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建国的婚姻大事就是郝德义帮忙解决的。
车务段是铁路上人数最多,点线最长,负责的工作最分散的一个单位。一个车务段好几千人,上百个小站、工区或道口,而且全都远离城镇,不是在乡下就是在山区。年轻人搞对象一直就是个大难题。过去,铁路职工挺受姑娘喜欢,尽管挣得不算多,但毕竟是铁饭碗,可眼下却不行了,姑娘们早把爱的重心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一听说是个铁路工人,十有八九把眉毛拧成个疙瘩,再一听说是在远离城市的沿线上班,嘴角便挪到了耳朵根儿:啥?你以为我是嫁不出去?这样的“待遇”齐建国没少领教。就因为这,那些在沿线工作的年轻人心早毛了,整天闹着调动不说,还上纲上线:这是侵犯人的“性福”权!几任车务段领导对这个老大难问题都是讳莫如深,想解决又无能为力。后来,段领导们想出个轮流换岗的高招儿:就是把那些没对象的年轻人轮流调到段所在地的城市工作,等对象一到手,生米做成熟饭,再把他们换回沿线替别人……
齐建国就是这个政策的直接受益者。
齐建国原来在沿线一个挺远的山区小站看道口,曾有人给他介绍过好几个姑娘,可除了一个答应见面外,其他的连话都懒得说。答应见面的那个面倒是见了,前后说了不到一分半钟话,齐建国连对方在哪工作都没弄清,人家就扭着屁股拜拜了……后来,段上把他调到城区看道口,郝德义就介绍他认识了李玉茹。
李玉茹人长得挺秀气,还是高中毕业生,高考落榜后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齐建国对李玉茹挺满意,对方也没啥意见,两个人很快就成了家。关于李玉茹的情况齐建国了解并不多,因为他更多的目光是关注着自己,想想自己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能挑人家什么?人家肯嫁给自己已经是不容易了。结婚那天齐建国很激动,再加上喝点酒,早把什么都忘了,一入洞房就不管不顾……齐建国对男女之事不甚了了,再说那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别的,等事过之后才听别人说起女人那点事,这才知道李玉茹原来并不是姑娘身。当然,这事他对谁也没有提起过,连李玉茹他也没再问,只当自己一点不懂。他觉得是不是姑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感情好,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何必找后账让人家难堪?再说眼下已是二十一世纪,更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较劲。
婚后一年,段上见齐建国大事已成,生米做成了熟饭,再说沿线还有那么多小青年像旱地里的禾苗,张着嘴等着阳光雨露的滋润,郝德义便根据段上的安排找到齐建国,说了段上的打算。齐建国是个明理人,没提任何反对意见,他把胸脯一拍说,郝段长,您尽管放心,回沿线我没意见,不过您容我几天,怎么着也得做做思想工作吧!当然,做得通做不通,肯定走,这个我打保票。
得几天?
最多三天,绝不给您添麻烦。
听了这话,郝德义使劲在他肩上拍一巴掌,说,痛快!像个爷们儿,要都是你这样,我这工作就好干多了。
齐建国当天就把自己要重新调回沿线的话对李玉茹说了,而且已做好费些口舌的准备。不料李玉茹不但没反对,而且还微微笑了笑。
你笑什么?我这可不是开玩笑。
我没觉得你在开玩笑呀!什么时候走?
日子还没定,段上让我跟你商量。
这有什么可商量的?该走就走,一个大老爷们儿总守着家也不是长事,再说也让别人说闲话呀!
说出大天齐建国也没想到李玉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时语塞。
那……你是没有意见了?
我没意见,你什么时候走都好,又不是去搞什么邪门歪道。
不过,往后我可能挺长时间才能回来一趟。
多长时间?
那边倒班,再说车也不方便,估计一个月顶多回来一两趟。
明天你就跟段上说吧,我这儿没事。
齐建国工作的那个小站叫凤凰,是离家一百公里以外的一个四等站。凤凰站出站往北约一里路的地方有条与铁路十字交叉的土路,东西向,路西通往乡政府,路东约一里地通到凤凰村。这条乡村土路平时车辆很少,就是一些村民下地或到乡里赶集什么的。过去这个道口无人看守,但后来火车在这儿出了一档子事,一下子在道口轧死了好几只羊,村民跟铁路打官司,最后高低铁路局赔了钱才算完事。段里怕再出别的意外,况且火车越来越密,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才在凤凰站外设下一个有人看守的道口,这便是齐建国的工作岗位。因为凤凰站离城里太远,且快车又都不停,所以齐建国回趟家极不方便,因此他基本上保持两个星期回去一趟,平时就在看道房里安营扎寨。
看道口是两班倒,跟齐建国对班的叫李长禄。
李长禄比齐建国大几岁,家住凤凰南边三十里外的齐庄。李长禄也是因为对象不好找,后来才在农村找个姑娘成了家。李长禄和齐建国两个人关系不错,又都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所以两人的班也好换,平常一人一天一宿,齐建国当班李长禄回家去侍弄庄稼,李长禄当班齐建国却没地方去,就在看道房里听听广播、看看书消磨时光,要不就跟李长禄聊闲天。齐建国每次回家,有时在家待两天,有时待一天,反正他不回来李长禄不下班。好在看道口的工作不忙,就是过火车前盯着车辆和行人,火车一来,提前把木头杆子一撂,吆喝着行人和牲畜保证安全就万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