张震迟疑着站在那里,终于决定走出去。在门口他看见了小燕儿的大哥,已经是半夜,看大家的眉眼都跟白天有些区别。接着他看见了几个女人,在门口张头张脑,商量着如何把这几个醉汉抬回去。
接亲还算顺利,炮仗没有少放。张家人很看重放炮,每年过年都是他家的鞭炮第一个响,几乎跟十二点的钟声一丝不差。张家有种迷信,认为谁家的炮仗先响,谁家的福气多,谁家的炮仗响,谁家过得好。不过似乎这样的迷信不只张家有,商北县每年初一,满大街都是炸完了的纸屑就是明证,厚厚的扫起来,堆得跟小山似的。自制的土炮仗声音比二踢脚大多了,可谓震耳欲聋。
一片炮仗声中,张乾和秀明终于等到了那辆彩车。作为长兄长嫂,他们扮演的是父母的角色。张坤把小燕儿抱到了楼上,气喘吁吁,按照规矩,小燕儿在门口大喊着:“哥,嫂子,开门!”她本来应该喊的是爸、妈,可是现在,一切都改了,听着有些刺耳。秀明也没有按照习俗,再三不开门,刁难新媳妇,她很快把门打开了。
吃完面,坐完床,整个仪式基本完成了。每个人脸上都笑哈哈的。属蛇的和属猴的不能来,因此小燕儿的三哥没来,别的人都来了。秀明张罗着大家坐在客厅里谈些闲话,说的多是家务事。商南和商北是邻县,说起来都很熟稔。秀明说,“我父亲先前在商南县医院,后来去了北京。”亲家翁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秀明说了,亲家说:“知道。说起你父亲,商南谁不知道?年纪轻轻就当医院院长。”张乾脸色有些不对,秀明没有看见,依然微笑说:“我父亲当了几十年医生,都知道他医术是有的。”亲家点头道:“那是。那是。”
正谈着,秀明听到一阵喧哗,虽说喜事沉浸在各类喧哗中,但她还是感到有一些不对劲。秀明站起来,想要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一回身却看见了张巽。“五妹,你……”秀明的一个笑容刚浮出来,话还没有开头,便看见了张乾的母亲的脸。
秀明的婆婆刚出现在“新房”现场时,把全家人唬了一大跳,张乾的眼睛都快喷出火了,他责怪的是张巽。而张巽偷了一个空告诉她的哥哥:“真不怪我,这消息是咱爸单位那边传过去的,我拦不住,只好跟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