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时薇晓不能相信那个电话。电话来自广州珠江医院心脑血管急症急救中心。“是安洛家吗?”事情太急,致电者不等时薇晓接话,便说,“安洛出车祸了!”
“什么?你说什么?”时薇晓难以置信。
“安洛出车祸了!”致电者重复,“请问,你是安洛的哪位家属?”
“我是他妈!”
安洛是安丰平跟前妻生的。安丰平和时薇晓之间没孩子。
作为一个天性乐观的女人,时薇晓无法立即相信这个电话。在乐观者的潜意识里,噩运总是遥不可及的。
“你能再说一遍吗?不可能吧?”她反问。
对方没有耐心滚车轱辘话,她开始用迅捷、精确,几乎不带标点符号的语言,告知时薇晓在什么地方发现了因车祸卧于马路边的安洛,又如何得到他家的电话号码:地点是广州火车站与省长途汽车站之间那截马路上,电话号码来自安洛手机里的电话簿。
广州?时薇晓听到这两个字后,她身体里那些乐天基因立即发酵了:“不可能!你弄错了!你绝对是弄错了!”
安洛在北京读大学,大四。学习之余他倒是喜欢往外跑,但仅限于北京周边地区,最远一次,不过是大连。就算有例外,安洛眼下也不可能在广州,他根本没跟他爸说起过——安洛跟安丰平可亲了,几乎无话不谈,真要去广州,事先怎可能不电话告知?
可是,千真万确,那就是安洛。来电者开始一股脑儿地向时薇晓罗列从安洛包里找到的他的身份证、学生证、两张银行借记卡、一张建设银行的信用卡、他手机的牌子,更关键的,是他的体貌特征——这个俊秀、瘦高、二十出头,手上缠了一圈黑檀木佛珠的男孩,渐渐在时薇晓的听觉里就是安洛无疑了——那佛珠,是上个月他过生日时她寄给他的礼物。
时薇晓,这个天性乐观的女人,终究还是接受了那必是安洛的事实。在此期间,有好几次,她的注意力变得很分散。以至于,她一时间忘却了这房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不过,当那个人,安丰平,在她的身后突然发出声音时,她立即警醒了过来。
不能告诉安丰平安洛出车祸的消息。最起码,暂时不。安丰平在她视野里出现的瞬间,她作出了这个决定。
她不是个爱做决定的人。确切说,在她和安丰平为时不长的共同生活里,大小主意几乎都由安丰平拿,她乐得逍遥自在。但那一刻,不容细想、凭着直觉,她就做出了这个强悍的决定。平常不爱做决定的人,做起决定来,会比常人更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