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田梅和刘天水搬进一套出租房,举办了简单的婚礼。田梅在文化局上班,工作之外,把身心全投入到办班上,一年不买一件新衣服,买菜都是傍晚去菜市街,买些剩菜,连化妆品都是廉价的,惹得周晓曼常常数落刘天水不是男人。刘天水在市八中教化学,一周有三天晚上在家给外校的学生补课,双休日还去别人办的补习班上课。这期间,俩人的父母多次打电话要来看他们,都被他们拒绝了;多次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他们都说再等等。应该说,这时候俩人压根就没想到过要孩子这个问题,他们唯一整天要想的就是买上自己的房子。为了挣钱买房,俩人都很辛苦,但是俩人的心里却是幸福的,甜蜜的。也让他们的爱情变得更实实在在,更恩恩爱爱。同时,使俩人坚信了当初在大学里选择对方的决定是英明的。刘天水觉得和田梅的结合是命运对他的恩赐,而田梅认为是缘分。
两年后,俩人终于支付起首付,再通过银行贷款,购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搬进属于自己的新房那天,俩人激动得喝了一瓶白酒,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是心有灵犀地笑笑,随即抱在一起放声地哭了一场。
这时候,俩人也绝没有想到要孩子的问题。
随后几年,当俩人想起要孩子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恰恰又出在田梅身上。
于是,田梅开始利用双休日和其他假日就诊于全市大大小小的医院,吃了不少药,一直不见疗效,问题也就解决不了。
第二天上午一到单位,田梅就被领导老蓝喊去布置会场。看见老蓝,田梅便想起刘天水清明要她一块儿回东湾的事,到时怎么向老蓝请假呢,因为每年春天单位都要组织送文化下乡活动。根据老蓝这人的工作作风和为人作派,田梅只要开口,一般他会同意的。田梅想,老蓝这段时间心情郁闷着呢,撇开请假这件事,也应该请他吃顿饭了。想到这儿,田梅心里就定下了日子,这个周末的晚上,请老蓝吃饭。
会议九点钟准时召开了。规模不大,是个关于文物保护的座谈会,与会人员包括领导只三十多个人。田梅作为会务人员坐在后排。会议刚开十分钟,田梅手机振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条信息:我看见你了。田梅立刻向会场扫去,一眼便看见叶一凡。叶一凡却没迎着她的目光看她,而是托着下腮低头抽烟。田梅马上回了一个信息:我也看见你了,怎么这种会你也来参加?很快,叶一凡回来信息:局里通知让来的。中午请你吃饭吧,让老蓝陪着。田梅回信息:谢谢叶老师,还是哪天我请你吧。
田梅没等散会便离开会场回到办公室去了。
周末下午,田梅来到老蓝办公室,老蓝正在网上斗地主。田梅说,领导晚上有没有饭局呀?老蓝说,有一个,不想去,几个乌合之众,厌烦!田梅就说,那我和刘天水请你吧,前几天刘天水还说想和你喝几杯呢,不知领导给不给面子。老蓝想想说,行,你给刘天水说,酒我来拿。
没想到临近下班,老蓝突然说不行了,局长要他去陪市里一位领导吃饭,匆匆走之前对田梅说,告诉刘天水,改天我请你们两口子。
田梅打电话告诉刘天水说老蓝临时有事,今天晚上就不请他了。刘天水说,也好,正巧我今晚也有个饭局。田梅说,别喝多了。刚放下电话,周晓曼打来电话说,快来,我已经到上岛了。田梅想了想说,你不是不请我了吗?周晓曼说,那你就来请我呀。
走在街上,傍晚的微风轻轻朝脸上吹拂过来,让田梅感觉到一股暖暖的舒服,尽管空气里还夹杂着一丝凉意,但她知道她和街上的行人已经走进了一个春天里。从前,田梅对一年中的四季有着很明显的感性认知的,相比较其他三个季节,她还是喜欢春天的。而现在的田梅对于季节的认知和感受渐渐淡漠了,她也说不清楚是她的认识和感受在变,还是季节在变,总之,她觉得如今的季节与从前的季节不一样了。
见了周晓曼,周晓曼说,这么好的季节也不出来逛逛街,老待在办公室干嘛。
田梅说,那是上班呀。
周晓曼撇撇嘴说,你把你们那破单位当成国务院啦,真是。然后问,想吃什么?
田梅说,随便吧。
俩人点了两份海鲜,两份炒饭,两杯咖啡。等待上饭时,周晓曼对田梅说,我这段时间郁闷死了。田梅问怎么啦。周晓曼说,还能怎么,摆不平呗。田梅瞪她一眼,笑了。尔后半真半假地说,活该你摆不平。周晓曼说,没想到这年头那些老男人一个个都像孩子一样,争着要你哄他、骗他,要是一天不给他们发个信息或打个电话,他们就像失去娘的孩子一样。
周晓曼比田梅小两岁。当时她们同学一起来到这座城市里的八个人,几年间,两个去了南方,一个回老家教书,一个去北京漂了,一个死于车祸,如今只剩下田梅、周晓曼和刘天水三个人。周晓曼一直没有结婚,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把自己弄得很时尚,整日快快乐乐。还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处一帮五十上下岁的老男人,玩儿得他们心甘情愿地围着她装年轻,摆阔气,献殷勤,自然还免不了的争风吃醋。前几年田梅和刘天水曾不止一次郑重地劝说她找个心仪的人嫁了。没想到周晓曼嘴上一点儿不领情,对田梅和刘天水说,专心把你们自己的婚姻经营好吧。平时她有事无事经常拉着田梅不是去吃饭就是去逛街,还指点田梅穿衣化妆,引导田梅培养小资生活。这些对田梅似乎没什么,可时间一长,刘天水就渐渐地对周晓曼有了些看法。尤其让刘天水不能接受的是周晓曼和一帮男人吃饭时偶尔也拉上田梅。周晓曼倒从不在乎刘天水的看法,而且还经常对田梅和刘天水说,你们俩就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亲人。每当听到这话,田梅心里都会掠过一丝心酸和伤感,为周晓曼,也为她自己,还有刘天水,因为他们三个人的父母,兄弟姐妹都不在这座城市里。
听周晓曼诉说完她的郁闷,田梅提醒她说,你注意点儿,小心哪天他们中间谁的老婆找你麻烦。周晓曼点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不屑地说,她敢!谁找我的麻烦,我就让谁的家庭解体。你田梅哪知道,现在的老黄脸婆都乖着呢,知道男人在外边找情人,都装着不知道,谁不知道与时俱进呀,老女人们也聪明着呢。
服务生送来饭和海鲜,周晓曼这才发现忘记点酒了,就又点了一瓶红酒。田梅说,别要酒了,喝了酒晚上回去刘天水会不高兴的。周晓曼马上一瞪眼说,他凭什么不高兴,他自己不也是经常喝得烂醉呀,你也太在乎他了!
田梅接着就把刘天水要她清明节陪他回东湾的事说给周晓曼听。周晓曼说,看什么中医呀,弄一大堆草药你天天能喝得下去?再说他们东湾那乡下,能出什么好中医。要我看,你真要坚持继续看,还是看西医,再做个全面检查。哪天我给你联系个专家看看。
田梅点点头。
俩人刚吃完,服务生又送来一盘水果,并说,这果盘是一位先生送的,同时,他也为你们结了饭钱。周晓曼马上往外瞅,说,谁呀,他人呢?服务生说,那位先生也在敝店吃饭,刚走。周晓曼看看田梅,说,这是谁呀?田梅看着周晓曼戏谑道,你那么多老男人,我哪知道是谁呀!刚说完,就看见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来条信息,打开一看,是叶一凡发来的:没过去打扰你们,钱已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