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亮剑》的人都记得李云龙说的一句话:打仗是老爷们的事,你们女的就在家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唱唱跳跳就行了。少添乱。
其实战争远不是这个样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抗战是地不分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幼的民族大事。以1941年12月20日,原山东省沭水县渊子崖村保卫战为例,那是中国抗战史上,中国农民自发组织的一次激烈悲壮的浴血保卫战,是沂蒙人为保卫家园而奋起抗争的一场战斗。看吧——
鬼子用炮炸塌了围墙,鬼子攻进了围子,19岁的村长林凡义挥动大刀与两个鬼子肉搏,膀阔腰圆的林九乾提刀赶来,挥刀劈了一个鬼子,他自己身中数弹,倒下去时喊一句:乡亲们,杀啊,死了也不当孬种!就在另一个日军的刺刀对准林凡义的胸部时,林九乾的妻子冲上来,一镢头砸在鬼子的头上,立时,这个鬼子脑浆迸裂。
围墙缺口处,村民和鬼子的尸体躺了一地,她跪在林九乾尸体前像失去了知觉。公公林秉标冲过来,她叫一声:爹……就哭起来。林秉标把一捆草盖在儿子身上,一把拉住儿媳说:孩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站起来和鬼子拼命到底!
战斗已进行九个小时,鬼子攻进了围子,村民与之开展巷战。一个鬼子追赶一个村民进了林九臣的小院,林妻从门后扑上来,一刀砍在鬼子的脖子上,鬼子倒地气绝。
这场民间自发的抗日行动,以全村牺牲147人的代价杀死日军83人。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战例,一场不分男女老幼齐动手杀鬼子的农民战斗,在这场战斗中,性别没有了,老幼没有了,有的只是仇恨和怒火。沂蒙妇女就是这样卷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
当读者读到红嫂的故事时,也许了解的只是她们如何救伤员,如何护理他们,怎么做军鞋,怎样为部队摊煎饼,如何照看军人和烈士的孩子等,其实,战争无法让女性走开。正如渊子崖村保卫战中的林秉标对儿媳妇说的那样:孩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站起来,同鬼子拼到底!
理解了这些,我们不难想象在那大大小小的战斗和战役中,沂蒙妇女是如何拿起刀枪同入侵她们家园的鬼子拼命的。
让我们一起读读女英雄待振玉的故事吧。
待振玉一直珍藏着一张张老照片,那是1949年全国青年团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她与毛主席、刘少奇、朱德、周总理、廖承志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合影照。
指着这一张张发黄的照片,待振玉总是忍不住地回想起过去。她说,当团中央书记冯文彬把她介绍给毛主席、刘少奇、朱德和周恩来时。毛主席握着她的手说:你们好苦,淮海战役打的好苦,你们民兵立了大功!
那次大会上,待振玉是为数不多的做事迹报告的民兵,也是唯一的女民兵。主席台上就坐着毛主席、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20岁的待振玉有些发慌,她匆匆讲完后,急于回到坐位上,原本应该是从主席台出口走下来的,性情刚烈的沂蒙女子待振玉一个鹞子翻身从主席台上跳下来,这个大胆,泼辣的举动,把毛主席和朱老总几个人逗笑了,也把全会场逗笑了。
这情急中的一跳,在主席和朱老总,周总理眼前大胆的一跳,待振玉将一个沂蒙女英雄的豪迈之气表现得淋漓尽致。
随后她去匈牙利参加世界青代会,走前,毛主席、朱老总亲自接见了她,这是一个沂蒙山姑娘第二次和伟人面对面。
待振玉的这个举动,就让我们不难理解,日本鬼子为何悬赏30块大洋买她的人头了。
待振玉出生在沂蒙山区第二大河沭河畔,曹庄的一户穷人家里,6岁时,她给人家当养女,因为苦难深重,好心的姐姐偷偷把她领回家,从此,这个冬天穿一条灯笼裤的女孩子在艰难的环境里倔犟地活下来。
1940年,115师在滨海区开辟根据地。11岁的待振玉以假小子的模样当了儿童团长,红缨枪扛一杆,带着伙伴站岗放哨,查路条,开始了她的另样人生。
这时,她见识了无恶不作的鬼子兵。打鬼子保家成了她一生的信念。
17岁时,她入了党,做了区民兵队队长,区武装部干事。她带领着民兵帮八路军征公粮,收军鞋,附于敌后,发动群众,打游击。
待振玉第一次出手杀鬼子是1941年,那时,鬼子从苏北开往沂蒙根据地扫荡。临沭是他们的必经之路。沭河冲击平原上长满浓密的柳丛,待振玉带着民兵在路上埋设地雷后,躲在远处的柳丛里看西洋景,大队鬼子进入她的雷区,轰轰的地雷声炸得鬼子人仰马翻。
待振玉躲在柳丛里笑。
沭河边上的鬼子据点里,小鬼子天天做早操,待振玉伏在柳丝里看得明白,不行,得让小鬼子付出点代价,这里是中国地,你鬼子凭什么占着?从此大门口,操场上不时地响起地雷声。鬼子终于搞明白了,是一个叫待振玉的女子搞的鬼后,就悬赏30块大洋买她的人头,鬼子没有买到人头,反而屡次遭到待振玉的伏击,她常常把区中队拉到鬼子的据点外,或埋伏在鬼子抢粮的路上,躲在草丛或青纱帐里,鬼子走近了,她一声令下,一排子枪打过去,打倒几个鬼子后,接着就是一排手榴弹飞出来。待爆炸响过,鬼子爬起来时,区中队早没了影子,只得抬着尸体回据点。
从11岁当儿童团长到1949年全国解放,待振玉率队参加了大大小小的96次战斗,死在她枪口和雷区的汉奸、鬼子、国民党不计其数。
鬼子设了不少圈套想抓住这位名扬沭河两岸的女英雄,都无果而终,30块大洋到他们投降时也没有人敢认领,鬼子到头来却让“待振玉们”赶出了沭河,赶出了沂蒙山,赶出了中国。
国民党来了,尾随国军的是大批地主、恶霸、还乡团。
待振玉任务是翦除罪大恶极的分子以震群顽,同时率他们区中队打击国军。
战争到了1947年,待振玉们就鸟枪换炮了,儿童团时代的红樱枪早就过时了,连打鬼子的“汉阳造”都换成了“中正式”,甚至鬼子的三八大盖了。待振玉还弄了把德国造的匣子枪挎在肩上,好威风啊。这个土生土长的姑娘对当地还乡团构成了致命的威胁,一提待振玉,那些作恶多端的坏人就打颤,他们担心,不一定哪一天,待振玉的枪口就顶到他们的脑袋上,国民党还乡团恨透了她,决心除掉她。
还乡团恨恨地说:光见男人打仗,没见女人扛枪。这沂蒙山根据地就是邪乎,一个黄毛丫头就敢打国军,这回逮着她非点她天灯不可。
国民党还乡团出价了:300万伪币买她的人头。
待振玉笑了,她说:到底是国军有钱呀,小鬼子小气,才出了30块大洋。
还乡团团长吴亦悲带着一帮子人白天到她家搜查,夜里在村外设伏,可聪明的待振玉一一化解了危机,反倒给设伏的还乡团来了个反包围,歼灭了一群危害老区的坏分子。
待振玉人长得漂亮,枪打得更漂亮,她说打你的左腿,子弹绝对不会钻到右腿里去。还乡团大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家伙,军事技术无法同待振玉相比,所以,他们哪里敢面对面与这个女英雄过招。
待振玉说:有一回,八路军俘了一批国民党正规军,交给她们民兵看守,国民党兵不相信女民兵们会打枪,她们手里的枪就是个摆设而已。几个国民党兵就想逃,跑出没多远,待振玉就发现了,她从一个民兵手里取过中正步枪,喊一声:打你的左裤脚,一声枪响,子弹穿衣而过。国民党兵一下子跪在地上说:姑奶奶,别开枪,我知道沂蒙妇女的厉害了。
待振玉这位威震沭河岸,让日伪军心惊,让国军还乡团胆寒的女子,从1940年一直打到1949年,她以自己过人的胆识和大小96次血战,以入虎穴擒敌首的勇敢,以到鬼子据点埋地雷的机智,当选为华东地区的唯一的女民兵代表,被授于“全国女民兵战斗英雄”的称号。电影《南征北战》中成功掩护部队强渡大沙河的女民兵连长的生活原型就是她。
在那战火狂燃的时代,沂蒙妇女如待振玉者不计其数。手刃仇敌与日寇血战到死,如渊子崖的林九乾的妻子亦不乏其人,她们以一种积极的姿态走进捍卫家园的斗争中,她们心中都有一种浓浓的“家国情怀”,正是这种情怀,才将她们激情燃烧起来。她们超越了传统观念对女性角色的规范,走进血与火的战场,同男人一起抒写了一段人生的壮丽。
由于性别的原因,她们付出的往往要比男人们多得多。共和国旗帜上有她们血染的风采,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单从鬼子悬赏的人头价格来讲,大姑娘待振玉绝不逊色于蒙山根据地费北大队长王保胜,可叹的是日本鬼子最终带着赏钱滚回了他们的岛国去了,天下终于被待振玉们,王保胜们打了下来。
待振玉是女英雄,是闻名全国的民族英雄,她和众多的沂蒙妇女一起承担着历史给予的苦难。难能可贵的是,她们从没低过头,从没弯过腰,在那个炮火连天的岁月昂首走了过来。她说,日本鬼子野心太大,他们就是想灭我中华,亡我国家,让我们当亡国奴,我们只有团结起来,将他们彻底赶出中国去。
老大娘待振玉的话让我感到骄傲,小女子胸中有着令人感动的家国情怀。
邓小平生前有句话“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正是心中有大爱,他才三起三落,大志犹存。
人,不管是伟人,还是平民。你只要有一些“家国情怀”,就会少了个人的卑微和私利。多一些崇高和大气。沂蒙山的那些人们,从八路到土八路,从民兵到群众,从党员到百姓,从草根英雄到红嫂团队,他们都是心中有“家国情怀”的人。正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日本鬼子才在这里败亡,国民党才在这里折戟。这些拥有家国情怀的沂蒙山人,创造了不朽的精神财富,照亮了中国精神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