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727500000006

第6章 塔

第1节

叶梓妤还记得,初见叶霆煜的那一天,整个天空是黑色的。

那大概是那年冬天最冷的一天,大片深灰色的乌云遮挡住了阳光,狂风在门外呼啸,扬起的沙子打着旋儿刮在行人的脸上,人人裹紧了外衣,低着头,艰难地走在路上。

叶梓妤窝在叶家大宅铺着白虎皮的摇椅上,敷了张面膜盖着脸,壁炉里的火光照映的人脸一边通红一片。

如此的气氛不免让人昏昏欲睡。

作为一个女人,就该过这种日子才对啊!好好享受,好好休息。熬夜毕竟还是太伤身了,操心多了老的也快。

叶家手底下二三十号人,穿着黑道标配的黑西装,毕恭毕敬地围着她站着。

叶梓妤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个个木头桩子似的,都不会说句话的吗?

她就是一日都不能省心!

“有话就说,少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是,大小姐。”其中一人开口:“叶霆煜去了秦四爷的堂口了。”

“要是不会说话,空长着一条舌头也没有用了。”叶梓妤闭着眼,敷着面膜不适合有太多的面部肌肉运动,所以说话也有些含混,不似平日那般利落凌厉。“老头子既然把他找回来,他就是叶家未来的家主,中国城的主人。他的名字,也是你们能随便叫的?”

摸不准叶梓妤的情绪,所以一干人大气也不敢出。

虽然面前的女子也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且刚刚主持叶家的事宜没多久,但是听说叶家的老太爷自她小时候就有意培养她,所以她才能年纪轻轻的就从军校辍学,一回来就坐上了高位。

摸不着水的深浅,自然也就格外小心翼翼。

“他可带了什么人了?”

“谁也没带。少爷是一个人去的。”

秦四爷的手下全是一群不怕死的亡命之徒,他一个人去……不知道是该夸他胆识过人还是说他不知死活。

“小姐,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去……”

“不该你们管的事,你们硬要管,是当四大家族的家主都死了么?”叶梓妤看似平静的训斥着,却让人头皮发麻。“他将会是叶家的家主,要是不能服众,怎么管理叶家?怎么让四大家族的家主认可他?他刚到中国城,满眼没一个他能信任的人,就算我要管,他也不见得信任我。我何必硬贴上去。”

“可是万一大少爷出了什么意外,老爷那里没法儿交代。”

“又不是我找人弄死他的,有什么不能交代的。”叶梓妤嗤笑了一声,“他要是死在了四爷那儿,那就是他的命。”

再没有人说什么了,只有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叶家大宅始终静谧着,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叶梓妤也仿佛睡着了一般。

天色已临近黄昏,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格外的早。

“是不是下雨了?”

叶梓妤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是的。”

“下雨好。”

叶梓妤如此说道。

不下雨,如何冲刷得了这中国城四处弥漫的血腥之气?

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眼神清明,不见丝毫混沌与懒散。

没有任何留恋的从那张铺着白虎皮的摇椅上站起来,开口说道:“让叶家大宅的所有人现在去大门口。我们年轻的家主,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

笃定的语气,笃定了他一定会回来。

会活着回来。

果然,当所有人都到了大门口准备好,就看到在天地一片白茫茫之中,一抹黑色的影子由远及近。

管家眼尖,拿了厚厚的外套准备要过去,被叶梓妤伸手拦了一下。

影子逐渐变得清楚了起来,影子的主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全身上下都是被血浸染的、大片大片的红,渗透进了衣服里,变成了难看的暗红色。却一步一步的,走得极稳。

走近了,以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表情看着众人,呼吸粗重,呼出来的气体都带着浓重的血腥之气,眼神里的杀气还未退祛。

叶梓妤突然弯下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叶梓妤,携叶家大宅上下共253人,特此恭候家主回家。”

自她之后,所有人都弯下腰,深深的朝这位年轻的家主行礼。

管家这才上前,将厚厚的外套披在叶霆煜身上。

“天冷,少爷请注意保暖,别生病了。”

……

叶梓妤一个人走在深夜的中国城里面。

十里红妆附近的街道上,大部分的店家都已经关门,只有路边的路灯和偶尔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闪烁着霓虹,影子在路灯下不停的拉长又变短,鞋底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发出哒哒的声响。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活在一种名为歌舞升平的虚幻假象之下,鲜少有人知道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

叶梓妤闭着眼睛走在中国城的街道上,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没有丝毫的退缩,也不见任何犹豫。

她从小就生长在这里,这里的一切都融入血液,闭上眼睛不用摸索一样可以坚定不移的走在任何一条街道上,不管它是干净的还是会弄脏鞋底。

在大多数人眼中,她是中国城未来的女主人。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也这么认为。

但是,叶霆煜出现了!他变成了比她更打破常规的一种存在,四大家族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都在暗中窥伺着这个半路上杀出来的继承人能做出怎样的行为。

虽然叶霆煜和叶启饶的关系剑拔弩张,但却不得不承认血缘的一脉传承。叶霆煜曾经坚定不移地说道,中国城,没有女主人。

“不管未来的路是阳光大道还是荆棘满布,你都不能退。”

顾景灏的这句话,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中,并在耳膜中反复回响了起来。

这是……什么时候说的这句话?

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是,这么多年来,顾景灏这句话却总是一遍遍地提醒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半点不由人!

叶梓妤睁开眼,眼神隐藏在黑暗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的狠戾。

虽然叶霆煜口中的女主人和她的理解并不同,可如果中国城有女主人的话,只能是她!

“臭婊子!你跑!你还跑!”

静谧的夜里,一阵吵杂的奔跑声传入耳膜。

四男,一女。

叶梓妤勾了勾嘴角,有点儿意思。

奔跑声渐渐逼近,似乎验证了她的猜测,一个女人从不远处跑过,后面有四个人追了过来。

女人显然没什么力气了,越跑越慢,渐渐的被后面的男人追上,然后把她按倒。

“臭婊子!”一个男人骑在她身上,啪啪两巴掌扇在她的脸上:“你本来就是个出来卖的!居然敢不给本少爷面子!”

叶梓妤掏了掏耳朵,这套说辞依稀之中好像有点熟悉呢!

好像有谁谁谁的也说过啊!

女人挣扎着,带着哭腔,说道:“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不……”

显然的,没有人理会她,一阵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传过来。

叶梓妤笑笑,向着那群人走过去。

但是,也仅仅是“走过去”。

正如她说过的,那又如何?与她无关。

与中国城的利益无关的事,向来与她无关。

余光瞥过,叶梓妤却停下了脚步。

“小伙子们。”叶梓妤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笑着说道:“很抱歉破坏了各位的好事,没有人告诉过你们,不要动四大家族的人么?”

被拍肩的男人并没有回头,只是猛地把手一挥,打掉了她的手,粗鲁地说道:“四大家族个屁!现在中国城谁不知道,这娘们儿是被凤来仪扔出来的!”

另外一个人起哄道:“臭婊子少管闲事!不然老子连你一起上!”

粗俗的话语引得其他人哄笑起来。

“嘿!小娘们儿,你想玩双飞吗?”

被按倒在地上的女人似乎已经被这样的场面吓傻了,呆愣在那儿,连哭都忘了。

叶梓妤斜眼看了一眼谭紫妍,又看了看他们,冷冷笑道:“她是被凤来仪扔出来了,可我叶梓妤的人,我不要了宁可毁了,也不会便宜别人!”

话音未落,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自掌心脱出,一道银光在黑暗中闪现,划过面前的男人的肚子,留下一道狭长而深刻的划痕,顿时鲜血喷薄而出。

速度很快,快的仿佛她根本就没有动过手。

同伴中刀之后倒在地上抽搐的样子,明显吓坏了这群只有嘴巴厉害的年轻人。

“叶梓妤!”他的同伴惊悚地喊道:“你是叶梓妤!叶家的大小姐!”边喊边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居然坐在了地上。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么特殊的场合,真是失礼了。”叶梓妤蹲下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钱夹,掏出一沓钱,在他脸上拍了拍,说道:“这些钱,给你们买棺材的。”

男人立刻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叶大小姐!对不起!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你!请你饶了我们吧!”

“换做平常,我也许会。但是你们运气不好,我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差。”叶梓妤手中的刀片在对方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在离喉结还有不到一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想看到别人好。”

一个六尺多高的大男人,居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裆下也湿了,在地上留下一片水痕。

叶梓妤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站起来,对另外两个明显已经吓傻了的同伙说道:“把他们带回去看看医生,这副样子真是难看死了。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有类似的行为……”叶梓妤的眼睛扫过他们,继续冷笑:“……叶家养了很多看家狗,这些畜生别的本事没有,茹毛饮血可是天性。”

“不、不会了!”两个同伙立刻或拉或扶的架起受伤的两个人,连声说道:“谢谢叶大小姐!”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其实,他们四个人联手,未必不是叶梓妤的对手。

只是,且不说得罪了叶家大小姐的下场他们承担不起,单是叶梓妤出现之后周围流动的空气都似乎变的凌厉了起来,当她极快地重伤了他们其中一个人之后,他们就已经腿软了。

叶家大小姐……还是少惹为妙。

待他们走后,叶梓妤把身上的外套连同皮夹一起扔到谭紫妍身上,垂下眼帘看着她,说道:“你给我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中国城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完便准备离开,但是谭紫妍却突然朝她爬过来,拽着她的裤腿说道:“大小姐!我求求你!让我留在凤来仪吧!我保证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你让我接的客人我都会接的!求你让我留下来!”

叶梓妤站在路灯下,因为逆光的关系,谭紫妍并没有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你得罪秦二少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了,不要再给我添麻烦。可是显然的,你并没打算要听我的话。”叶梓妤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不听话的人,我留这她干什么?”

“我保证我会听话了!真的!”

“你真的以为你错在不听话吗?”叶梓妤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嗤笑了一声。“你错在不该去招惹顾二少。整个中国城谁不知道他是韩大小姐的意中人?她和秦庆林那个二世祖不一样。你出去打听打听,四大家族谁不给这个小公主面子?你有几条命敢得罪她?顾景灏为什么不帮你,你还看不出来吗?他都不帮你,你让我怎么留下你?”

“可是,除了凤来仪,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谭紫妍不死心,依然苦苦哀求着。“就算让我端茶递水、洗盘子洗碗也可以!大小姐,求求你了!”

说着居然真的磕起头来。

叶梓妤看着她,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不耐地挥了挥手:“好了!反正你都是孤身一人,这样软弱的样子做给谁看!给我从地上站起来,把眼泪擦干净,衣服套好!也许我看你顺眼了,给你指一条活路。”

听到她的话,谭紫妍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般,眼睛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丝希望。

迅速地从地上站起来,把叶梓妤的外套穿好,又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有些局促地对叶梓妤说道:“对……对不起大小姐!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会洗干净的!”

“再名贵也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你留着吧!”叶梓妤说道:“凤来仪你是回不去了,我会安排别的事情给你做。”叶梓妤拿指头按压了几下太阳穴,嘲讽道:“托你的福让我今晚过的热闹极了。”

“对……对不……”

“我今晚已经听够这三个字了。”叶梓妤打断她,说道。“你先回家去,明天我会找你。”

谭紫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刚才是谁说会听我的话的?”

“我……住凤来仪,没有家……”

“你真的是个大麻烦!”叶梓妤头痛地把这笔账也记在了顾景灏的头上。“跟我走吧!”

第2节

因为时间太晚,叶梓妤倒也没有把谭紫言安置在别的地方,只是在凤来仪给她安排了一间住房,并且嘱咐不要再让她接触到任何人。

却不曾想,第二天上午她还没醒,就接到娟姐的电话。娟姐维持着凤来仪的正常运营多年,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不少波折,可这次却依然显得手足无措。

想想也是,韩家的大小姐找上门,骂不走,打不得,娟姐管用的那些打发人的手段,在她这儿全然没有效果,也难怪娟姐会找她求助了。

挂了电话,叶梓妤倒也不慌,这事儿毕竟是因顾景灏而起,自然还要借他的手解决。谭紫妍是她亲自送去凤来仪的,凤来仪那么多人,断然不会让谭紫妍死了。韩夏末去找谭紫妍,不过是想给她一些教训,怎么也要让她把这口气给出了。

打了个电话给顾景灏,顾景灏沉默了两秒,只说了一句:“我去接你。”便没了后话。叶梓妤从床上爬起来,换衣服洗漱,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顾景灏的车停在了门外。

上了车,叶梓妤故意板着脸,没好气地开口:“你惹的麻烦,凭什么我来解决!我不管,这次你自己解决!”

“末末的事,我不好插手吧?”顾景灏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我出面的话,估计末末更不会放过她了。那才是真的害了她。”

“我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了!”叶梓妤翻了个白眼,道:“我去解决,行了吧!”

顾景灏微笑:“我在你办公室等你。”

韩大小姐是夏末秋初出生的,故而取名为韩夏末。韩三爷虽然心机颇深,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老一辈在他尚未成人的时候便死了,他见惯了人情冷暖,手里有了权力之后便手段决绝,不留后路。大概老天爷惩罚他,虽然情妇众多,却没有个一儿半女,直到过了四十,才生下韩夏末这么一个独女,所以韩夏末算是平辈中最受宠的一个。

这是谭紫妍第一次见韩夏末。她坐在沙发上,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紫罗兰色拼白色翻领的毛呢连衣裙,棕栗色的长卷发披在肩上,系了一个白色蝴蝶结的发卡,周围围着几个保镖,高高在上的就像一个公主。

谭紫妍说不出是自卑还是受到了惊吓,喊了一声:“韩大小姐。”声音细小,带着颤音。

韩夏末扬起下巴,看着她。

“秦庆林告诉我说阿灏在凤来仪包了个妓女,我还当是什么好货色,也不过如此。”

韩夏末的声音本来就带着一丝清脆,夹杂着不屑和鄙夷之后就变得有些尖锐,让谭紫妍心里更加压抑和难受。

“以前的事就算了,阿灏年轻,受到不要脸的女人的勾引,一时意乱情迷也是可以理解的。”韩夏末撩了一下头发,动作极其优雅,但是说的话却甚是难听。“我警告你,阿灏是我的人,我绝对不允许任何贱女人染指他!识相的就给我离他远远的!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谭紫妍鼓足勇气,说道:“我不会……不会离开顾二少的……”

“你说什么?!”韩夏末从沙发上站起来,精致的面孔变得有些狰狞,“你说你不会离开他?!”

“是!”谭紫妍抬起头看着她,坚定地开口:“我不会离开他!”

韩夏末朝她走过去,扬起手,重重地打在她脸上。

“贱人!”韩夏末骂道:“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妓女!千人骑万人睡,还真当自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一天是妓女,一辈子都是妓女!想洗白?别笑死人了!”

“我喜欢顾二少!”谭紫妍眼神倔强地看着她,说道:“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也不奢求什么,我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所以我不会离开他的!”

“住口!”韩夏末狠狠一脚踹在她的肚子上,把她踢倒在地,“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说完对身后的保镖说道:“给我好好教教她,让她知道一个妓女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保镖走过来,将谭紫妍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把谭紫妍压在地板上,另一个人按住她的双脚。

衣服被撕烂的声音传进耳膜,谭紫妍一边挣扎一边发出凄厉的喊声,韩夏末却坐在沙发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意。

叶梓妤走到门口,就听到便听到谭紫妍传出来的几不可闻的哭声和娟姐规劝的声音:“韩大小姐,你别生气,为这么个东西不值……”

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叶梓妤推开门,在门口突然停下,像是被里面的情况吓了一跳,问道:“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谁惹我们家大小姐生气了?”

两人也是自幼相识,而且叶梓妤的性格像男孩子,从小到大总是充当韩夏末和顾沐玟的护花使者,所以三个人的关系也算亲近。看到叶梓妤,韩夏末也不好摆脸色,撒起娇来:“鱼鱼!你看看你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啊!”

“怎么了这是?”叶梓妤也不看谭紫妍的情况,径自朝韩夏末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腿,微笑道:“好端端的,你怎么跑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来了?”

“人家也不想来啊!可是就是有人不想看人家好过!”韩夏末仇恨地盯着一旁的谭紫妍。“我不管啦!鱼鱼,我要你把谭紫妍弄走!”

“原来是她啊!”叶梓妤恍然大悟,道:“上次得罪了秦二少,今天又得罪了我的末末,不用你说我也会把她弄走的。不过,我这好歹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要是闹出什么丑事来,你让我怎么跟我们家老太爷交代啊?”

“人家也不想的啊!”韩夏末说道:“还不是这个贱人!我让她离阿灏远一点,她居然敢顶撞我!”

“那她可真是找死了。”叶梓妤说道。“你把她交给我,我一定好好教训她!而且一定让她离你的阿灏远远的!”

“那也未免太便宜她了!”

“你闹这么大动静,被你的阿灏听到了怎么办?”叶梓妤说道:“他现在可是在我办公室等你呢!”

“什么?!阿灏来了?!”韩夏末立刻站起来,整了整头发和衣服,说道:“我去找他!你们也快住手!”

保镖立刻停下了动作,叶梓妤趁机瞄了谭紫妍一眼,她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脸上全是泪痕,身上也似乎有被人暴力对待的青紫痕迹,看起来凄惨得很。

一挣脱束缚,谭紫妍就立刻拉着衣服缩到了墙角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上次是秦二少,这次是韩大小姐,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啊!”叶梓妤面容冰冷,吩咐道:“把她给我扔出去!”

“是,大小姐。”

娟姐立刻招呼几个人把谭紫言拽了出去。

“被凤来仪赶出去,她在别的地方大概也混不下去了吧!”叶梓妤对韩夏末说道:“好了,你也消消气,黑着脸都不漂亮了。阿灏可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你说的是!”韩夏末对着镜子又补了补妆,这才说道:“那我去找阿灏了!鱼鱼我们改天再聊!”

叶梓妤微笑,道:“好。”然后目送她离开。

韩夏末果然在叶梓妤的私人办公室里面看到了顾景灏。像是在等人一般,办公室门敞开着,顾景灏坐在桌子后面,很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右手握着鼠标时不时的动一下。夏末觉得她甚至可以从他眼镜片的反射中看到电脑屏幕上的字。

阿灏,你看啊,只有我会这么心无旁骛地看着你,只看着你,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夏末在门口停顿了那么两三秒钟,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故意很大动静地跑进去,脸上带着热恋中的少女才有的甜美笑意,喊道:“阿灏!”

顾景灏从电脑屏幕中把眼神移开,看着韩夏末,微笑着回应:“末末。”

无懈可击的十五度微笑,让韩夏末的心蓦然变得冷了下来,却还是保持着她的甜美笑容,跑到他跟前,撒娇道:“人家好想你哦!”

顾景灏早已习惯了她这付痴缠的模样,说道:“不是前两天才一起吃过饭吗?”

“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说完,韩夏末嘟起嘴,抱怨道:“你还说呢!要不是我主动去找你,你才想不起我呢!每次都是我想见你,我去找你,你从来都不想我,也不主动见我的!”

“没有的事。”顾景灏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道:“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却不是“最重要”,是吗?

韩夏末想问,我是不是永远也不会成为你“最重要”的那个人?

在你心里,有没有那个“最重要”的存在?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她向来敢爱敢恨,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顾景灏如此温柔,却有很多时候让她不敢说很多话、不敢做很多事。

再每一次冲动的决定马上就要破闸而出的时候,都被她生生压了回去。

有一段时间她很困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一面对顾景灏就变得不像她。

直到她前段时间看到一句话——喜欢才会放肆,爱就是克制。

“算啦!虽然知道你是在哄我,但看在你还愿意哄我的份上,原谅你了!”

韩夏末故作潇洒,但似乎很快又想起什么,紧接着说道:“阿灏,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我也不准你喜欢别人!你要是敢喜欢上别人,我就像对付谭紫妍那样,不遗余力的除掉对方!就算你觉得我心狠,我也不在乎!我喜欢你,只要能得到你,任何手段我都会用!”

“别说傻话了,谭紫妍只不过是我捡来的一个孩子,所以我才觉得有责任照顾她。怎么可能和我们二十多年的情谊相比?你看,我明知道你在教训她,不也没管吗?”

韩夏末立刻觉得内心的郁结纾解了一些,问道:“真的吗?”

顾景灏点了点头:“嗯。”

“那你陪人家吃饭好不好?”

顾景灏维持笑容不变:“好。”

在韩夏末的记忆力,他就总是这副样子,不主动,不拒绝,不承诺,不负责。

他对自己好吗?

有求必应,温柔以待,自然是好的。

他对别人好吗?

似乎也是好的,跟对自己并无差别。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最喜欢他,眼里心里全是他。只要他愿意给她一个眼神,她就充满了追逐的勇气。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卑微到尘埃里,再从尘埃里开出花。

在楼上看着韩夏末挽着顾景灏的胳膊上了车,叶梓妤忍不住叹了口气。

韩夏末对顾景灏的痴缠是痴,谭紫妍对顾景灏的痴妄亦是痴。

而在她忘了,在十年或更早以前的那些时光里,谁又能保证,在她和顾景灏之间,没有一种名为痴的情感呢?

第3节

叶梓妤本来也没打算让谭紫妍待在凤来仪,那里不过是个临时的中转站,被韩夏末这么一闹,更要立刻转移走。

娟姐已经找谷医生给谭紫妍看了伤,虽然伤的并不重,但她最近接二连三的倒霉,又受了不少的惊吓,着实需要好好修养。

叶梓妤将自己的车从凤来仪开出来,谭紫妍倒是很懂察言观色,大概看出她心情不好,一路上也不敢跟她说话。到了到郊区的一处住所里,把前车斗里面的门卡扔给她,说道:“你暂时先住这里,把自己收拾干净,衣服就先穿我的,明天我会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谭紫妍看着眼前这栋独门独院的房子,踟躇着不敢下车。

“放心,这房子没人也没鬼,更不会吃了你的。”叶梓妤说道。“我不经常在这儿住,请小时工也要花钱,你就当帮我看房子了。”

“我……”谭紫妍不安地搅着衣角,说道:“……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我没空跟你演偶像剧的桥段。”叶梓妤的语气已经透着不耐:“要么下车,要么滚!”

谭紫妍立刻手忙脚乱地开始解安全带。

安顿好谭紫妍已经是中午,叶梓妤开着车,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大宅面前。

江南园林般的中式宅院,布局精致、环境幽雅、取天然的山水之景,门内有径,径边有花,墙内有松,松底有石,亭榭廊槛,宛转其间。

会客室里,一个瘦小但是却很精明的中年人已经在等着她,旁边还坐着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桌子上的茶杯里正冒着袅袅的茶香,隐约还有丝竹之声传来。

看起来是如此的安详。

但是叶梓妤心里明白,不仅仅是这里,整个中国城都即将迎来一阵腥风血雨。

叶梓妤人还没进屋先致歉:“三叔,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此处正是韩家的宅邸,她面前的中年人便是韩三爷,韩夏末的父亲,韩森。

韩森呵呵笑了笑,也没起来,只是说道:“早上看到末末带了人出去,样子可是不大好。后来听人说是去了凤来仪,应该给你找了不少麻烦吧。”

明知自己的宝贝女儿是去给别人找麻烦的,还不拦着,老狐狸。

虽然在心里骂人,表面上还要装作没什么:“末末就是小女孩儿心性,来得快,去的也快,三叔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这丫头是被我宠坏了。”韩森招呼道:“来,坐。”

叶梓妤在他对面坐下,韩森这才介绍道:“这位是林先生。我刚才一直在跟他提起你,说你是四大家族中最出色的的女娃。”

“三叔过誉了。”叶梓妤主动和林嘉佑打招呼:“林先生是从中国来的?”

林嘉佑端正地坐在那里,肤色发黄,脸上的皱纹明显,眉色有些淡,小眼。鼻梁很高,但鼻头有些大,嘴唇很薄,但唇线却很长。总体来说比普通人还略丑一些,但叶梓妤却感觉到一股很强烈的气势,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我从泰国来。”

“梓妤,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韩森没有给两人过多的交流机会:“林先生想从泰国运一批佛牌,海上一向是由你们叶家的人盯着,我希望你可以跟手下人说一声,行个方便。”

叶梓妤微微笑笑:“三叔您一句话,我自然是要给这个方便的。只是不知道,佛牌数量是多少?什么时候到?”

“半个月之后,大概有一船。”

“一船啊……韩家手握中国城的经济命脉,三叔觉得赚钱,那定然是赚钱的买卖。”叶梓妤端起桌上的茶碗,不是新茶,所以味道有些涩,可惜了这上好的徽茶。“听说佛牌是泰国独有的佛教护身符,能改善运势,正偏两财。但是80年代以来,佛牌已经被商业化,新牌无人请,假牌又泛滥,若是请回家没有用也就罢了,万一请到阴牌,还会家宅不宁。懂行的人宁愿花大钱去请某高僧的早年加持佛牌,也不碰市面上公开出售的了。”

一旁的林先生不免多看了她一眼,称赞了一声:“想不到林小姐年纪轻轻,对佛牌这种东西也有研究。”

言语中竟然听不出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叶梓妤直觉地不喜欢这个人,阴测测的,无端给人一股凉意。

“有研究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

而且这两个人没准儿还真能聊到一起去,一只狐狸,一条毒蛇。

“呵呵……”常年吸烟,韩森的嗓子已经被熏坏了,笑起来异常嘶哑。“……骗骗这些外国佬还是可以的嘛!”

“是么。”茶杯的边缘盖住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三叔,明人不说暗话。若真是普通的佛牌,怕是我今儿个也不会受邀坐在这儿跟三叔喝茶了。”

韩森脸上的笑容似乎又深了一些:“我早说过,你是个聪明人。没错,那批发佛牌里面我是装了些东西。”

韩森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随即泼掉了。

叶梓妤放下手中的杯子,直视他:“三叔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妨有话直说。三叔应该知道,从阿霆掌管中国城开始就有一条规定,那就是不管地下交易的是什么,唯独这一样东西绝对不能在中国城里出现。这几年来有多少人想在这个生意上牟利,下场都很惨。即便是我,也不敢随便挑战他的权威啊!”

韩森见过大世面,并没有因为她如此直接的拒绝而变了脸色。

“梓妤啊,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格我们心里都知道。从小到大,你可没少忤逆叶叔的意思。当初叶叔想让你学习管理家业,你缺一意孤行,非要读军校,气的他差点儿家法处置。怎么一换成阿霆,你就这么畏首畏尾了?你若是这么容易被人控制,就不会在重男轻女的叶家站稳脚跟,成为中国城的半个主人了。”

“我想三叔你们真的一直都误会了。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会上军校,真的只是因为我没出息,爱上一个男人,跟所有恋爱中的白痴女人一样一心一意的想跟着他走,而不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反抗和叛逆。”

“哈哈,我懂,我懂!总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个语气,明显就是不信的。

“梓妤,你该知道,你现在做的再多,都是为了叶霆煜那小子做嫁衣的。早晚有一天,你会被叶霆煜从中国城挤掉,甚至于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想想你从小到大为了中国城付出了多少,叶霆煜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子,怎么比的过你名正言顺?但是,中国城的管理权并不是叶叔说要交给谁,就可以交给谁的。”

叶梓妤又岂能不懂他言下之意呢?但是表面上还是一派懵懂:“三叔的意思……恕我愚钝,不太听得懂。”

“听说,你和姓顾那小子准备要订婚了?”韩森哈哈笑道:“顾二爷最喜欢的就是他这个孙子,你马上要做他的孙媳妇儿了,二爷怎么看也是站在你这边的。秦四爷虽然没表态,但是叶霆煜来了之后,没少挡他的财路。就算他不投反对票,也一定不会支持他。三叔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凭我跟你的感情,将来三叔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

韩森的话没说完,但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想要韩森站在她这边,她总要拿出些表示的。

“三叔吩咐我的事我记下了。”叶梓妤站起来告辞:“三叔运了一批佛牌过来中国城,借此发一笔小财,作为晚辈自当不该阻拦。这批佛牌,就当是晚辈孝敬三叔的烟钱了。”

“哈哈!”韩森笑着拍拍她的肩:“梓妤,三叔果然没有看错你。”

“三叔过奖了。”叶梓妤笑道:“我能在中国城混下去,还要承蒙各位叔伯照顾。”

“你是晚辈,照顾你是应该的嘛!”韩森打趣她,道:“不知道你和顾家的二小子什么时候订婚啊?三叔我一定包一个大红包给你们!”

叶梓妤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红晕,低着头有些报赧。

“阿灏打算等十月初十的家族聚会结束后再举办我们的订婚宴。”

“你跟阿灏也是青梅竹马,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韩森只当她是恋爱中的娇羞,寻思着不管平日里怎么强势,终归只是个女人。

三个人又扯了一些其他的话题,没多久叶梓妤笑着告辞。

走出韩家,叶梓妤收敛起了虚伪的笑意。

呵呵,只怕,有命赚钱,没命花。

正准备上车,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喊声:“叶梓妤!”

叶梓妤回过头来,只看到眼前闪过什么东西,下意识地伸手遮挡,这才看到是韩夏末,一张脸显得怒气冲冲的,右手高高扬起,如果不是叶梓妤动作迅速,想必现在半张脸都要肿起来了。

该来的总会来,所以叶梓妤并不显得慌乱,而是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我们的韩家大小姐,怎么这么大脾气?”

“你还有脸问?!”韩夏末就是见不得她这副装傻的样子,瞪着她,骂道:“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你这么不要脸!”

叶梓妤明知故问:“这我就真的听不懂了。”

“你还敢装!我听阿灏说,你们订婚了!”

“我们并没有订婚,只是有了订婚的打算。”

一听这话,韩夏末更加气急败坏,又一次扬起手臂,骂道:“贱人!”

只是,向来都能达到目的的韩家大小姐,这次遇到的是叶梓妤。

她叶梓妤,可从来不是个只挨打,不还手的主儿。

“末末,打狗也要看主人面的。”只见叶梓妤伸手握住她向下挥舞的手腕,说道:“上一秒钟你父亲还奉我为上宾,下一秒他最爱的女儿就不惜拆他的台和我撕破脸。末末,你怎么说也是韩家的大小姐,也该顾虑你父亲的面子吧?”

“我没你这么虚伪!”韩夏末毫不留情地指责她道:“上一秒钟还和我是好姐妹,下一秒钟就抢我的男人!”

“抢你的男人?”叶梓妤似笑非笑,道:“就是不知道韩大小姐是何时成的亲、夫家姓甚名谁啊?”

“你!”韩夏末气急:“明知故问!”

叶梓妤作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你好像是……喜欢阿灏的吧?”

“废话!我喜欢阿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会不知道?”

“我知道,可那又怎样?你喜欢他,他就得喜欢你吗?”

“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能喜欢你!”这就是她韩夏末的逻辑,顾景灏可以不是她的,可也不能是别人的。“论外表、论出身,我哪一点输给你了?我不信阿灏会喜欢你!”

叶梓妤摇着头,轻笑道:“你说的没错,论外表、论出身,你的确样样都不输我,但是有一点你输给了我,就是你不是他理想的联姻对象。要是别人跟我提什么喜欢啊爱啊的,我也许会觉得她真是单纯,可如果是你韩家大小姐跟我说这个,我只会觉得你愚不可及,到了现在还看不清楚形势。”

韩夏末皱着眉头看着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叔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有没有想过等到三叔百年之后,韩家的家业该交由谁继承?说白了,四大家族的女孩子们都一样,风光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是我比你看得清,我找到了最合适的合作对象,而你,则被你那愚蠢的感情蒙蔽了头脑,以为靠着你的一腔热情和爱就能得到你想要的。”

韩夏末瞪大了眼睛,尖叫道:“你在利用阿灏!”

“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你们这样不会幸福的!”

“那又如何?”叶梓妤反问道:“像你这样的,将来还不是要嫁给一个能给韩家带来利益最大化的男人?这就能幸福了?不管怎么说,我的男人,是我自己选的。”

“阿灏能和叶家联姻,也可以和韩家联姻!”韩夏末不服输地挑衅道:“你能给他的,我也可以!”

“那很好啊!”叶梓妤伸手拉开车门,坐进车里,侧着头说道:“男未婚,女未嫁,就人人都有机会。你大可以去找他,告诉他你的想法。”

关上门,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叶梓妤摇下车窗,笑道:“再过两天就是十月初十,四大家族每年一度的聚会。我希望韩大小姐那天可以保持风度,不要失礼于人前。”

说完,便摇上车窗,扬长而去。

韩夏末带着妒恨的眼光看着叶梓妤的Boxster GTS越走越远。

叶梓妤,你得意不了几天了,我一定会抓到你的把柄的!

第4节

“中兴楼”位于中国城的正中心,楼高三十五米,环形设计,分上下两层。一层为大厅,二楼为隔断,似乎就是专门为了这种大型聚会而建立的。沿用中式建筑的设计风格,内部多为镂空雕刻、壁画、如意结、屏风隔断、桃花扇等等,金银器具凌乱却又不显杂乱的摆放着,整个内部金碧辉煌,挑高的尖顶显得内部格外空旷。

如果说“凤来仪”是“十里红妆”的标志的话,那么“中兴楼”就是整个中国城的标志。

而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或者机密的要地,相反的,这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穿着复古改良旗袍、盘发、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端着纹有团龙云纹的仿青花瓷具穿梭于大堂之中,每走一步都似有万种风情,高叉旗袍下的美腿白皙而修长。

大厅的四周,古筝、琵琶、月琴、皮鼓……演奏出一曲《春江花月夜》,倒是应时应景。

这里亦非风月场所,只是一间酒楼而已。

有人趁旗袍美人上酒上菜的当口趁机揩油,引得对方笑骂连连,却似乎连骂出口的话都带着脂粉香气。

“我终于知道……中国古代的女人为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叶梓妤深呼吸又深呼吸,才没让自己去扯身上那件过短的旗袍。“……穿成这样能出门才有鬼了!走也不能走坐也不能坐,有多少也得走光!”

中国红打底,金凤缠绕,浓重的颜色却不显俗气,精美的绣工反显尊贵华丽。

“亲爱的,要微笑。”顾景灏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眼睛凝视着她,低声笑道:“只要你不穿着这件衣服跟人打架是不会走光的。”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难得画了个淡淡的妆,本来就自然健康的肤色在粉底的作用下显得更加的透亮、柔和,金属色的眼睑创造出微妙的过渡效果,和旗袍上的凤凰相得益彰。属于大地色系的赭色腮红褪去了金色的浮华,只涂抹了水晶唇彩,既低调又不失包容。

想也知道,这当然不是叶梓妤自主自发的行为,叶家有专门的服装师和造型师负责这种重要场合的装束。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顾景灏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过叶梓妤盛装的样子。

顾景灏伸出手臂,叶梓妤挤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变态怪阿姨一样的笑容,挽了上去。

中国城一年一度的四大家族聚会,就在“中兴楼”举办,四大家族的成员皆可参加。

身为“未婚夫妻”,叶梓妤挽着顾景灏款步走进大厅,倒真像是天作之合,一对璧人……

个屁!如果一会儿谁敢说出这么昧良心的话,她就踢爆他的头!

她明明是叶家的独女,为什么要以别人未婚妻的身份出席这种场合?

到底是谁出的馊点子?!

用余光瞥见顾景灏脸上那个完美的微笑,又一次在心里大爆粗口,靠,真虚伪!

带着和脸上的笑容完全背道而驰的心理,和其他家族的人打着招呼,接受众人或真或假的祝福,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今年的聚会更加的盛大和隆重,因为叶家年轻的继承人,一直以来都神秘无比的中国城主人,今年终于愿意出席聚会了,所以很多人都为了一睹其真面目而特地盛装出席。

就连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也都聚集在了一楼大厅,只为能有机会和四大家族攀上交情。

“每年的十月初十,四爷都格外辛苦。”二楼,叶梓妤从身边走过的一个旗袍美人手里的托盘中拿了一壶酒,给秦四爷斟了一杯:“四爷,今年的人数似乎比往年的还多,有劳四爷费心了。”

“中国城的安全,一直以来都是由我秦某人在打理的。梓妤你这话真是太客气了。”秦远帆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笑着打趣开玩笑:“下次再喝你敬的酒,恐怕就是你的出嫁酒了。”

顾景灏略带羞涩的答了句:“四叔说笑了。”

这家伙,没去当演员真是屈才了!

一旁,韩夏末从侍者手中拿过一杯酒,姿态万千的款步走来。

她一改平日水润灵动的妆容,而是换成了深咖色的眉色,温暖华丽的棕红色眼影如泼墨一样晕染在眼睑上,暗红色的哑光唇膏既赋予她知性与冷艳,又充满了温柔的魅力。身着一件立领枣红色复古七分袖连衣裙,领口处有一朵蝴蝶结,胸前是云雷纹盘扣,大大的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微微飘起,凝固的中国神韵仿佛从灵魂深处流出,充满了古老的诱惑。

“阿灏,梓妤。”韩夏末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真挚笑容,朝他们两个举了举杯,说道:“听说你们要订婚了,恭喜你们。”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像是一个千金小姐,带着与生俱来的气质与骄傲,进退得度,通情识礼。

顾景灏和叶梓妤也举起杯,和她的杯子轻轻碰撞了一下,回答道:“谢谢。”

媒体的闪光灯在这一刻齐刷刷的闪了起来。

作秀而已,没什么不会的。

四大家族表面上不分你我,但实际上有他森严的尊卑划分,从四大家族的排名上就可以看出来。平日里也就算了,像是今天这种场合,叶梓妤身上的正红色和金凤是她作为叶家大小姐才有资格穿的,而韩夏末却挑了枣红色,画了女王妆,大有与之一较高下之意。

这和韩夏末平日里的风格大相径庭,却听顾景灏说道:“末末,你今天这个样子很好看。”

女为悦己者容,顾景灏的夸奖不禁让韩夏末笑逐颜开:“真的吗阿灏?你喜欢吗?”

顾景灏点了点头,说道:“感觉一直当妹妹一样看待的小女孩,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韩夏末不好反驳,只得说道:“等你们订婚的时候,别忘了邀请我。”

楼下不知道谁扯着嗓子百转千回的喊了一声:“叶家大少爷到!”整个“中兴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定。”叶梓妤匆匆说道。“失陪。”

说完,便挽着顾景灏的手臂,走向门口。

叶霆煜穿一袭黑底的唐装长袍,一条金龙自上而下腾空盘旋,绣工精致,蓝色玛瑙石的称为点睛之笔,仿佛金龙跃跃欲试的要一飞冲天。除此之外,再不见其余任何点缀。

他面无表情,眼神也没有四处转动,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倒是在他的身边,走着另外一个男子,身着月白竹裳,唇角微扬,挂着一抹清浅温和的笑意。

直至叶霆煜走到二楼正中的主位上坐下,众人还没有缓过神。

那个带着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自然而又心安理得的坐在那张金色盘龙椅上的人,看起来如此的年轻,却又给人无比沉重的压迫感。

一时之间,竟无人能确定他是否就是中国城年轻的主人,或者说不敢相信!

这种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霸气,怎么可能是一个刚满而立之年的人会有的!

易子阳和叶梓妤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两侧。

左侧的位置,一直都是中国城的主人的副手,而右侧,叶霆煜拉开椅子,易子阳坐了下来。

叶启饶被人搀扶着走上来,坐在长者的位置上,和四大家族的长者坐在一起,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

他知道叶霆煜跟易子阳的关系亲密,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但是不代表此时此刻,易子阳可以出现在四大家族的家族聚会上!可以坐在叶霆煜右手边的位置!

那是中国城的女主人的位置!

所以,这一声是提醒,也是警告!

然而,聪慧狡黠的女子明显的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挂着一抹镇定的笑容,貌似无意的朗声说道:“怎么一个个都吓傻了,没人向叶家的大少爷问好的么?”

一时间,大厅里面纷纷传来众人恭敬的问好声。

短暂的喧闹声之后,大厅再一次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着叶霆煜说什么。毕竟这是他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公开露面,自然是要趁机立威的。

然而,从进门至今,叶霆煜都只是紧紧的抿着一张嘴,惜字如金的一个字也不肯说。

“中兴楼”的名气,不在于它的装潢有多么华丽,也不在于它的饭菜有多么可口,而是难能可贵的,不管在楼内发生任何事,都不影响它的正常运转。

丝竹之声依旧在楼内环绕着,穿着统一旗袍的女服务生依旧挂着职业的笑容穿梭于众人之中,大堂经理依旧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另一色旗袍的美人点燃了四角的檀香,对如此诡异的场景仿佛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服务生送上开胃的小菜,熟练的布菜,背菜名。

龙凤呈祥、二龙戏珠、天香鲍鱼、凤凰展翅……

八道凉菜上齐,北宋瓷杯里斟满了绍兴的状元红,一时间香气四溢。

此时,叶霆煜说了他进门的第一句话。

只见他拿起面前的玉箸,夹了一筷子,没有放进自己盘子里,而是放在了左手边易子阳的盘子里面,声音不小的说道:“这里的虾仔冬笋是一绝,你尝尝。”

易子阳仿佛没有感觉到这一幕是多么的突兀,而是非常习惯的点了点头,然后非常自然的把盘子里的虾仔冬笋吃进肚子里,最后无比平静的说了句:“的确很美味。”

众人皆张大了嘴,这一幕看在眼睛里听在耳朵里,怎么都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中国城的主人,在第一次公开露面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么一句,对象还是个男人,这……

叶梓妤很努力的让自己没有发出“噗”的一声,强忍住内心咆哮的吐槽,说道:“都愣着干什么?大少爷都动筷子了,你们还不都坐下么?”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坐下,大厅里复又热闹起来。

但是,在这热闹的表面之下,每个人都是战战兢兢。

叶霆煜什么都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

这个年轻的中国城主人,一句对他们或者收买或者叮嘱或者警告的话都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是想要说什么!

他满意什么?不满意什么?又在计划些什么?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让人去猜他想什么!

这顿饭大概是谁都食不知味了,可惜了这么精致的菜肴了。

叶梓妤用余光看了看一旁的叶霆煜和易子阳,复又否认。

不,这顿饭还是有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混蛋跟一个聪明又反应极快的“客人”吃的很好的。

妈的,她真的好想吐槽啊!

也不提前跟她打个招呼,她会因为过分用脑去思考某个混蛋的用意而老很快的!

四大家族先是分别汇报了一下一整年的发展情况,又说了一下一年中发生的大事,叶启饶总结了几句话之后,便到了闲话家常的时候。

韩森率先开口,道:“真要说起大事,阿灏和梓妤即将成就一对美好姻缘,算是这些年来难得的喜事了吧!”

“阿森说的不错!”秦四爷附和道,“阿灏和梓妤那是从小玩到大的,我早就觉得这两个孩子有缘。”

“我这个孙女儿从小到大任性惯了!”叶启饶似乎对这桩婚事很满意,难掩笑容,“也亏得阿灏这孩子脾气好,能由著她的性子乱来。”

“我倒是很喜欢梓妤的性格,是个干大事的!”顾言信笑道,“我还怕梓妤嫌弃我们家阿灏无趣呢!”

“怎么会呢!阿灏这孩子又成熟又稳重,从小我就喜欢他!”

靠!

听听这是什么话!

怎么她就是任性,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就是成熟稳重!

还“脾气好”……你们没听过什么叫笑面虎,什么叫会咬人的狗不会叫么!

跟这么一个危险分子订婚,她才是吃亏的那个好不好!一个个眼睛被狗屎糊住了么!

叶梓妤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似乎是猜到了她一定在心里面诸多腹诽一般,顾景灏适时的盛了一勺雪蛤膏放在她碗里,说道:“多吃些甜食,可以补充气血,缓解紧张。”

叶梓妤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就会卖乖!

几个长辈对这副其乐融融的场面似乎很欢喜,止不住的点头。

“看着几位叔伯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我也很是高兴。”韩森趁机说道,“我就没那么好命了,只有末末这么一个女儿,不像几位叔伯,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有什么用。”秦四爷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家两个臭小子不争气,到现在我也没办法安心。”

秦庆林不乐意了,抗议性地喊了一声:“爷爷!”

“怎么,我说错你了?”秦四爷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

被爷爷教训,秦庆林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咬咬牙,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说起来,还是言信有福气。”叶启饶说道:“阿灏少年老成,成熟稳重,顾家也算后继有人了。”

“大哥哪里的话。”顾言信谦虚道:“阿灏毕竟还年轻,还需要各位多多提点才是。”

“照我说,不管是阿灏还是梓妤,都是叶叔和顾叔的福气。”韩森给了叶梓妤一个暗示的眼神,貌似无心地说了一句:“如果将来让梓妤继承叶家家业,和顾家联手,一定能将四大家族推向另一个鼎盛的时代。”

此话一出,整个二楼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是明摆着帮人夺权了!

虽然叶启饶现在还没有正式将叶家的家业交给叶霆煜,可从今天这个对他的重视程度上来说,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

果然看到叶启饶变了变脸色,却碍于四大家族的情面,没有发火。

“阿森这是说的哪里话,梓妤再能干,也是个女人。嫁了人之后,她就是顾家的孙媳妇儿了,哪里能再继承叶家呢!”

“呵呵,叶叔,老思想要改一改啦!”韩森表面上笑呵呵的,“没找到阿霆的那几年,梓妤不是也一直学着管理家业吗?现在女性都讲究独立,也不比男人差嘛!”说着看了一眼秦四爷,问道:“四爷,你说是不是?”

谁都知道秦远帆和叶霆煜有过节,在这种场合下,他附和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只得说道:“大哥身体还很硬朗,现在说这些尚早。不如就让两个孩子公平竞争,再等等看也不迟!”

叶启饶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顾言信看到这种情况,慌忙出来圆场:“两个孩子都在呢,我们谈论这些问题岂不是离间他们兄妹感情吗!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来来,大家吃菜。”

话虽这么说,可叶启饶心里明白,这三个人看来都是站在叶梓妤这边了。

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女儿平常看起来大而化之的,没想到还挺会笼络人心。

相比较起来,叶霆煜就显得不够圆滑了。

正在此时,一道光闪过,耳边只听到“噗”的一声,接着是有人倒地的声音。

顾二爷突然喊了一声:“老四!”

只见秦四爷头部中枪,倒在血泊中,人已经没气了。

“去追!”

“都给我把眼珠子闭紧了!”

叶霆煜话音未落,易子阳和叶梓妤已经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冲出门。

顾景灏从地上捡起叶梓妤踢掉的高跟鞋,扶了扶眼镜,无声的叹了口气。

楼内缠绵婉转的“春江花月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曲子,曲调激昂慷慨。

可惜了这首《广陵散》了。

曲子断了,就很难再续上了。

第5节

易子阳和叶梓妤的反应很快,几乎在看到银光闪过的一瞬间就判断出那是子弹划过才会有的光泽,他们也不会傻到去做掏枪去打子弹这种简直就是灵异事件的行为,更不可能傻兮兮的替人去挡子弹。

仅仅是一眼就判断出这颗子弹一定会要了秦四爷的命,所以当机立断的就追了出去。

即便是这样,两个人追出去的时候在几个狙击点还是不见了狙击者的影子。

带着一把远距离狙击枪在大街上飞奔一定会引起注意的,而装枪拆枪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可是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瞄准镜的反光,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狙击者拆枪的速度快到的超乎一般人,另一种就是狙击手开枪了之后并没有把枪带走。

叶梓妤希望是第二种,否则有这么一个人物在中国城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用想也知道“中兴楼”里面现在一定因为秦四爷的死乱成一团。救护车已经到了,但是警察却没有来。

中国城的那些警察何其聪明,四大家族的掌权人之一死了,无疑是削弱四大家族势力的时候,而且还有可能引得四大家族内部狗咬狗,这种情况下他们只需要坐山观虎斗,至于抓凶手这件事嘛……

中国城向来是华人自治,他们担心个鬼啊!

“我去几个狙击点看看,你回去。”易子阳对叶梓妤说道:“目前这个情况我不方便插手四大家族的事宜。”

叶梓妤点了点头:“你自己小心点儿。”

“嗯。”

回到“中兴楼”,气氛果然剑拔弩张,楼里面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四大家族的人全是一脸的义愤填膺和互相猜忌。

倒是叶霆煜依旧稳如泰山的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冷眼看着众人。

叶梓妤走上楼,冲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跑了。”

叶霆煜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仿佛丝毫也不意外。

“子阳一个人去查了。”

“他在警队待过,能查到一些线索也好。”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的安危。”

“得罪了四大家族的人,他没胆子留在现场,他们两个不会交手。”

“啧啧,真理智。”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在外人眼里难免引起不满。

“阿霆,”顾二爷皱着眉,率先发难:“发生这种事,你怎么说!”

叶霆煜扫了他一眼,问道:“二爷您什么意思?”

“今天是四大家族一年一度的大聚会,居然被人开枪,目标还是老四!你这个中国城的继承人今天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恐怕难以服众吧!”

“中国城每年的十月初十都会举办聚会,今年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是中国城人尽皆知的事情。既然人尽皆知,那就很难说到底是谁做的。四爷出了事,我自然会让人去查是谁做的。但是二爷您让我现在就给大家一个交代,难免有故意刁难的嫌疑。”

“四大家族的聚会年年都相安无事,只有今年你出现了,偏偏就出事了。要说与你无关,恐怕说服力也不怎么够吧!”

叶梓妤默默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

刚想开口,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亲爱的,你这么着急上火的,鞋子跑掉了都不知道。”

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的顾景灏,此时赶在她开口之前开口,依旧是那副不谙世事的笑容,手里拿着她的高跟鞋小幅度的敲敲。

一声“亲爱的”,生生把叶梓妤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妈的,她为什么会是顾家的未来儿媳妇!

靠,得罪了未来公公,她以后要怎么在顾家混啊!

这家子人,脸上分明写着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没一个好东西!

在椅子上坐下,叶梓妤伸出脚,冲他笑笑:“那就劳烦你了,亲爱的。”

顾景灏蹲下来,说道:“乐意效劳。”

顾二爷大概太过得意,连自己家儿子纡尊降贵的给人穿鞋都顾不得计较了。

叶霆煜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索什么。

所有人都以一种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叶霆煜,看着这个年轻的中国城主人如何应对。

年轻人,果然还是太嫩了。

“既然二爷一定要一个说法,那我就给二爷一个说法。”叶霆煜的眼光如利刃一样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慢慢地开口:“二爷既然怀疑是我指使的,那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说着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只有死人才不具威胁。最近出现在中国城的所有陌生脸孔,全都杀了。”

此话一出,韩三爷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是条毒龙,早晚他们这些“碍事的人”会被他一一铲除,留不得!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顾二爷也彻底呆了。

“咳咳咳……”

叶启饶突然猛的咳嗽起来,旁边的第十三房姨太太赶紧给他拍拍背,温声细语的说道:“老爷,注意身体啊!”

“这个混小子!”叶启饶缓过气来之后,斥责道:“在这里的都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么跟他们说话!快道歉!”

叶霆煜难得听话的对顾二爷说道:“二爷,对不住了,晚辈也是心急,说话重了一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担待。”

顾言信也不傻,他知道这是叶启饶跟叶霆煜在给他找台阶下,也就顺了他们的意,端出一副长者的样子,说道:“既然你说了要调查这件事,我就给你时间调查。三天为限,三天之内你一定要把凶手给我找出来!老四不能就这么白挨了枪子儿了。”

“二爷您放心,三天以后我肯定给您一个交代!”

有了叶霆煜的承诺,顾二爷也就意思意思的嘱咐了两句,带着人走了。

一场战战兢兢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的好戏散了场,“中兴楼”又一次沉寂了下来。

易子阳回到“中兴楼”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进行清理工作。叶霆煜躺在二楼一个隔间的沙发上,一只手臂搭在眼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来了?”

叶霆煜笑了起来,似乎他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

“除了你,没有人可以离我这么近。”叶霆煜睁开眼看着他:“除了你,我不相信任何人。”

“那你觉得,今天的事儿谁最后嫌疑?”

“中国城的每一个人。你有什么发现么?”

“找到一把狙击枪,凶手跑得很快,把枪留了下来。”子阳说道。“McMillanTac-50,据说是世界上射程最远的狙击枪,最高射程打到2430米。而且精度很高,破坏力很强,可以射穿装甲车和直升机。”

“枪支编号呢?”

其实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多余。

一个如此专业的狙击手,怎么可能留下关于自己身份的证据。

果不其然的,子阳摇了摇头:“被抹去了。阿霆,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说来听听。”

“狙击手一般不会挑人多的时候下手,一是容易误伤他人,二是目标太大不容易逃脱。这次的狙击事件居然挑在四大家族聚会、高收如林的时候下手,恐怕这个狙击手根本就不在乎自己是否得手。”

叶霆煜示意他继续说。

“他挑了四爷下手,是随机的还是有针对性的?当天四大家族的四个族长都在,他的目的是其中之一还是就是秦四爷?如果目标是秦四爷,为什么杀他?如果目标是随机的,又是为什么?在那么远的地方开枪还能有这种精准度的,你不觉得很像当初吕子敬的作风吗?”

“不管他是否得手,不管他的目标是不是四爷,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叶霆煜跟他对视,道:“他的确给我带来了非常大的麻烦,差点儿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子阳皱眉:“现在怎么办?”

“我不怕麻烦,再大的麻烦我都解决过,但是这次不一样。”叶霆煜说道:“四大家族人人心怀鬼胎,身边的人一个也不能相信,现在更是腹背受敌。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分辨出谁是人谁是鬼,太难了。

“三天……二爷让我三天之内找到射杀四爷的凶手。时间很短,可是我们周围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一切都要靠自己。

“即使这样……”叶霆煜看着子阳,问道:“……你还要留下吗?”

易子阳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点了点头。

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哪怕为了那一点儿生机,也要留。

坐上顾景灏的VOLVO XC60,叶梓妤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每年的聚会都跟打仗一样要全神戒备,聚会结束之后都好像去掉半条命。

顾景灏也收起了一直以来维持的虚假笑容,神情严肃的开着车看着前面的路,中国城道路两边红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叶梓妤看着他,问道:“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顾景灏说道。“你也看到了,在我爷爷的施压下,阿霆要在三天之内找到射杀四爷的凶手。四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射杀,这是对四大家族的一种挑衅和侮辱,如果他找不出凶手,那他这个接班人也就没脸做了。”

“但是,中国城贩卖枪支的地方并不多,而这些地下商店都被秦四爷牢牢掌握着。”叶梓妤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头疼。“韩家我是不想去了,省的又无辜躺枪,让三爷不痛快。要去你去。”

“夏末她就是个小女生。”顾景灏觉得好笑,“你跟小女孩计较什么?”

“她跟我同龄,已经不小了!”叶梓妤强调道:“而且是她要跟我不痛快,我都不计较她跟我抢男朋友了!”

“我会去韩家一趟的。”

说完这句话,顾景灏便不再多说什么了,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不适合插入到两个女人的争执中去,专心地看着远方。

车子缓缓地驶入“十里红妆”,在凤来仪门口停下。

顾景灏开门下车,那张在人前万年不变的笑脸面具又完美无瑕的戴在了脸上,异常绅士的给叶梓妤开了车门,扶她下来,又好像真的是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给了她一个拥抱,并在叶梓妤耳边说道:“我很开心你拿我当男朋友。”

顾景灏的嘴唇就贴在叶梓妤的耳朵上,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顺着耳廓钻入耳膜,感觉痒痒的,麻麻的,叶梓妤莫名觉得脸颊发烫了起来。

感觉到她的窘迫,顾景灏又指着自己的脸,说道:“不给你的男朋友一个goodbye kiss么?”

本以为叶梓妤会拒绝,却没想到她很快便察觉到他的故意,反而从善如流的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

这下轮到顾景灏呆愣了片刻。

扳回一城的感觉让叶梓妤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她堆出一个格外灿烂的笑容,说道:“亲爱的,记得想我哟!”

这副得意洋洋地小表情让顾景灏觉得简直无比可爱,又抱了她一下,回道:“亲爱的,我一定会想你的。”然后才有些依依不舍地上了车,就好像两个人刚才真的经历了一场热恋中甜蜜的告别。

走进凤来仪,直接上了顶楼的套房,叶梓妤这才瘫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

这一天又活着。

敲门声响了起来,叶梓妤坐起来,说道:“进来。”

“大小姐,你让我查的东西我查到了。”

陆允晖把资料递给她。

“一切如您所料。”陆允晖似乎对自己的调查结果非常自信,说道:“大小姐,我觉得,您不该留下这么一个定时炸弹。”

“它是顾景灏送我的,不是吗?”叶梓妤轻笑道。“顾景灏敢送,就料定了我会收。把一颗定时炸弹留在自己身边,总比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

“可是……”陆允晖微微皱眉,眉目间难掩担心:“……这样您不是会很被动吗?”

“他无非就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我就让他知道,没什么被动的。”叶梓妤将文件夹锁进抽屉里面,叮嘱道。“阿晖,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份资料将来有一天对我来说有大用处。”

“大小姐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你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谈话间,门又响了起来。

“你先出去吧!”

陆允晖走出去,打开门,门口站着谭紫妍。

朝她微微点了下头,当是打招呼之后,就越过她,走了出去。

谭紫妍目送着他离开之后,挂着一抹单纯的笑容走进来:“我给你冲了一杯蜂蜜水,喝了吧!”

叶梓妤看着她,半天没动。

谭紫妍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我打扰到你休息了?”

“没有。”叶梓妤接过杯子,把里面的蜂蜜水喝光。

“我不是说了,让你待在家里,没事不要到凤来仪来吗?”

“陆特助说每次开完会,你都会喝好多好多酒,然后回来这里的。我也宿醉过,知道很难过。”似乎这样就够了,女孩甜甜的笑道:“我现在就走了,你早点休息!”

叶梓妤点点头。

谭紫妍开门出去的一瞬间,叶梓妤说道:“最近外面不太平,没事的话少出去。”

对方的动作明显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开门出去了。

叶梓妤倒在椅子上,很久没动。

到底是谁……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秦四爷呢?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秦四爷的死是单一性的,还是说只是一个开始?

叶梓妤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她想起曾经有人无比笃定的对她说:“做这个决定,你会后悔。”

她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情回答道:“那又如何?”

会后悔,那又如何呢?

第6节

秦远帆还没等到救护车来就咽了气,遗体就摆放在秦家的大宅子里,也不下葬,摆明了这件事不解决就没完。

他的死对秦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让人措手不及。一时间,秦家也是一团乱。

与此同时,四大家族暗地里似乎更多了一层人人自危的情绪在里面,毕竟中国城的安危向来都是由秦家负责的,可讽刺的是竟然在大庭广众、所有人的眼皮底下被干掉了。虽然大家都努力保持镇定和理智,但叶霆煜还是感觉到一股股灼热的视线,所有人都明里暗里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妄想着借由他就能改变这一切似的。

叶梓妤难得没有对这件事表现出丝毫的关心,她把自己关在家里面,如叶启饶长久以来期待的那般做一个安静平和的女孩子。虽然叶梓妤反常的举动难免引人怀疑,但是如果是为了十二月二十日的订婚礼的话,那么在这个血雨腥风的节骨眼上,她的沉静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在这期间,顾景灏倒是难得的,拜访了韩三爷。

韩三爷对于这个从不显山露水的后辈的到访充满了好奇与探究,虽然与叶霆煜和叶梓妤比起来,同样身为接班人的顾景灏实在是太低调了,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也鲜少在四大家族间走动,遗世而独立一般的存在着。所以,这次顾景灏会主动拜访他,难得有机会可以当面试探这个孩子的深浅,着实让韩三爷慎重无比。

和会见叶梓妤的时候差不多的场景,只是这次韩三爷非常沉得住气,和顾景灏大谈茶经。而顾景灏的表现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完全没有显示出丝毫的急躁,而两个人从茶的种类、采制一直聊到煮茶、饮茶的器皿和各地水质的品质,从饮茶历史到古今中外的茶故事,韩三爷惊喜的发现这个后辈也有着不输于他的见识。

“哈哈,好啊!”韩三爷拊掌笑道,“早就听说你饱读诗书,见识卓绝,却一直没能和你深谈。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二爷能有你这么个孙子,着实有福!”

“早该来拜访三叔的,又怕别人说我攀关系。说起来倒是我考虑不周,失礼了。”顾景灏表现的谦逊、有礼。“晚辈毕竟年少,怎么能与三叔相比?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承蒙三叔抬爱,没有嫌弃我班门弄斧。”

说到底,韩家是从商的,让他在谈判桌上跟人谈生意经,他有的是手段,但是遇到顾景灏这种文人,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无奈只得问道:“世侄这次来,不知道所谓何事啊?”

“说起来倒真是有些汗颜了。”顾景灏从上衣内侧口袋里面抽出一封金色的请柬,双手递给韩森:“四爷尸骨未寒,我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三叔报喜。但是我与梓妤早就订好了十二月二十举办订婚礼,所以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原来竟是为了订婚一事。韩三爷说不得是轻松还是失望,他本以为这个孩子会让他刮目相看的。

表面上,韩三爷却表现得很正常。

他接过请柬,里面用漂亮的笔迹书写着请柬中应具备的一切元素。

“对于四爷的死我也很意外,很遗憾。”韩森摩挲着请柬的表面说道。“但是你们不是四爷的直系子女,除了四大家族的交情之外,与他素无往来,倒也不必谈什么守孝之事。”

顾景灏微笑着颔首:“听三叔这么说,晚辈也可放心了。”

“之前梓妤来拜访我的时候,我还允诺她,等你们订婚的时候定要送份大礼给你们。”韩三爷边说边叹气:“只是四爷尸骨未寒,怕是你们这个订婚也难以太平。”

“三叔看得通透。这也是我与梓妤所担心的。不知对于四爷被枪杀一事,三叔有什么看法?”

顾景灏表现的极其自然,又一副尊重长辈的谦逊模样,让韩三爷很是受用。

“听说找到了一把狙击枪,是McMillanTac-50,还听说枪手是从五百米之外开的枪。”韩三爷冷静地分析道,“在中国城,能有如此精准的枪法的人并不多,能弄到McMillanTac-50的就更少。若这人真的在中国城,有心要查,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那三叔觉得,要取四爷性命的,是官是匪?”

“大概不是官。从时机上来说,四爷最近并没做什么需要对方有大动作的行为。”

“那三叔觉得这是黑吃黑了?”

“阿灏,你该知道四大家族有一部分的生意,是互不过问、互不插手的。”韩森毕竟见惯了风浪,并没有完全解答顾景灏的疑问,而是很聪明地撇清道:“四爷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我就不敢说了。”

“三叔果然考虑周全,不过我倒是有一些别的想法,不知道三叔有没有兴趣听一听?说错了三叔就当听了个笑话,千万别往心里去。”

“世侄请讲。”

“关于四爷的死,不是官方行为,在这点上我与三叔的想法不谋而合。既然不是官方行为,那就是民间组织。在中国城,能有胆量挑衅四大家族的势力并不多,但是他们也决计做不出狙击的行为。黑吃黑,说白了就是见不得人的,光天化日之下动手,除非是傻子。”

韩三爷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如果不是中国城的人做的,那兴许就真如三叔所说,是四爷无形之中得罪了人,那这个范围可就光了。如果涉及到金三角地区的话,那就更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

韩三爷微微皱了皱眉:“世侄的意思是……?”

“其实四爷的死,我们是不该袖手旁观的,可我爷爷既然说了让叶大少找出凶手,想必叶大少也不会让我们失望。我看得出来,在聚会当天三叔有心扶持梓妤,作为梓妤的未婚夫我心存感激,所以今日特来拜会。可三叔您也看到了,对于叶家的权利,老太爷还是更属意大少。如果他这件事做得好,那么秦家就会转变立场,到时候不论是梓妤,还是我,还是三叔,地位就变得很尴尬了。三叔掌握着中国城内所有的资金往来,所以晚辈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顾景灏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身子,压低了声音,以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话。

韩森先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然后才微眯了起来,沉思了几秒钟,复又回复笑容。

“有理有据,当真是后生可畏。”韩三爷说道:“也罢!既然答应了梓妤要送她一份订婚礼物,我就顺水推舟,送这个大礼给你们小两口了!”

顾景灏笑道:“那便谢谢三叔了!”

“可惜,实在可惜。”韩三爷一边看着这个年轻人,一边感叹道:“一直听末末说喜欢你,可惜她手段不足,没能把你变成我的女婿。”

顾景灏抿了抿嘴:“缘分一事,不可强求的。”

“泼醒他。”

昏暗的地下室里面,叶霆煜坐在一角,周围三三两两的站了几个人,房间的中央,一个男人被皮绳捆绑着,身上布满了伤痕。

一桶加了冰的盐水从头顶浇下去,男人一个激灵,睁开眼,发出痛苦的呻吟。

叶霆煜看着他,冷酷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

“想起来了吗?”

“叶大少……”男人断断续续的哀求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卖过那把枪……你相信我……”

“相信你?你当我是傻子?”叶霆煜冷笑,扔了一沓照片在他脚边,“中国城的枪支买卖全部都在四大家族的掌握之中。上个月七号,你从一个美国佬手里买了一大批货,其中就有这把McMallanTac-50,你说你没卖那把枪,那把枪呢?”

“三天前……丢了……”

“是么?那可真巧。”

“叶大少!那把枪真的丢了!”男人极力为自己辩护:“大少,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害三爷啊!”

“这么蹩脚的理由,你去跟四爷说吧。看他们会不会信。”

叶霆煜站起来,吩咐手下人道:“把他带去秦家大宅。”

说完走了出去,留男人在背后不停的求饶。

“叶大少你相信我吧!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少!”

不理会他的苦苦哀求,叶霆煜走出地下室。

吐出了一口污浊的气出来,地下室的空气让人作呕。

也不知道在地下室待了多久了,冬天的阳光看起来都有些刺眼。

他不是不知道地下室关着的人无辜,而是即便知道,他也要这么做。

四爷死了事小,但是四爷的死已经引发了四大家族私下的互相猜忌,加上他刚到中国城的时候与四爷起过冲突,难保有人不会借题发挥,把四爷的死算到他头上。这样一来,四大家族之间微妙的和平就会立刻瓦解,到时候中国城定然大乱。

三天的时间太短了,秦家不肯将四爷下葬恐怕背后也是有人示意的,而更让他大感意外的是,不管他怎么打听,中国城的地下军火商都对此事三缄其口,说是没有三爷的同意,他们不能透露任何消息。

而当他去拜访三爷的时候,三爷又称病不见客。

联想到在中兴楼的时候发生的一切,三爷摆明了是帮叶梓妤,不肯给他面子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现在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稍有差池就会引发中国城的血雨腥风。

所以,四爷到底是谁杀的并不重要,他必须要交出去一个人,暂时压下这场风波才是最重要的。

“呵……”叶霆煜忍不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

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居然曾经是一个警察!

一个追求真理与真相的警察!

他现在的做法,跟草菅人命、穷凶极恶的凶徒有什么区别?

子阳,如果被你看到这样的我,你会厌恶的吧?

第7节

这见鬼了的天气!

该死的十一月!

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努力的想看清窗外的景色,却只看到一片飞沙走石的雾霭蒙蒙。

今天是秦四爷死的第五天,秦家的人终于肯将秦四爷下葬,四大家族的小辈都要出席葬礼。

车子缓缓驶入秦家大宅,坐在车里似乎都能听到灵堂里传来的哀乐和秦家人的哭声,不管是真情流露还是虚情假意,一大家子百来口人哭天喊地的哭丧,场面吓唬吓唬人还是够的。

“所以说我讨厌大家族!”

叶梓妤心情不怎么爽快的说了句。

说真的,秦四爷的嫡亲也太多了些,光弟弟妹妹就有六个,秦四爷的大小老婆一共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再往下数孙子孙女的十一二个,这么多人全挤在一间屋子里,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块儿,彼此太过熟悉,难免心里面算计一些小九九。秦四爷的死究竟是外人做的还是自己人,还真不好说。

“秦四爷一死,秦家偌大的家业究竟交给谁继承,几个老家伙又要头疼一阵子了。”

但是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儿幸灾乐祸?

“让他们争。”叶霆煜坐在车后座的另一边答道,“没有争斗怎么知道谁强谁弱。不斗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了怎么知道谁是最后的家主。”

摆明了不会去管秦家的“家务事”,让秦家人内讧去吧!

“你也得小心了。秦四爷这么两腿一蹬说没就没了,估计我们家老爷子也有了危机感。我以后生下的孩子指不定姓谁,叶家这一脉全靠你了。”

车子在灵堂外停下,叶霆煜和叶梓妤走下车,中国城似乎要迎来一场雨,混杂着湿漉漉的雾气,压抑而沉闷。

灵堂外停着好多辆车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大家族又在开什么见不得光的会议了。

天地良心,他们真的不是黑道来的!

走进灵堂,灵堂正中挂着一张秦四爷的黑白照片,眉宇之间还可看到杀戮半生的凝重痕迹,用料上乘的棺椁摆放在正中央,尚未封棺,秦四爷躺在里面,纵然经过化妆,额头上还是有一个难以掩饰的大窟窿,好像二郎神的第三只眼。孝子贤孙身披白布跪坐在两旁哭哭啼啼。

四鞠躬,家属还礼。

在这种背景这种场合想看到什么真正的孝子贤孙简直就像说笑话一样。秦四爷的遗体摆放在正中间,就好像被精致的礼盒包装起来的名贵商品,等着被人待价而沽。

手脚多少钱,毛发多少钱。

脑袋,又值几个钱。

秦四爷的大老婆二老婆的抱着子女哭作一团,都快背过气去了。

兄弟中一个看着还能说上两句话的虚情假意的抹了把眼泪,看似悲怆的跪在秦四爷的遗像前,喊道:“大哥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死得好惨啊!”

这个场面还真的是……难看死了!

外面的天气似乎更加的阴沉了,雾气愈发大了起来,几乎看不到东西,厚厚的乌云遮天蔽月的压下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了。

这该死的鬼天气!

“虽然现在这个情况说这个不合适,但是秦家这么大的家业,不能没个人做主。”叶霆煜面无表情的看着秦家众人,仿佛只是在宣布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决定。“秦家的家业永远都属于秦家,只是秦四爷走的仓促,没留下任何遗言,不知道谁有这个能力,敢担起秦家家主这一位置?”

刚才还恨不得三里以外的人都能听到的哭丧声居然顿时就戛然而止,一时间鸦雀无声。

其中一个兄弟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悲伤的表情,却难掩嘴角的一抹得意,表情扭曲而怪异。

“……大哥尸骨未寒,说这个未免也太……”

“正是因为三爷尸骨未寒,所以这个时候秦家正值多事之秋。若不赶快做出一个决定,难免秦家会乱。”

秦老夫人站起来,擦了擦眼泪,说道:“叶霆煜说的没错,我不能让四爷的家业败了。四爷走了,但是幼林一定会替三爷打理好家业的。”

秦幼林,秦四爷的大孙子,一个病痨鬼。

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人出声阻止了:“大嫂,幼林身体不好,怕是担不起这么大的家业吧!”

“是啊!”秦庆林适时开口,虽然努力装出一脸的痛惜,但微眯的双眼还是透露出他的喜悦。“大哥体弱,医生也反复嘱咐不易劳顿,要注意修养。爷爷去世已经让大哥伤心不已,现在就让他接管秦家,的确不合适。”

秦老夫人瞪了他一眼,说道:“秦家家业当然是交给长子嫡孙!别以为幼林继承不了家业就能轮得到你。你做的那些荒唐事在中国城早就传遍了!”

“大姐,你这么说我就不同意了。”秦四爷的二太太,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十根手指上还涂抹着鲜红的蔻丹,拿捏着姿态,说道:“我们家阿庆那是因为年龄还小。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些荒唐事?他最近不是已经听话很多了吗?再怎么说,也不会一歪脖子说断气就断气吧?”

这些话说的极其刻薄,叶霆煜和叶梓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果然是打起来了。

呵!

此时,秦幼林在一旁猛咳了一阵,打断了现场的争执,然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死者已矣……你们……不要在爷爷……面前……谈论这种事……爷爷会……走得不安心……”

叶梓妤看着他,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敬佩他。

看来四大家族里面还是有重感情的人的。

只是可惜了,感情用事的下场只会成为利益之下的牺牲品!

“秦家的家务事,我们不便插手。”叶梓妤虚情假意以退为进,“不过秦大少说的是,今天是三爷的下葬之日,有什么需要商议的还是另择佳日,从长计议。”

饵撒下了,端看鱼儿是否上钩了。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这个道理谁都懂。

从秦家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前来悼念的顾家。顾景灏和叶梓妤对视了一眼,便擦肩而过。

晚上的时候下起了大雨,外面风雨交加,深秋的狂风肆虐着,敲打在窗户上发出不堪重虐的哀嚎。中国城大范围的停电,一向热闹非凡的傍晚时刻此刻只剩下死气沉沉,黄昏下隐隐露出周围其他建筑的窗户,像一个个张开大口请君入瓮的黑洞。阳台上顾景灏养的大型植物也在墙面和地板上投射出诡异的轮廓,散发着致命的香气,无声的诉说着,你是打算原地等死,还是放手一搏?

叶梓妤捏着手中的红酒杯,隔着一扇窗户看着外面。

那一年的冬天,似乎也是同样的场景。

除夕已过,立春将至。

叶梓妤从军校拿到了春节的假期,回到了阔别了两年的中国城。

两年间,中国城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化,四大家族也依旧是貌合神离,各自算计。纵然叶梓妤对这种生活厌倦不已,却还是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从她踏上中国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和四大家族不断地周旋之中,除了睡觉时间之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有时候晚上睡觉枕在枕头上都觉得笑容收不回来,脸部肌肉是僵硬的。

等到她回过神、得以喘气的时候,春节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她要赶回军校继续学习。

就在大年初六的晚上,中国城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大面积停电。

飞机票是第二天一大早的,叶梓妤收拾完行李,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空,闲着无聊,便开着车去找顾景灏。

严格说起来,这几天他们两个还没有单独见过面,每次见面要么是在叶家有一群人,要么就是在顾家有一群人,总之是拜访来拜访去,说的话也都千篇一律。

一路上都很黑,因为停电造成了交通信号灯全灭,交通几近瘫痪。便秘的交通虽然让叶梓妤烦躁不已,但经过两年军校的磨炼也让她学会了沉着与冷静,一点点的随着车流挪动着,平常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车程这次居然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顾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叶梓妤把车子停在顾家门口,心里犹豫着这么晚了还贸然拜访,不知道会不会打扰顾家人休息,但是又觉得本来就两年没见,如果这次又见不到的话就只有到下一年的春节了,她一定会不甘心的。所以思前想后,还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反正,只要不打扰到顾家其他人应该就可以了吧?

顾景灏在夏天的时候读完硕士,专业是哲学和人类学,听说还接触了一些古希腊和罗马语言文学和一些神学的内容,总之都是一些在叶梓妤看来超级无趣的专业,却又觉得莫名的适合他。回国后就被顾言信委以重任,把四成的产业都交给他打理,想必这半年间他一定收获颇丰。

可是,自己这两年间也很努力呢!才不会输给他!

叶梓妤这么想着,忍不住露出这几天来唯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然而,本属于顾景灏的卧室里面并没有人。叶梓妤在楼下打了好几次手电光都没有看到回应——这是小时候两个人约定好不想被家里人发现的时候的暗号——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这么晚了,这家伙去哪里风流快活了!

都没想过她会来找他的吗?

正这么想着,叶梓妤发现有几个模糊的黑影,正朝着顾家的地下室走去。

四大家族都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叶家有,顾家自然也有,这一点丝毫不让人意外。

令叶梓妤意外的是,其中一个人提到了顾景灏。

“妈的!磨磨蹭蹭的!别浪费少爷的时间!”

边说边踹了其中一个人一脚,对方当场就跪在了地上,又被人粗暴地拉起来,拽着往前走。

叶梓妤悄悄地跟上他们,来到了地下室,躲在门外,悄悄地看着屋内的一切。

本就停电,地下室没有窗户,看起来就变得更加恐怖了一些。

有几支蜡烛摆在地上,因为灯芯有些长了所以忽闪着光,蜡烛融化的蜡油滴在地板上,凝结成一块块的白色。

离近了叶梓妤才发现,被绑的人她是认识的!

他叫李清,父亲是顾父的左右手。因为父辈的关系,所以李清从小就和顾景灏上同一所学校、受相同的教育,大概顾父有意将李清也培养成顾景灏的心腹。

可是现在,他被人用麻绳绑着,两手腕背在身后捆住,贴在后腰后将绳子在腰上缠两圈捆住,有效地简直住了对方双手的行动,大概是怕他中途逃走。他似乎之前已经被人狠狠地教训过了,脸上满是血痕,双腿也在微微打颤。

“我一直很信任你。”顾景灏的声音没有起伏的响起。“也正因为我信任你,所以更无法原谅你的背叛。”

“少……少爷!”李清颤抖着开口:“对不起!我真的是被逼的!我下次不会了!求求你原谅我!”

顾景灏的白衬衫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冷。

“我只问结果,不问原因。”

他一步步地走近李清,镜片里反射出冰冷的光芒,纵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也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背叛者的下场……”顾景灏拿出手绢,擦了擦手。“……就只有死。”

一抹属于金属的光芒在叶梓妤眼前闪过,然后是血液独有的红。

顾景灏手中的匕首重重地插进了李清的腹部,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匕首在人体内转了两圈,被人拔了下来。

叶梓妤曾经嘲笑顾景灏是古代人,都什么年代了还用手绢,顾景灏都只是一笑置之,说这样环保。

现在,这个曾经为她擦过眼泪、包扎过伤口的手绢,用来阻挡喷溅而出的血液。

灰白格子的手绢被深红色的血液污染之后,被人毫不留情地丢在了一边。

叶梓妤捂着嘴,后退了两步,却惊动了密室中的人。

顾景灏看到了她,微笑着朝她走过来。

“梓妤。”他走近她,然后伸出手拥抱了她,在她耳边说道:“这几天一直没来得及说,欢迎回来。”

而叶梓妤,重重地把他推开,跑了出去。

出了顾家的大门,在天空中突然绽放出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紧接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相继绽放,照亮了整个中国城。

就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之下,叶梓妤扶着墙,吐了出来。

也是在那天之后,叶梓妤便再也不会哭了。

……

“今天白天你跟叶霆煜上演的那出兵不血刃,真是精彩!”顾景灏从后面抱住她,夸奖道:“连我家老爷子都赞不绝口,说你们两个……青出于蓝,更胜于蓝。搭档的真好。”

“你也没必要太过谦虚了。中国城容不下四个家族并存,否则秦四爷也不会死。”叶梓妤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从玻璃的反光中看着他,意有所指。“秦家内讧,也省的其他人有心人觊觎了。”

顾景灏微微笑道,笑容含蓄而又谦卑:“你不觉得四个大家族来分食一个中国城,太多了吗?”

“多不多的我不在乎。”叶梓妤说道。“只是三个和尚没水吃,留着这些外人,早晚都是祸害。”

“看来在这一点上,我们达成了共识。”顾景灏端起一旁矮桌上放着的酒杯,和她手里的碰了一下,说道:“我是不是该说,跟你合作很愉快?”

“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叶梓妤装傻:“我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又何谈合作?”

也许是因为她恰如其分的装傻,似乎让顾景灏更开心了。

“30年珍藏的Palomino Fino.”顾景灏浅尝了一口杯中的橡木桶雪莉,说道:“这酒不错,你不试试吗?”

“我的味觉已经被烟酒烧坏了,尝不出好坏。”

“所以我才让你戒烟、戒酒。”

顾景灏又尝了一口杯中的酒,然后扳过她的脸,低下头,将口中的雪莉酒推进她的口中。

“这样……”顾景灏看着她,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愉悦的光芒。“……尝出味道了吗?”

“一点点。”叶梓妤说道。

“那再加一点点。”

蜡烛透过屏风透进来,散发出明黄色的温柔光晕来。

两个人在烛光中,接吻。

第8节

叶梓妤难得在穿什么衣服上耽误这么久的时间。既不想让对方觉得太随意,又不想看起来太隆重了。

顾景灏来找她的时候,就看到她扔了一房间的衣服。

一路捡着衣服走过去,在她旁边停了下来,看着镜子中的人影,笑道:“你是有预知的能力么?知道我要带你出去?”

“我是要出去。”叶梓妤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两边便出现了细小的纹路来。“不过不是跟你。”

顾景灏抱着衣服放在床上,然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着她:“那你是跟谁?”

叶梓妤在镜子里冲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当然是跟初恋啊!”

她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件事。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懵懵懂懂的对一个男人动了心,甚至为了他和叶家对抗,在没有获得任何支持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提着行李进了军校。

太像叶梓妤会做出的事了。

顾景灏看着她,最终选定了一套浅紫色的V领毛衣,复古格纹毛呢小脚裤,加一件浅咖色的格子骑士风毛呢外套。

顾景灏有些不开心。

“你的初恋不是我吗?”

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这身衣服还行,叶梓妤才从镜子上把视线挪走,径直走向顾景灏,伸出手指轻佻的勾起他下巴,审视着他。

“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的男人看起来很没有风度。”

顾景灏反驳道:“和自己的准未婚夫谈论初恋男友的行为也一样蠢。”

叶梓妤哈哈一笑,亲了亲他的嘴角,说道:“放心,我只是去送请柬。”

似乎要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叶梓妤从抽屉中拿出请柬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放进包里。

“可是你对‘送请柬’这个简单的行为背后也付出了太多心血了。”顾景灏指了指房间里凌乱的衣服,“难免让人觉得你动机不纯。”

“女人对初恋总是有一份特殊的情结的。”叶梓妤一边穿上手工擦色的马丁靴,一边问道,“所以你本来是想带我去哪儿?”

“和你的动机差不多。”顾景灏说道:“我要去给大学同学送请柬,大家说很久没见了顺道一起聚一聚,还特地嘱咐我带上家属。”

“那我这副样子去见你的大学同学,应该也算不得失礼了吧?”叶梓妤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问了一句:“你的老同学中,难道就没有你的前女友么?”

顾景灏承认他有那么一丝故意找茬:“我前女友有很多,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哪一个?”

“不管你前女友有多少个,我都是最后一个。”对于这件事,叶梓妤似乎有着异常的自信。“所以你到底要不要送我?”

“我的准未婚妻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见她的初恋男友,我还得亲自送过去。”顾景灏从椅子上站起来,推了推眼镜,道:“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我请求精神补偿!”

“抗议有效,但依然维持原判。”叶梓妤笑着挽上他的手臂。“走吧,未婚夫!”

正如叶梓妤一直以来对外界所说的那样,她为了一个男人而念的军校,显而易见的是这个男人并不是顾景灏。

对于这件事,顾景灏自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

叶梓妤是那种,你很难定义她到底是好是坏的类型。

不得不承认,她的青春期过得简直糟糕透顶。

从小就在跟任何试图挑衅或者惹怒她的人打架,从骨子里带着一副不服输的野性,为此没少吃亏,她自己大概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却还是一意孤行。

但是,她也绝对不会主动去找任何人的麻烦。

从上中学开始就做起了不良少女,吸烟、喝酒。打架倒是从小就会的,只是以前都是单挑,上了中学变成了群殴。

叶梓妤的初恋,就是在这个阶段内发生的。

那时候,叶梓妤上高二,除了依旧是个不良少女之外,还变成了一个学霸,让所有老师又爱又恨。不过,随着课业越来越忙,叶梓妤着实安生了好一阵子。

她骨子里透着一股海派与豪爽,说白了就是极其讲义气。因为这种性格所以反而有很多女生都喜欢围着她转。当时,叶梓妤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刘薇的,在高中时期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但是没想到此人是个渣男,被刘薇撞到此男劈腿,着实伤了她的心。

叶梓妤当时就怒气冲冲地带着一群人去找渣男的麻烦,然后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撞到了林跃。

林跃是渣男的哥哥,和渣男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大概因为是军校教官的缘故,他显得异常的正直严谨、光明磊落,义正言辞的表明虽然在谈恋爱这件事上是自己的弟弟做错了并且愿意为此向刘薇道歉,但是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叶梓妤不该掺和其中,更不能用暴力去解决问题。

而叶梓妤呢?大概天生反骨。道理她都懂,你好好跟她说,她会听,最好的例子就是顾景灏这种以柔克刚的。可你要跟她硬碰硬,她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叶梓妤当然不会听这个看起来就没情趣的老男人的话,当即就决定要用拳头来说话,结果出人意料的反而被揍了。

女人总是崇拜英雄,叶梓妤也不例外。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叶梓妤报考了军校,继续开始她和林跃的斗争生涯。

和林跃约在了商业区的一家咖啡馆。算起来,他们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了。现在再想起那段往事,连自己都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很荒唐呢!

“我在旁边的书店等你。”

下车前,顾景灏叮嘱道:“如果有人不安好心花言巧语的想拐骗你,你一定不要跟他走。”

“我遇到最会花言巧语的人就是你。”叶梓妤特别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今天的话特别多,拜托你把高冷的顾景灏还给我好吗?”

顾景灏亲了亲她的额头,便目送她下了车。

下了车,叶梓妤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居然有种两个人真的是在谈恋爱一样。

真可笑。

林跃一如他严谨的形象一般,竖着一丝不苟的后背头,穿着笔挺的制服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叶梓妤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以一句万能句式开始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不好意思,我来迟到了。”

“叶梓妤。”林跃朝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之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很意外。自从你退学了之后,除了我婚礼那天,就没见你联系过我了。”

“我忙嘛!”叶梓妤略带尴尬的嘿嘿笑道,从包里面拿出请柬,捏了捏请柬的边缘,看了一眼林跃。

“我和我未婚夫的订婚典礼,还请教官务必拨冗前来。”

林跃接过去,礼貌性的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毛笔写的漂亮的小楷。

订婚时间是12月20号,订婚人写着顾景灏、叶梓妤。

“我刚才看到有辆车送你来的。是你未婚夫吗?”

叶梓妤点了点头。

“当初你退学的时候,我问过你会不会后悔。”林跃合上请柬,看着她,神情严肃。“现在我依然要问你这句话。和他订婚,你会不会后悔。”

“也许会,也许不会,谁知道呢?”叶梓妤收起嬉皮笑脸,说道:“我现在已经学会不去想假设性的问题。”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你要订婚了,现在的你对这场订婚感觉到幸福了吗?”

林跃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的剖开了叶梓妤的心脏,把她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问题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她面前。

“林跃。”叶梓妤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我爱过你,真心的。”

林跃不说话,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也许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却还是觉得自己不知道才是最好。

“我爱过你,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你。”叶梓妤继续说道。“你结婚那天,我看着你的新娘,那个女教师,那么温婉,那么善良,我觉得是了,应该就是她了,那个最适合你的人应该就是她了。”

林跃反问:“那你觉得他适合你吗?”

叶梓妤无意识地搅动着咖啡,隔了好久才回答道:“在我二十岁之前,我都觉得,我是注定要嫁给他的。”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经历。就是那种……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太长,长到即便我知道我爱过你,也觉得你永远都缺席我生命之中最初的那些年。所以我一直觉得,如果没有跟那个从我出生、记事、成长都陪伴着我的人结婚的话,我一定会不甘心。这大概就是青梅竹马的好与坏吧!”

“但你们不止是青梅竹马。”林跃提醒她:“别忘了你……”

“我知道。”叶梓妤打断他:“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可是你知道吗?在我还不懂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已经遇到了他,这么多年过去,虽然我们两个中间走岔了路,可依然能殊途同归。然后,他没有女朋友,我没有男朋友;我的家人接受了他,他的家人也接受了我,我们受到来自各方面的祝福。这难道不是每个人心中都渴望并且为之向往的爱情吗?”

“其实当初选中你,组织犹豫和讨论了很久。但是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中国城的现状,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四大家族。”林跃皱紧了眉头,对于叶梓妤,他总是有很多很多的无奈。“现在看来,当初的担忧是对的。”

“不,现在的状况只不过更加证明了你们的选择没有错。除了我,还能有谁潜伏在中国城而不被发现呢?”叶梓妤强颜欢笑道:“你会去参加我的订婚礼的,对吗?”

“他不一定想见到我。”

“这个你不用担心。”叶梓妤说道:“说起做戏的本事,姓顾的最会了!”

打电话将顾景灏从书店里叫出来,两个人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叶梓妤能感受到顾景灏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不免觉得怪异,问道:“你干嘛?”

“看你有没有受到初恋蛊惑,准备上演落跑新娘。”

叶梓妤气到笑出来:“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大众情人?会不会落跑我就不知道,但是你再不走的话,你就缺席你的同学会了。”

顾景灏这才系上安全带,开车离开。

第9节

顾景灏的大学同学会订在了都府市中心的一间国际连锁酒店,酒店的单间里面设施齐全,除了餐桌之外还提供甜品台、高级音响和舞池。二人因为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是最晚到的,其他人都三三两两、或坐或站的聊着天。这些人都是顾景灏在英国求学时期认识的,本来华人就不多,现今在M国的也不超过10个。

男的大都穿的西装笔挺,女的都穿着合体的服饰,可见谁也不想低人一等。

“所以说我才不喜欢同学聚会。”叶梓妤在顾景灏耳边小生抱怨道,“你没觉得像是进了动物园吗?所有人都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以博得看客的掌声,好像这样就能显示出自己的优越。”

“那我们也一定是这里面最高贵的种类。”顾景灏一边回答她,一边露出虚伪的笑容,踏进软包的大门,立刻说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看吧,看吧,叶梓妤在心里面腹诽道,就是这种虚伪的笑容!看起来最讨厌了!

其中一个男人看到他,笑着开口喊道:“顾景灏!你可终于来了!”

说着走过来,锤了一下他的肩,这才看向叶梓妤,带着明知故问的笑意:“这位是?”

“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叶梓妤。”顾景灏话音刚落,顿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其中还有几道充满敌意的眼神。“梓妤,这是我大学时候的班长,陈培。”

叶梓妤俏皮的行了个不怎么规范的军礼,笑道:“陈班长,你好!”

“你好你好!”

三个人一起走进去,顾景灏又挨个向叶梓妤介绍了一下今天到场的大学同学,同时注意到有几个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女人向她投来审视的目光。

再光鲜亮丽又能怎么样呢?若真说起美貌和身家,在场的又有哪一个能比得上韩家的千金韩夏末呢?

女人总幻想着靠美貌和身姿就能把一个男人绑住,可“以色侍君者,色衰则爱弛”这句话又有哪个是没听过的?美貌和身姿虽然的确会引发男人的好感,可要想绑住对方,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叶梓妤也不在乎,一一打过招呼,大家这才七嘴八舌地聊起来。

“我说阿灏,你可真是贵人事忙啊!”同学A说道:“之前聚会喊了你几次,你都推脱掉了!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你了,可别想我们能放过你!”

“就是就是!”同学B附和道:“这首先嘛,来迟到了就得自罚三杯!大家说是不是!”

反正酒不是喝进自己肚里面的,其他人也就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来迟到的确是我的疏忽了。”顾景灏好脾气地回应道,“只是喝酒之前得先把正事办了,否则晚上就别想进卧室门了。”顾景灏边说边从公文包里面拿出请柬,分发给他们:“12月20日我和梓妤会在中国城内的‘凤来仪’举办订婚典礼,还请各位务必赏光。”

“凤来仪”三个字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了起来,神色复杂。

这个地方的名气太大,想不知道都很难!只是名气大也分好与坏,“凤来仪”在这些有为青年的眼中就是一个不正派的所在,即便其中有人对此处充满了好奇,但是明面上也表现得很尴尬。

其中一个女人更是摆出一副不齿的样子,指责道:“阿灏,你怎么挑在这么乌烟瘴气的地方办订婚宴!这一定不是你的主意吧!”言下之意全是叶梓妤的错。

叶梓妤记得她,是刚才对她报以敌视眼光的人之一,名叫Julia。明明是个中国人非要取一个外国名字,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传统女性的保守,看着让人烦。

“呵呵,这的确是我的主意。”叶梓妤笑了起来,“‘凤来仪’现在是我在打理的,自家产业没道理放着不用,是吧?不是我自夸,我手底下的姑娘那绝对是身娇腰软易推倒,而且保密性极强!在座各位男士别管是未婚的还是已婚的,只要一句话,什么样的姑娘我都能给你们弄到手!”

于是气氛更加尴尬了。

陈培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于是忙着圆场,招呼道:“既然阿灏已经来了,我们就上菜吧!服务员!”

“就是,我都饿了。”叶梓妤说道:“不是要罚酒吗?阿灏开车,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说完特别豪爽的倒了满满一酒盏的白酒,又从酒盏里面分出三小杯,一饮为尽。

“好!”有人起哄:“叶小姐一看就是能喝的!初次见面一会儿一定要跟你好好喝几杯!”

叶梓妤也不多做推辞,豪爽应了:“没问题!”

十道凉菜压桌,热菜陆陆续续的被服务员端上桌,酒过三巡之后,大家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要说起来我们之中最优秀的,就属阿灏了!”陈培说道:“出身好、性格好、成绩好!之前听我老板说,我所在的传媒公司正在和顾家谈并购事宜!阿灏啊,以后你就是我的老板了!”

“班长说哪里话。”顾景灏谦虚道:“我也就是靠着父辈打下的基业才有现在的一切,论起真本事,你们哪个都不比我差。”

“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啊!”同学C接话道:“你当初在大学那可是风云人物啊!就连咱们系花都倒追了你好长时间,我们看的那叫一个嫉妒!”

“对对对!我也记得!”同学D大概是多喝了几杯,说话便没了轻重:“叶小姐,我跟你说啊,那个系花可是混血!人长得顶漂亮不说,身材也是超级辣!那大长腿真是啧啧……说起这件事我得说阿灏两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高冷啊!人家追了你四年,你愣是一个反应都没有!”

顾景灏抿嘴笑道:“我心里有人了。”

这句话,无疑又受到了很多的调侃和吐槽。

叶梓妤默默地吃着饭,心里腹诽着这种场合真是太无聊了,要不是饭菜做得合她胃口,她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同学会的话题多变,具体说了些什么叶梓妤也没有在意,反正无非就是炫耀工作,炫耀家庭,互相吹捧,再把各自大学时候的糗事翻来覆去的说一说,实在没有听的必要。

“对了,不知道叶小姐在哪儿上的大学?”

叶梓妤抬起头,这才看到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而问她这个问题的,就是刚才说她的凤来仪乌烟瘴气的那个女人。

“我没上大学,我读的军校。”

“军校啊……”对方的脸上闪过一抹轻蔑的笑意,又不知死活的继续问道:“……阿灏好像是很喜欢看书的吧?不知道叶小姐喜欢看什么书?”

叶梓妤放下筷子,也不吃了。

嫉妒的女人本就面目丑陋,她本来看在对方显然是求爱未成的份上,不想跟她计较,可对方还没完没了了。

她叶梓妤,什么时候让别人给欺负过?

于是回答道:“《金瓶梅》啊!我跟你说,《金瓶梅》这书可有意思了!你看里面那些人物,西门庆,放现代也算有车有房有型有款。再看那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虽然出身都不怎么好,可绝对是大美女啊!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可就这群人,表面上道貌岸然,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个顶个儿的虚伪,也不知道优越感从哪儿来的。”

叶梓妤的一番话,摆明了指桑骂槐,只见对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居然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顾景灏适时夹了一个虾放进她盘子里,说道:“吃点儿虾,对身体好。”

叶梓妤故意说道:“我不会剥壳。”

顾景灏把壳剥了,重新放进她盘里。

嘛,叶梓妤想,这下应该能恶心到对方了。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下,同学会散了去。

回到车上,顾景灏说道:“这下大概不会有人参加我们的订婚礼了。”

叶梓妤有些忐忑,她就是脾气上来了,最能压制住她的人偏偏又没有反应,才把场面搞得那么难看。

“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顾景灏摇了摇头,这才笑道:“看到你为了我争风吃醋,我很开心。”

叶梓妤把视线移到一边,嘟囔道:“谁吃醋了!”

顾景灏莫名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可爱,凑过去忍不住想要吻她。

叶梓妤伸手挡在两个人的脸前面,说道:“我刚喝了酒,臭死了!”

顾景灏也不勉强她,就贴着她的手掌,低声问道:“10%的葡萄糖?”

温热的气息打在手掌上,竟然让叶梓妤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嗯。”

这简直……

就像是在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嘛!

叶梓妤有些不甘心地想,总觉得被顾景灏占了便宜了!

第10节

就在顾景灏和叶梓妤甜甜蜜蜜的去送请柬,并参加了一场各怀鬼胎的同学聚会的当天,韩三爷出事了。

虽然警方已经盯了他很久,但是每次都被这个狡猾的老狐狸给溜掉了。而这次警方显然掌握到了明确的证据,经过了精密的部署,将他抓了个正着。

在韩三爷的货船上搜出了大量的泰国佛牌,但是显然的,如果只是“走私”的话并不能对他造成多么严重的损失。真正让这只老狐狸栽了的原因是在佛牌里面找到了50公斤纯度高达44%的海洛因。

这件事无疑给了韩家一个巨大的打击,韩家四处游走,试图打通关节,但是大家似乎都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和以往的不同,所以大多闭门不见,或者三缄其口。

叶梓妤大概是凌晨时分得到的消息,她本来就睡得不怎么安稳,所以当陆允晖打电话向她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清醒了起来。

这件事非比寻常,所以叶梓妤第一时间便联络了叶霆煜。这家伙倒是一副睡得很好的样子,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懒散。

告诉他韩森出事了之后,叶梓妤问道:“要保他吗?”

“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叶霆煜带着轻蔑的轻笑:“我记得我早就说过,在中国城绝对不允许出现这种东西。他既然无视了我的警告,我为什么要保他?”

“不保他,家里面那群老家伙们岂不是要闹翻天了?”话虽这么说,叶梓妤的语气里却似乎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

“他们日子过得太闲了,是该给他们一些危机感了。”叶霆煜说道:“他们忙了,我们才能清闲。”

“喂,阿霆。”叶梓妤难得认真的喊他的名字:“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叶霆煜沉默了两秒,明知故问道:“哪里奇怪?”

“你觉得三爷是个谨慎的人么?”

“他是商人,没有人比他更谨慎了。”

“警方盯了他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卷宗堆起来也不少了吧?可是警方迟迟都没有动作。”叶梓妤反问他:“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次,警方行动的这么迅速,这么果断?仅仅是因为只需要这一次,就能让他永不翻身吗?”

答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恰恰是因为这次的性质特殊,所以警方才更不会贸然行动。

警方敢这么做,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虽然三爷近些年小动作不断,但就是因为他的多疑和谨慎,所以知道内情的人没有几个。这次的事更是这些年来最不容有失的一次,可三爷偏偏就栽了。”叶梓妤总结道:“阿霆,四大家族出现了内鬼,而且此人在高层。”

“那么……”叶霆煜慢慢开口,问道:“……你怀疑是谁?”

“一个最近才出现、和四大家族的上层有密切关系、又和警方有关系的人。”

叶霆煜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我也希望是我多疑。”叶梓妤知道无论如何叶霆煜都不会怀疑那个人,所以并不逼迫他,只是说道:“阿霆,这件事牵连甚广,恐怕连我也会被卷进去。我想接下来四大家族应该会有一次大的清盘,如果你相信他,就不要把他卷进来,否则他必死无疑。”

其实,她与那个人没什么交情,如果他真的是内鬼,那么死不足惜。可如果不是,她也不想他平白丢了性命。

她的目的只是叶家的女主人,不想无辜的人枉死。

果然不出叶梓妤所料,天刚亮,叶家就闯入了一群警察,请她去“协助调查”韩森的贩毒案。

韩森的货是从叶家的港口下岸的,要说叶家对这件事全不知情,无疑是拿警方当傻子了。但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她叶梓妤就知道韩森运送的到底是什么,否则警方就不会只是请她去“协助调查”这么简单了。

叶梓妤咬死了韩森运送的是一批泰国佛牌,警方也没有办法,只能将她暂时关押,企图使用疲劳轰炸让她松口。

叶梓妤倒是不着急,现在外面一定是腥风血雨,待在警局里面反而一切与她无关了。

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叶霆煜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丝毫没有要保释她的意思。

他知道叶霆煜生性凉薄,这些年虽然人在中国城,但却和叶家鲜少来往,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但是这些年叶梓妤和他的关系也算不错,帮他处理掉不少麻烦,而且又是他的妹妹,于公于私也该为她做点儿什么吧!

可这个混蛋居然说:“三爷是在叶家的码头被警方人赃并获,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而警方现在只带走了叶梓妤,叶家无谓做多余的事,免得受牵连。”

这一举动无疑惹恼了叶启饶,恨不得把叶霆煜给敲死。

反倒是顾景灏,约了林跃见面。

他此刻正坐在林跃的办公室里面,面前放着一杯余温未退的速溶咖啡,带着一丝甜腻,味道丝毫不纯粹的拖泥带水,是他不怎么喜欢的味道。

他自始至终都面带笑容,十五度角,优雅绅士的很完美。

“林先生,”顾景灏开口说道:“很荣幸你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我。”

对方长着一张无论从各方面来看都称得上帅得脸,不可否认大而幽深的眼睛给他加了不少的分数。虽然整个人给人感觉有些严肃,但是东方人特有的娃娃脸却让他看起来好相处了许多。

顾景灏有些自恋地想,叶梓妤看男人的眼光向来不错。

林跃报之以微笑:“顾先生,你太客气了。听说您是梓妤的未婚夫,我对您的勇气深感佩服,所以我很乐意与您见上一面。”说着朝他眨了一下眼:“我很遗憾没能看着她毕业。要知道她是那一批女学员里面试飞成绩最好的。”

顾景灏开玩笑的说了句:“拿飞机当汽车开么?”

林跃的笑容更甚,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笑与不笑竟然有天壤之别。

“是有一种拿飞机当汽车开的胆识。要知道,国家要培养出一批优秀的飞行员需要耗费非常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而一个优秀的女飞行员更是万里挑一。”

顾景灏却摇了摇头:“有的时候支撑她的不是胆识,而是一种必须要特立独行的执着。她的家庭情况决定了她永远不能平庸,否则就会被淘汰,被丢弃。”

林跃皱起了眉头:“难以想象。”

“她有没有告诉过你,她最喜欢看的一本书是什么?”

林跃略微思索了一下,当初查看学员资料时候叶梓妤龙飞凤舞的字迹似乎还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金瓶梅》?”

顾景灏忍不住笑出声。

越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叶梓妤的表现越夸张和失常。

“叫《歌剧院的影子》。”

顾景灏用好听的声音,娓娓说道,在很久以前,有一个破旧的戏剧院,有一个题词员,她叫Ophelia。

乍听上去和《歌剧魅影》有些相似的名字,却是完全不同的故事,让林跃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然后呢?Ophelia就这么死了?”

“对。她死了之后灵魂升上了天堂,她和她的影子继续在天堂表演戏剧给天堂的人看,就连上帝也会偶尔来看他们的演出。”顾景灏说道。“她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Titanic上映,好多人评价说看了Titanic不哭的不是女人,她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她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却哭了。虽然她不会承认,但是这的确是她最喜欢的一个故事。”

从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叶梓妤这个女人远远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大,也不是全无弱点。

她怕黑怕孤独怕空虚,她并没有外界所看到的“过人的胆识”。她只是用一种旁人看来比较怪异的的、难以理解的行为方式去模糊焦点,让人忽略了她的不足。

“我说这些,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顾景灏说道:“梓妤被警方带走问话,我不知道她能承受多大的压力。作为未婚夫,我希望林先生看在梓妤曾经是您最得意的学生的份上,帮帮她。”

“她被警方带走了?”林跃万万没想到,顾景灏居然是为了这件事而到访的,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涉嫌和一件毒品走私案有关。”顾景灏简单地陈述了一下事情的始末,然后说道,“林先生是知道梓妤的性格的,她虽然行事比较乖戾,也有过一段叛逆期,但是承蒙您的教导,她自军校毕业之后已经收敛了很多了,绝对不会为虎作伥。”

“话虽如此……”林跃皱着眉,似乎有些为难:“……可是警方的事,我们军方不便出面干涉……”

“既然如此,那便是我打扰了。”顾景灏微微颔首告辞,开门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她总说她会报考军校是为了一个男人,您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么?”

说完不等人回答就离开了,似乎答案是什么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或者说他早已经知道了答案。

林跃从窗户上看着顾景灏走远,然后掏出电话。

叶梓妤,你这个未婚夫……真的很厉害。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后利用我对你的亏欠,让我毫无还手之力。

他既看穿了你,也看穿了我。

第11节

叶梓妤猜到四大家族出了内鬼,顾景灏同样也猜到了。

在确定了林跃一定会帮这个忙之后,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顾景灏以完全不同于以往形象,雷厉风行的对四大家族里所有的可疑对象进行了清缴。

两天之内,一共死了一百三十人,而这个数量还在持续增加之中。

一时之间,四大家族人人自危,生怕这股火烧到自己头上。

顾景灏的作风无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种大肆杀伐的行为出现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让人意外,可唯独出现在向来谦逊温和、待人有礼的顾景灏身上。

顾言信则是又欣慰,又害怕。他早知道这个孙子不简单,事到如今猛兽终于被放出闸了。只是若没人牵制,就变成了一件极度危险的事!

他不是没想过给顾景灏一个提醒,或者说是警告,可是这两天每次看到顾景灏冰冷没有热度的眼神,都会觉得不寒而栗。虽然顾景灏依旧维持着他15度的笑容,但顾言信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孙子,不是一个晚辈,而是足以在江湖中翻云覆雨的大佬。每次话到嘴边,便又说不出来了。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日落西沉,顾景灏看着手下人把第一百三十二个人扔到乱葬岗,看着面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语气沉静地问手下人:“你们知道保守秘密的唯一方法是什么吗?”

话音未落,只听到四声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四名手下纷纷倒地。

至此为止,死亡人数为一百三十六人。

顾景灏从钱夹里掏出一沓钞票,用打火机点燃后,扔到他们的尸体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从李清背叛了他之后,他就再也不相信任何人,而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烧点钱给他们,就算是封口费,到了地下见了阎王,可别乱说话。

走到车前,脱掉沾有血迹的大衣,同样点火,然后扔进汽车里面,打着火,打开暖气。

身后的火势逐渐蔓延,直至发出一声不小的声响,火焰瞬间冲上天际,又快速降了下去,整辆车才开始快速的燃烧起来。顾景灏就在火光的映衬之下,只穿着衬衫和羊绒背心,慢慢地往回走。

中国城中心的一口大钟懒洋洋的响了起来,一共十二下,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十二月二十日,顾景灏和叶梓妤订婚的日子。

顾景灏突然特别想给叶梓妤打电话,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叶梓妤不甚清醒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进来:“顾二少,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她被那群无能的警察关了好几天,傍晚的时候才放出来,洗掉了身上的一身晦气,又好好的吃了一顿,躺上床刚睡着没多久,就被扰人的电话吵醒了。

“抱歉。”顾景灏毫无缘由地问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去看房?”

电话那头愣了两秒,然后掷地有声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又毫不犹豫地挂掉。

不过,看房什么的……

叶梓妤闭着眼,笑了起来。

顾景灏对着挂掉的电话,默默地说了句晚安。

走到家门口,远远地就看到在大门口站了一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来回走动着。

走近了,才看到原来是韩夏末。

看到他,韩夏末激动地喊了一声:“阿灏!”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平日里总是精致的妆容已经不见,发型微乱,神态也有些疲惫,全然不似往常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顾景灏走过去,说道:“外面冷,进去说吧。”

韩夏末跟着顾景灏进屋,走进书房。

顾景灏问道:“不知韩小姐深夜拜访,所为何事?”

韩夏末并没有注意到顾景灏对她称呼上的改变,她显然已经被别的事情占据了太多的思绪,只听她急切地手舞足蹈着。

“阿灏!你听我说,你不能和叶梓妤订婚!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我知道你这两天在对四大家族里面的可疑人物进行清剿,但是我跟你说,你杀错人了!叶梓妤才是真正的内鬼!我爸就是因为她才会被抓的!”

“韩小姐。”顾景灏打断她的话,说道:“我以为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在为三叔被抓一事四处奔波,而不是过来破坏别人的订婚。”

“你以为我没有吗?这些天我一直在四处求人,四处打通关系,可是没有用!叶霆煜说他不会出面保我父亲,说他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四爷走了之后秦家根本是一盘散沙。警方也因为这次案情严重而讳莫如深,谁也不敢露面帮忙,你说我还能怎么办?”韩夏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也正是父亲出事了之后,才让我明白了人情冷暖,更要抓住现有的东西。”

顾景灏推了推眼镜,挡住了唇角嘲讽的笑容:“想到亲生父亲出了这样的事,居然唤来韩小姐这样的觉悟,我真是替三叔感到心寒。”

而韩夏末,也终于意识到顾景灏今晚的态度较之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于是怔怔的问道:“你是不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叫我韩小姐?”

“你是韩家的大小姐,我当然也会这么称呼你。”

“可你以前不是这么称呼我的!”韩夏末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拽着顾景灏的袖子,问道:“阿灏,你怎么了?是不是因为你要订婚了,所以才要跟我保持距离?”

“韩小姐应该听说过一个词,时移世易。”顾景灏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挪开。“以前,你是三叔的掌上明珠,看在三叔的面子上,大家都会宠着你。可现在三叔栽了,韩家乱成一团,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你韩大小姐的名号就变成了一个空名。现在走出门去,大概不会再有任何人给你面子了吧?”

韩夏末没想到她眼中一直如王子般温文尔雅的阿灏会说出这种话,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阿灏,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你一直都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你也说过你拿我当妹妹的!”

顾景灏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如往昔,但是说出的话却如利刃般狠狠地扎进韩夏末的心里。

“要假装爱上一个人并不难,你说是吗?”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是骗我的!”

她喊着,死死地扑过去抱住他,女子玲珑有致的曲线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

“阿灏,我知道我以前太任性了,还总耍小孩子脾气,我会改的!”韩夏末颤抖着声音说道:“我保证以后会乖乖听你的话!你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想找哪个女人就找哪个女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怎么还是不懂呢?”顾景灏的声音从胸腔处传出来,每一次的震动都仿佛狠狠地打在韩夏末的脸上。“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期待。对于我来说,你以前是三叔的女儿,三叔死了之后,你就是陌生人。你的生与死,好与坏,都与我无关。”

说完,顾景灏推开她:“夜深了,韩小姐请回吧。恕我不送了。”

之后便不再理会她,径自走向门边。

开门的一瞬间,韩夏末喊道:“阿灏!”

顾景灏回过头,看到她一颗颗的在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我从小就喜欢你。”眼泪不受控制的从韩夏末的眼眶里流下来。“就算你现在这样对我,可我还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我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爱你。”

衣服从身上滑落,露出姣好的、女子美丽的身体。

“阿灏,让我成为你的人。”

“给你二十分钟,离开我家。”回应他的,是书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我就当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在韩夏末乳白色的肌肤上。

很久以后,韩夏末慢慢蹲了下来,大声哭了起来。

等到顾景灏洗掉一身的血腥气,从浴室里面出来的时候,韩夏末已经离开了。

韩大小姐的骄傲,今晚大概被他践踏的丝毫不剩了。

想到这里,顾景灏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让他又一次想起遇到安彤的那个晚上,很难说清楚和韩夏末比起来她们两个谁更惨,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天使终于被剥去了光鲜亮丽的外表,从理想世界一般的天堂坠入了肮脏污秽的尘世间。

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难得的满天星斗,想起韩夏末对他说的话。

叶梓妤才是真正的内鬼。

韩夏末的确有点儿本事,但是还是不够了解他。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第12节

十二月二十号,刚下过一场雨的中国城居然迎来了难得的大晴天,温暖的阳光似乎融化了近些天来的所有阴霾,使人的心情也变得晴朗了起来。

Elie Saab的香槟色钉珠手工礼服,Victoria alternating的铂金镶钻圈形耳环,Christian Louboutin的水晶Daffodile 高跟鞋。

“鱼鱼,你就像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一样!”顾沐玟在一旁不无羡慕地感叹道:“我还没见过我哥对哪个女生这么上心过。我将来找男朋友也要找对我这么好的!”

叶梓妤看着顾沐玟身上韩式复古裸色前短后长的圆领公主裙,和头上的水晶镶钻发叉,回道:“他不是对你也挺好的,从头到脚所有东西都是一式两份。”

“这倒是。”想到这里,顾沐玟也嘻嘻笑了起来,在床上坐下,翘起腿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和脚上粉色后系蝴蝶结的高跟鞋。“鱼鱼,你都快成我嫂子,可感觉上对我二哥还是一脸嫌弃啊!”

“我当然会嫌弃他。”叶梓妤也不多做解释,反而顺着顾沐玟的话,笑道:“免得他太得意了嘛!”

顾沐玟笑得倒在了床上。

棕栗色的短发被烫的微卷,厚厚的头发挡住一侧脸颊,另一侧的头发被别在了耳后,显得即知性又不失女人味。

“好好看!”顾沐玟忍不住赞叹道。“好了,我哥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平安的送到订婚典礼上,我之前还觉得他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现在看来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

“好了,一晚上就听到你在叽叽喳喳的。”

“我开心嘛!”顾沐玟笑道:“好了好了,我不吵你了,给你时间冷静一下。我在楼下等你。”

叶梓妤点了点头,顾沐玟给了她一个飞吻,便开门走出去。

下楼的时候,看到一个素面朝天看起来格外乖巧的女孩,吃力的举着叶梓妤的Diro灰色貂皮长大衣上去。顾沐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叶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佣人了?

谭紫妍拿着大衣上楼,推开门,笑着问道:“你打扮好了吗?我把大衣拿过来了,外面好冷啊!”

叶梓妤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她,不发一言。

谭紫妍在她的眼神下变得逐渐有些局促:“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叶梓妤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冷:“我还记得你为阿灏和夏末末对峙时候的样子,连我都快要被你感动了。可是现在顾景灏要和我订婚,你却还能露出这种笑容。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谭紫妍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沉默了片刻,叶梓妤可以看到她两片嘴唇间细微的颤抖。

几秒钟后,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摇了摇头:“我没想那么多。顾先生对我很好,可我知道我各方面都配不上他。你也对我很好,把我从凤来仪救出来,我很感激你。你们两个能结婚,我当然会祝福你们。”

“我救你只不过是受人所托,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叶梓妤从她手中把大衣接过来,披在身上。“从明天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谭紫妍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眼睛里透露出既恐惧又惊讶的神色,追问道:“为什么?是我做的不够好吗?你给我的书我都有认真读!你让我平日少出门,我也没怎么出去过了!你要是觉得我是个麻烦的话,我也可以赚钱养活自己的……”

“韩三爷死了,韩家败落,末末自然也不会在去找你的麻烦了。”叶梓妤说道。“虽然你说你会祝福我和阿灏,我却不能信。养虎为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离我们的生活远远的。”

“我真的不会破坏你们的生活的!我……我在M国没有任何亲人了!叶小姐,求求你,不要让我回去!哪怕让我做一个普通的佣人都行!”

叶梓妤微微勾起了嘴角,这让她画了妆的脸庞显得格外的不近人情。

“你愿意做佣人,我却不敢用你。”

叶梓妤的话让谭紫妍愣在了原地,感觉自己无法动弹。

“我一直在想,你也在凤来仪做了两年了,一直平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就捅了秦庆林一刀呢?后来看到你和末末对峙,我就知道了,你喜欢顾景灏,你爱上了他,所以即使他不要你了,你也要为他守身如玉。”

叶梓妤带着轻蔑的笑声传入了谭紫妍的耳膜,她从来没觉得叶梓妤的笑声是如此刺耳。

“今天是我和阿灏的订婚典礼,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男人。他以前什么样、有多少女人我不管,但是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说我叶梓妤看不好自己男人,让他在外面拈花惹草,而且对方还是个……”叶梓妤上下打量她一番,谭紫妍觉得自己像被扒光了一样羞耻。“所以,从这一刻起,不准再见他。”

女孩大大的眼睛里,慢慢的溢出泪水。

“从明天起,如果我再在中国城看到你,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做掉你。”

说完,叶梓妤踩着高跟鞋走出去,昂着头,高高在上的就像是一个女王。

屋里面的造型师和化妆师对谭紫妍投以既同情又轻蔑的眼神。

向来白天萧索的“十里红妆”,在一天变得格外热闹,处处张灯结彩。

中国城四大家族中的叶家大小姐和顾家二公子的订婚宴就摆在了犹如“十里红妆”地标般存在的凤来仪。

四层高的建筑物今日门户大开迎接著四方宾客,即使是在白天也依然灯火辉煌,水晶吊灯反射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更显璀璨,服务生熟练的游走在宾客间,衣香鬓影,谈笑自若。

叶霆煜和易子阳联手送了一对约一人高的、交颈缠绵的天鹅冰雕作为订婚礼物,叶梓妤不用想也知道这主意肯定是易子阳这般贴心的人才会想的出来的,叶霆煜那种毫无情趣的人大概只会送红包。

叶启饶和顾言信的脸上都难掩兴奋,一大把年纪了,脸上的笑容堆的都能挤死苍蝇了,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不知道的还以为俩老头老来发春,要订婚了。

会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语的人除了叶梓妤之外不作他想。

顾景灏早已习惯了她冷嘲热讽的说话方式,丝毫不意外她会说出这种话,笑著推了推眼镜,说道:“亲爱的,他们是长辈,表面功夫还是要给足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参加这个莫名其妙的订婚典礼!”叶梓妤出声抱怨著。“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执意要办什么订婚典礼,它完全不具备任何意义!”

“最起码它能告诉整个中国城的人,我是你的了。”顾景灏半开玩笑的说道:“我的行情可是很好的。”

叶梓妤冷笑:“看到凤来仪那么多姑娘暗地里躲在墙角里面含泪咬床单我就知道了!”

顾景灏笑著搂上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吃醋吗?”

叶梓妤咬牙切齿:“你的理解能力有待加强。”

两个人从楼上下来,仿佛热恋中的情侣般亲密无状。

叶启饶和顾言信正以一副主人的心态在跟宾客谈笑。

“当年两个孩子都还这么一点儿,转眼间就谈婚论嫁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们不服老不行了!”

妈的哪个不是声如洪钟老当益壮,随便一个人跺一跺脚中国城就得好一段时间不得安生,学人家叹什么气了!

“只可惜了……”秦老夫人略显哀伤的擦了把眼泪:“……我们家老头子,看不到俩还子的大喜事。”

秦四爷五七都过了你要不要在别人的大喜日子上说这些!要旧事重提要不要挑今天!

“弟妹,”顾老夫人出声安慰她:“害死四弟那个人不是已经一命抵一命了么?四弟在天之灵也算安息了。”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四爷这么一走,留下我们孤儿寡妇的可怎么办啊!”

越说还越伤心了。

“你放心,咱们四大家族本就是一家人,不会让你们母子孤苦无依的。”

“有嫂子这句话,我也就安心了。”

你们这群老家伙的演技简直可以去竞选奥斯卡了!

笑里藏刀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好端端的一个订婚典礼搞的跟谈判似的!

“亲爱的,放轻松一点儿。”顾景灏语带笑意:“拿今天当做一个普通的聚会就好。”

叶梓妤皮笑肉不笑:“普通的聚会不会每进来一个人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也不会有人说‘你们两个看起来真般配’!”

顾景灏的笑意更深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结婚的事好像是你提出来的吧?至于般配……我觉得狼狈为奸也算一种。这么想你是不是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叶梓妤怪笑一声:“还真是谢谢你的体贴啊!”

顾景灏补充道:“事实上我觉得你这样别扭的样子这可爱。”

可爱你个头!

叶梓妤刚想反驳,就被打断了。

“你初恋情人来了。你也不想让他看出来其实你对这场订婚有多么厌恶吧!”顾景灏提醒她,“如果你这个准新娘能够多一些笑容的话,我想他会重新反思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否正确的。”

叶梓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说她最讨厌青梅竹马了!一点儿秘密都没有!

换了个笑容迎上去:“教官。”

“梓妤。”林跃看著她,目露欣赏,“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叶梓妤有些不好意思:“很别扭是吗?”

林跃摇了摇头:“很好看,让我意识到你也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

顾景灏扶著叶梓妤的腰,微笑:“她被人挖苦惯了,现在被人这么夸奖会不好意思的。”说著伸出手:“林先生,非常感谢你今天的光临。”

林跃也伸出手跟他相握:“你拐走了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女飞行员,我自然要来看看。”

顾景灏一语双关:“她不会选错人的。”

“我当然不怀疑这一点。”林跃肯定道。“介意我跟准新娘说两句话么?”

“请便。”

顾景灏离开去招呼其他人,两个人走到一旁的天台上。

一改刚才的满面笑容,林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我想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了,做这样的决定,你后悔了么?”

“不管你问我多少次,我的答案都一样。”叶梓妤答道。“我走到这一步,没机会也没时间后悔了,只能向前。”

“我希望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她想要的?呵!

她早就忘了自己最初想要什么了。现在的她,只为了一个理由去做这一切。

“说真的,我没想到你被抓之后,他会来找我。”林跃调侃道:“求人办事还一副高冷样子的,他还是第一个。”

叶梓妤瞪大眼睛看著他“是他找的你?”

“不然你以为你会这么快被放出来吗?”林跃说道:“本意是打算多关你几天的,好让你洗脱嫌疑。只可惜拆人姻缘有如杀人放火,我总不能让你的订婚典礼在拘留所举办吧?”

“我……”叶梓妤像舌头突然被咬了一样顿了一下,才又说道:“……谢谢你。”

“你很快就不会谢我了。事实上,我今天来,是有一个不知道该说好还是坏的消息带给你。”林跃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贯的认真。“上次和你见了面之后,我觉得你不再适合进行下面的行动。所以我请示了组织,组织经过研究决定,让你退出这次行动。”

“不!你们不能这么做!”叶梓妤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压抑,压低的音量使得发出来的声音有些怪异:“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不会让这次任务失败的!我已经谋划了这么久,你们不能说让我退出就让我退出!”

林跃皱眉:“可是,你对顾景灏的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

“当初……是你问我要不要做的……”叶梓妤觉得说话都变得有些艰难,“我本可以避免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你们把我推向了目前这个境地。现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让我退出,无疑是送我去死。”

“我们会有办法让你抽身的……”

叶梓妤尖锐地反驳:“如果是我自己不想抽身呢?”

林跃的样子在此刻显得越发冷漠而疏远:“那么组织将不会再给你任何的支持和援助,你的所有行为都是未得到授权的个人行为,一旦你有越距的行为,组织也不会出面帮你摆平。”

叶梓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抱歉,我不敢背着我的未婚夫单独见我的初恋情人,现在我要去找他了。你自便。”

说完,不等林跃开口,叶梓妤便离开了。

在大厅里找了一圈,没看到顾景灏。刚想开口问,大厅的灯光突然全暗了下来,只在舞台上亮了一盏灯。

顾景灏站在话筒后面,开口:“首先,谢谢各位光临我和叶家独女叶梓妤的订婚典礼。”

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今天在场的各位,有的是我们的同辈,有的是我们的叔伯,还有更尊贵的是我们的祖父。大家都知道,我们四大家族是百年的交情了,我跟梓妤是打小就认识的。中国有句俗话,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但凡青梅竹马,总是会给人无限遐想的。今天我能和梓妤订婚,不知道是不是满足了大家的想象?”

众人轻笑。

大概是顾景灏给人的印象太过儒雅,所以在念出如此情意绵绵的诗句的时候也毫无违和感。

从头到尾,他都目光都牢牢锁定在叶梓妤的身上。

说完,顾景灏从台子上走下来,像个王子般朝叶梓妤伸出手。

“我能请你跳支舞么?My queen?”

Queen的意义是双重的,只是不知道在顾景灏的心里面究竟是皇后还是女王?

中国城的皇帝只有一个,是姓叶的就不能是姓顾的。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叶梓妤缓缓地伸出手,两个人亲密的靠在一起,任谁看来都是极其相爱的一对。

“我是不是该恭喜你,这出八点档的言情偶像剧演的真不错。”

“那也要你的配合。”顾景灏提醒她:“专心点儿亲爱的,你踩到我了。”

“我很抱歉。”叶梓妤问道:“为什么明明是你把订婚地点订在了凤来仪,大家却都以为是我的主意!你这个虚伪的伪君子!”

“大概是因为……我实在是太无害了吧。”顾景灏也是一副头疼的表情。“不订在这里,怎么能让你口中的莺莺燕燕死心呢?”

叶梓妤无比自信的说道:“就算不定在这里,我也有办法让他们死心的。”

顾景灏说道:“看来我是娶了一个大麻烦,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从你答应我的赌约开始,你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叶梓妤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信你顾二少的字典里后悔两个字。”

“呵呵。”顾景灏低声笑起来:“如果你不是我的战友的话,我一定拿你当我的红颜知己。你究竟比我想象中的了解我多少?”

“可惜了。”叶梓妤似摸似样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做你的战友和棋子远比做你的红颜知己来得可靠。”

舞曲的声音在大堂里面回想著,掩盖了两人的交谈声,也掩盖了所有的不和谐音。

“如果对方是你的话……”顾景灏的舞步停下来,叶梓妤没注意险些踩上去。

顾景灏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亲吻。

如雷般的掌声响了起来,淹没了他的声音。

“……我不介意有一个红颜知己……”

第13节

顾家大宅,顾景灏坐在中式小楼二楼连接着卧室的阳台上,身边栽满了看着让人无比清爽的大型绿色植物,手里抱着一本书,黑底白字的《厚黑学》。

隔着一道屏风,谭紫妍站在外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似乎对他格外恭敬。

“她真是这么对你说的?因为不想让你成为我们婚姻间的不安定因素?”

顾景灏问道,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谭紫妍看不到他的脸,也就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是的,顾先生。”谭紫妍说道。“很抱歉辜负了顾先生的信任。”

“无妨。”顾景灏低着头把书翻了一页,“她会怀疑你是我意料之中的事。只是还是让你暴露的太早了。”

“我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谭紫妍微微皱眉,“从表面上来看,顾先生的计划无懈可击。”

这场局,应该说从谭紫妍被送进凤来仪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开始了。

谭紫妍一直在找机会,找机会接近叶梓妤。为此,她不惜在凤来仪埋伏了两年,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取一个甚至不确定概率的机会。

直到秦庆林的出现,这一切开始变得理所当然。

穷姑娘遇到了她心仪的王子,即便已经被抛弃了却依然决定为他守身如玉。这时候出现了一个同样有钱有势的阔少,即便知道对方身份的尊贵却还是冒犯了他。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个人出来调停这一切。而负责调停的人,便是凤来仪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叶梓妤。

顺理成章的,她被赶出凤来仪,遇到了流氓,第二次被救。

之后,在一个适当的时候,出现了一名张扬跋扈的公主,两个人为了心目中的王子发生了争执。当穷姑娘饱受欺凌的时候,这位女主人又那么“巧合”的出现了。

于是,接近叶梓妤就变得顺理成章。

这期间她并没有和顾景灏联系,照理说叶梓妤也不该怀疑她才是。

“大概一开始她就没有信任过你。说起来这也不怪你,毕竟跟我有关的人,她天生就会怀疑几分。”顾景灏说道。“一切巧合皆是必然,如果她连这点儿警觉性都没有的话,我也就不必费这么大的功夫了。”

没错,谭紫妍是顾景灏安插在叶梓妤身边的一枚棋子,顾景灏究竟对她给予多大的期望无从得知。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谭紫妍问道。“她让我离开中国城,而且永远不要出现。”

“她既然怀疑你,那么你留在中国城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会暂时先把你送走,如果我不找你回来的话,你千万不要再在中国城出现。”

“顾先生……”谭紫妍往前迈了一步,但是又觉得自己越矩了,便又退了回去。“……您是不是……要放弃我了?”

“你想的太多了。”顾景灏的语气似乎带了些笑意:“就冲你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地射杀了四爷,我就知道我这么多年的培养并没有白费,又怎么会放弃你呢?我让你离开,只是想留给自己一条后路罢了。”

谭紫妍微微皱眉:“……我不懂。”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将来会懂的。”顾景灏问道:“这些天,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她很谨慎,我查了她的电脑,里面没有任何与工作有关的事情;也查了她的私人物品和通话记录,同样没发现什么可疑。”谭紫妍回忆道:“真要说起来,她和她的那个特别助理,倒是联系的最多。有几次她的助理来找她,两个人就关上门讨论一些事情,可是声音太小了,我没听到。”

顾景灏合上书。“你知道她的特别助理是什么人吗?”

“只知道是叫陆允晖。”

“那是假名。”顾景灏说道。“陆允晖原本叫林晖,是梓妤高中好友的前男友,所以两个人高中时期就认识了。这本来没什么,可林晖是林跃的弟弟,而林跃又是叶梓妤在军校的教官,两杠两星的中校。”

“这么说起来,叶梓妤岂不是一直和军方有联系吗?”谭紫妍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顾先生,难道你早就发现了吗?”

“只是当年看到过林晖的照片一次。”顾景灏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摸了摸下巴。“大概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实在是错估了他的记忆力。

当年,叶梓妤像只咆哮的大怪兽一样手舞足蹈的拿着林晖的照片向他数落这个男人是多么多么的差劲,始乱终弃。

“我越来越弄不明白了。”

“知道的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顾景灏说道:“总之,为了避免叶梓妤怀疑你,这两天你先不要露面。至多一个礼拜,我就会把你弄走的。”

“是,顾先生。”

谭紫妍离开后,顾景灏又看了几页书,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拿起一旁矮桌上的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便被人接了起来,叶梓妤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喂。”

顾景灏说道:“我以为这个时间你应该时生龙活虎的。”

“老头子有了孙子之后就觉得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拿我当块抹布用完就丢,我现在穷的就剩时间了。你要不要买我的时间啊大爷?价格好商量。”

“我已经深刻体会到你的爱恨交织了。”只要叶梓妤嘴里面开始跑火车了,就说明她的情绪又开始起伏不定了。顾景灏大概觉得她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特别好玩,于是逗她:“我买你,陪我出去吧。”

“干嘛?”叶梓妤跟他讨价还价,道:“先说好了,我可是卖艺不卖身。卖身得另外算钱的。”

“那你恐怕得准备一间大房子来放钱才行。”顾景灏说道:“之前你可是答应我了要去看房子的。”

“我什……”叶梓妤刚想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订婚前夜顾景灏给她打的那通电话不由自主的浮现在眼前。

依稀记得当时她是这么回答的:“神经病!”

“大哥,你的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吧?”叶梓妤哭笑不得。“什么时候‘神经病’和‘我同意’变成近义词了?

“在我希望它们是近义词的情况下。”顾景灏说道:“别告诉我你希望我们结了婚之后还要跟祖辈父辈们住在一起。我以为你早就受够了大家族的气氛了。”

叶梓妤沉默了两秒钟,说道:“好吧。你来接我。”

自始至终,陆允晖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叶梓妤。

挂了电话,叶梓妤一改刚才接电话时候的懒散,坐直了身体,连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我哥说让我多注意你的情绪,他大概是担心你会变成一个为情所困的女子,变得看不清楚形势,坏了大事。”陆允晖说道,“看来我哥是多虑了。”

“是他不信我。”叶梓妤说道,“顾景灏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便是这次这么大范围的清缴,也没有让外界察觉一丝一毫,从这点上你也能看出来他是多么谨慎的人了吧?就连顾二爷是他亲爷爷,也不见得知道他背后做的事。他从不与任何人亲近,更谈不上信任。我要想抓到他的把柄,目前我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我们结婚。”

“可是他信任你吗?”陆允晖问道:“他把谭紫妍这么危险的一个人物安插在你身边,他根本就不信任你。而我简直难以想象你居然真的让那个女人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你知不知道她随时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就凭她可以远距离一枪射爆四爷的头这个本事,如果她要我的命的话,顾景灏就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叶梓妤冷静地说道,“顾景灏把她安插给我,无非是想从我这里套消息,只要我谨慎一些,让她留在身边又何妨?好在这颗不定时炸弹就快被拆除了。”

“你觉得顾景灏会就这么算了?”

“他当然不会这么算了,但是他也知道谭紫妍这步棋已经废了,他会另想办法。同时,他会给自己留好后路,所以谭紫妍一定会离开。”

“虽然在大部分事情上我都不同意我哥的意见,但是在这件事上我必须得同意。你和顾景灏现在完全是互相算计,就看谁棋差一招。这太危险了!”

“可是,如果连我都猜不到他的想法,就没人能猜到了。所以说来说去,我都是唯一的人选。”叶梓妤反过来安慰他:“你放心,我还没有舍身喂虎的觉悟,如果我真的觉得情况危急到我必须要脱身了,我一定会脱身的。”

陆允晖抿着嘴看着她,似乎还是对她的行为不赞同。

“好了,不要这副表情了。”叶梓妤笑了笑,稍后又皱起了眉:“比起我和顾景灏之间的较量,我更不服气的是,我虽然弄走了谭紫妍,却也要失去你了。虽然你是个小混蛋,却也是个很好的特助。”

顾景灏以马换車,这笔买卖太不划算了。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过我。”

“谭紫妍回到了顾景灏的身边,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提到你。顾景灏对我的往事太过于了解,我不能冒险。”叶梓妤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戏谑,“而且,你终于能回到林跃身边了。”

“可我不想回去。”林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像泄了气一样低着头:“他有他自己的家庭,我算什么嘛!”

“让我想想……”叶梓妤故意掰着指头说道:“……永远长不大的弟弟?四处惹祸的臭小子?伤透女人心的花花公子?”

“喂!叶梓妤你够了!我有那么差吗!”

“哈哈!”叶梓妤笑了起来,这小子炸毛的样子就像一只猫,还蛮可爱的。“好了,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回去做你的陆军少尉,林跃也可以放心了。”

“那你得答应我,你会好好保护自己。”陆允晖还是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我会把你的保证回去原封不动地说给我哥听的!”

“我保证不会冲动,不会冒险,会好好地出现在你们面前,可以了吗?”叶梓妤翻着白眼说道:“你都快成我老妈子了。”

“我哥说了让我看着你!不是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而是看着你不要让你出事!”陆允晖理直气壮:“好心没好报!”

“好好好,我谢谢你,也谢谢你哥。”叶梓妤看了一眼表,说道:“你快走吧,顾景灏要来了。”

“嗯。”陆允晖不放心,又说道:“别忘了你保证过的!”

叶梓妤举起两根手指:“发誓!”

陆允晖这才离开。

第14节

元月13日,中国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韩三爷,因为贩毒罪被判刑。

元月17日早,韩三爷被押送郊区的监狱。

元月20日,韩三爷因突发性脑梗,救治无效后死亡。

这是三个月之内,四大家族中死掉的第二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什么?三爷死了?!”

从叶霆煜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向秉持着淡定围观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心态的叶梓妤,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尖锐的怪叫。

“消息确实么?”

“警方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

“怎么死的?”

“听说是突发性脑梗。半夜的时候,值班的狱警听到三爷的牢房有骚动就去巡查,结果看到三爷已经开始吐白沫和痉挛。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不行了。”

韩森的身体一直很好,虽然看起来并不强壮,但是从身子骨到脑袋瓜都透着一股子的精明,没有发现身体的机能出现问题,也没有什么刺激到他的重大事件发生,怎么好端端的说脑梗就脑梗了。

虽然三爷进了监狱,但是对监狱那边进行一些打点还是没问题的,应该不会有人暗中下手才对。

“三爷的尸体呢?”

“还在医院。”

叶梓妤以一副审视的眼光看着叶霆煜。

叶霆煜曾经说要“洗白”,所以首当其冲的就是拿三爷开刀,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在监狱里面找人做了三爷,这件事不是他的作风。

他向来光明正大,做坏人也做的光明正大,他要是有心要除掉谁,一定会搞的血雨腥风,把本来平静的一池子水搅得乱七八糟才满意。

她经常开玩笑说,叶霆煜这个混蛋只适合做那种呼风唤雨的大佬,不适合做高智商的犯罪者。

如果韩森的死和他无关,那么,是不是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人在私下里进行着“清洗”的工作?

而这个人又是谁?

顾景灏,是你吗?

如果说秦四爷的死还可以归咎为他无意中得罪了谁的话,那么韩三爷的突然暴毙,则开始让四大家族变得人心惶惶,互相猜忌。

而随着秦四爷的死,使得手底下的诸多亡命之徒群龙无首,一时间中国城的治安陷入一片混乱,大街上随处可见秦四爷的人马七零八落左一堆右一堆的,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搞的警察疲于奔命,整个中国城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叶家联合顾家开始对秦家的势力进行收并,秦远帆的人能收的就收了,不能收的就暗中解决掉,一直以来都是暗涛汹涌的中国城终于还是将战斗蔓延到了地面上,到了夜间更是家家户户家门紧闭,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惹火烧身。

警方和军方联手出动了不少势力进行镇压,可惜的是秦四爷已经死了,便不会再有人替这些人的举动买单,所以最终也只能抓到一些小角色。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四大家族的长辈们最终还是坐不住了。

说白了,虽然每一家都在考虑着大权转移的问题,可只要自己还没完全入土,总是不那么容易放权的。

就在小年这一天,四大家族在叶启饶的聚集下,大大小小几十号人站满了一间屋子,等着这个昔日的枭雄打算做出怎样的举动。

叶启饶因为年龄最大、势力最大,所以坐在主位上。

他把烟丝倒进了烟斗,混沌的双眼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顾言信及顾家子孙、秦家子孙,把烟斗在桌面上磕了磕,慢慢开口问道:“韩家怎么没来?”

“三爷死了之后,韩家就只剩下韩大小姐一人操持了。”叶霆煜在一旁帮他点燃了烟斗,说道,“韩大小姐年龄还小,三爷在世的时候她又不管事,所以难以兼顾所有。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不通知她了吧!”

大概是觉得叶霆煜的话在理,叶启饶点了点头。

“最近,四大家族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叶启饶抽了一口烟,说道:“先是老四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射杀,然后是阿森运毒被警察抓了,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牢里。不知道诸位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吗?”

“叶老太爷既然提到了我爷爷的死,那我就不得不说些什么了。”秦庆林率先开口,却是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当初叶大少当着诸位太爷、叔伯的面允诺三天之内一定会抓到枪杀我爷爷的凶手,虽然后来叶大少也的确交出了人,可对方始终没有承认,更遑论交代幕后主使了。所以晚辈斗胆问一句,叶大少交出的人,该不会只是为了敷衍我们吧?”

“呵。”叶梓妤轻笑了一声,手里拿着茶壶一提一点,帮叶启饶斟了杯茶。“秦家让叶家交人,叶家交了。枪杀秦四爷这么大的事,凶手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只不过是手头上的证据,都显示是他做的罢了。秦二少想拿这件事讨说法,叶家没什么可说的。”

“这么看来,叶家是打算不认账了?”秦庆林不肯罢休,反问道:“那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三爷的这批货,是经过叶家的码头并且在叶家的码头出了事的。听说三爷之前找你密谈过,可偏偏是这批货出了事。要说四大家族有内鬼,你叶梓妤怕是也难逃嫌疑。”

茶壶中的水顺着壶口流畅的笔直落入顾言信的茶杯,端茶的手没有出现丝毫的不稳。

“秦二少真是说笑了。”叶梓妤对答如流。“当初被关进号子里的那几天,我倒是真希望自己是内鬼,便可少了这么多麻烦了。”

“世侄这话着实严重了。”顾言信哈哈一笑,道:“当初叶家丫头被警察带走,还是我们家阿灏托人给保释出来的。对了,阿灏,你们订婚那天,军方是不是还来人了?”

“是的,爷爷。”顾景灏恭敬地答道,“就是梓妤当初念军校时候的教官林先生。林先生念旧,愿意为梓妤作保,警方这才把她放出来的。”

“我就说嘛,梓妤本身就是四大家族的人,怎么可能是内鬼。”

“顾叶两家联姻,叶梓妤马上就是顾二爷的孙媳妇,顾二爷自然会偏袒她。”

顾言信拿出手绢擦了擦自己的手,状若无意地说道:“看到世侄这么袒护老四,我才觉得自己真是汗颜啊!和老四做了大半辈子的兄弟了,竟然没能照顾好他的家人。这若是老四还在世,断然不会让自己的孙子言辞这般激烈。”

秦庆林一时间竟然没能听懂顾言信言下之意,刚想再开口,被秦幼林拽了拽。

只见秦幼林朝着顾言信低了低头,说道:“小庆是关心则乱,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二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叶启饶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秦家这个老大倒是比老二有本事,只可惜命太薄了。

“不过,三爷这次的死,也确实蹊跷。”顾景灏说道:“从医院出的诊断书和死亡通知书上来看,三爷的确是死于心梗,心脏受到重大刺激后有血块凝结,进而堵塞了大脑,造成死亡。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三爷受到这么大的刺激。”

顾景灏的话音刚落,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韩夏末带领着韩家比较重要的几位老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一群人在讨论我爸的死,却不通知我这个当女儿的吗?”

韩夏末一改往日甜美鲜亮的打扮,反而穿了一件黑色宽松貉子毛双排扣大衣,进屋后便脱了下来,挂在了一旁,露出里面白色双层裙摆连衣裙和黑色打底裤,手臂一侧挂着孝牌。

不知道是因为这身衣服的缘故,还是因为韩三爷的死给她带来的打击太大,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却还是昂首挺胸地坐在了韩家的位置上。

“夏末,你来的正好。”秦庆林像是终于找到了联盟一样,笑了。“你是不是也觉得三叔的死有可疑?我怀疑在座的众人里面就有害死我爷爷和三叔的凶手。”

韩夏末环视了一圈,视线在顾景灏身上停留了半天,最终落在了叶梓妤的身上。

“叶梓妤,你干的好事!”

叶梓妤未见慌乱,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你还好意思问我?”韩夏末声音略有些沙哑,却语调高昂。“我早就说过谭紫妍那个贱人不能留!你非要救她!你自己看!”

说着,韩夏末把一个文件袋扔在桌子上,叶梓妤拿过去,打开。

里面是谭紫妍的全部资料。

“你被这个小贱人骗了!”韩夏末说道:“她根本不是凤来仪的妓女那么简单!她是专业的杀手,四爷就是她杀的!”

“什么?!”秦庆林一脸的不可置信,从叶梓妤手中抢走那份资料,匆匆看过之后,喊道:“我记得她!当初就是她捅了我一刀!”说完看着顾景灏,质疑道:“顾二少,听说她是你的女人啊!”

顾景灏微笑道:“配做我的女人的只有一个,就是我的未婚妻。”

“顾二少对未婚妻的深情真是令人感动。叶梓妤你好福气啊!”韩夏末似模似样的鼓了鼓掌,然后以一种痛快阴狠的笑容慢慢说道:“人我带来了,是顾二少向未婚妻表示忠诚的时候了。”

凡是想从她身边抢走顾景灏的女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说完,谭紫妍被人从外面拖了进来。

她看起来简直凄惨无比,脸上被人恶意划了好几刀,身上全是伤痕,还有一团干枯的腥红色血迹凝结在大腿处的裤子上,眼睛已经肿的睁不开,只能从头扬起的角度还能发现她是在看顾景灏。

女人狠起来的时候,手段并不比男人差。

“顾……少爷……”谭紫妍声音嘶哑,嘴唇也裂开了,却还是执着地喊着:“……顾……少爷……顾……”

连叶梓妤都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微微转过头去不看她,顾景灏却丝毫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秦庆林走过去,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谭紫妍的嘴角立刻就肿了起来,还隐约看到血丝。

故意捏着她脸上的伤口,秦庆林问道:“说!是谁派你杀我爷爷的!”

谭紫妍的眼神恋恋不舍的停留在顾景灏身上,似乎下一秒就是永别。

被人无视,无疑加大了秦庆林的愤怒,他手上暗暗使力,呵斥道:“说!”

“顾少爷……”谭紫妍艰难地说道:“……我都是为了你……”

叶梓妤拿起桌上的茶杯朝她扔了过去,茶杯砸到额头上,茶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不配。”叶梓妤看着她,冷冷地说道:“我早就警告过你,离我的男人远点儿。你再提他的名字,我就把你的舌头给割了!”

谭紫妍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居然咧着嘴笑了起来,脸上的伤痕也变得更加的狰狞。

“听说,叶大小姐第一次见到叶大少的时候,就心甘情愿的对他俯首称臣。所以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提到名字,叶霆煜终于开口了。

“然后呢?”

谭紫妍看着他,评价道:“就算你现在这么坐著,我也能感受到,你是个天生的王者。”

“很荣幸我没有让你失望。”

“所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谭紫言话锋一转,目露凶光:“三爷和四爷都是你前进路上的阻力,杀了他们,你就会更快的掌管中国城!”

谭紫妍乱咬一气,明知她是故意嫁祸,但是在场所有人还是脸色一变。

叶启饶喊道:“把她给我……”

“捉贼拿赃,叶老太爷,谭紫妍怕是不能死。”顾景灏神色如常,命令道。“既然她与我有关,又嫁祸叶大少,若是她死了,我和叶大少的嫌疑就洗不清了。”

“好!”叶启饶说道:“既然如此,就由你来看着她。”

“叶老太爷,这恐怕不合适吧!”秦庆林出声反对:“她本来就是顾二少的女人,由顾二少看着她,万一给她跑了,或者两人串供,我爷爷的死岂不是永无昭雪之日了么!”

“阿灏的人品,我信得过。”叶启饶拍了拍叶梓妤的手,说道:“更何况,阿灏即将和梓妤结婚,梓妤怎么会让他们两个暗度陈仓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把人交给顾二少了。”说话的居然是韩夏末,她看着顾景灏,似笑非笑。“不过中国有句古话,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谭紫妍这个小贱人居然敢指证叶大少,想必也不是全无道理。”

叶启饶问道:“韩大小姐这是在怀疑我们家阿霆吗?”

“叶大少是叶家独子,自然不可能引起四大家族的内讧了。”韩夏末停顿了一下,看着叶霆煜,问道:“只不过我好像记得,叶大少有一位‘关系亲密’的朋友,是警察吧?”

即便是被谭紫妍栽赃,叶霆煜也没有变过的脸色此刻却变的凌厉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你在怀疑子阳吗?”

“不是我要针对他,只是自从他来了中国城之后,四大家族就变得不太平了。”韩夏末环视一周,问道:“你不妨问问在座各位,除了我韩夏末怀疑他之外,其他人对他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怀疑吗?”

韩夏末话音未落,就看到其他人面面相觑了起来,彼此都有些心照不宣。

“我父亲就是被警方抓了个现行,才会坐牢的。四大家族里面和警方有关系的,可不就只有叶大少的那位挚友吗?”韩夏末的目的达到,于是继续说道:“要不是我父亲坐牢,又怎么会不明不白地死在牢里?”

“三叔的死是个意外,我们也很遗憾。”顾景灏开口说道:“如果因为三叔的突然暴毙就冒然责怪叶大少的话,恐怕有失公允。”

“我爸的死才不是意外!”韩夏末猛地拍桌子站起来:“我找人重新验了尸,我爸是被人注射了肼苯哒嗪和β受体阻滞剂而死的!”

“这两种药都是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若注射量过大就会使心率加速,到达一定的频率后身体不堪负荷就会出现心梗。”顾景灏慢慢说道:“看来,三爷的确是被人谋杀的。”

“若真是这样,那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叶梓妤看着叶霆煜:“……杀了三爷的人,究竟是他的仇家,还是警方的私下行为?”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叶霆煜的身上。这些充满着怀疑、猜忌、审视的目光,无疑让叶霆煜倍感压力。

“总之这件事不是子阳做的!”

叶霆煜说了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吭声了。

“如果各位还信得过我,就给我一些时间。”叶启饶说道:“我会查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在这段时间,阿霆就交出叶家所有管理权,叶家的一切事务都由梓妤暂管。”

顾景灏看了一眼叶梓妤,彼此眼神交汇,其含义不言而喻。

最终还是把叶霆煜从他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韩夏末的眼睛在两个人身上略过,才开口说道:“我爸死了之后,留下韩家的家业,我自认能力有限,不想家业败落,所以我打算和顾家联姻。”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末末,”叶启饶盯着她,眼神晦涩难猜,“阿灏和梓妤是订过婚的……”

话未说完便被韩夏末打断了:“怎么顾家只有顾景灏一个男丁吗?”

众人皆知,顾家有二子。

可惜的是,大少爷是个傻子。

“我要嫁的人,就是顾家的大少爷,顾景霈。”韩夏末语出惊人,“这么多年,顾家一直看中二少,但你们到底还记不记得,顾家正经的继承人,该是大少爷才对?”

说着,她望向顾景灏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个痛快的笑意来:“不过我既然要和景霈联姻,那么还请顾二爷对两个孙子一碗水端平,属于景霈的那部分,也是时候还给他了。”

你看,即便你不娶我,我也是顾太太。

韩夏末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这么个要求,大大出乎了顾言信的意料。顾景霈虽然也是他的孙子,可他痴傻了这么多年,早就失去了继承权。

可如今,韩夏末竟然替他夺权了。

倒是顾景灏,微笑看着韩夏末,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如此,就恭喜大哥和未来的嫂子了。”

众人这才陆续发出恭喜的声音。

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15节

距离叶霆煜被架空权利,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虽然在这一个礼拜中有很多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尤其是之前他得罪过的那些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落魄的样子,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些人恐怕要失望了。

这些天中国城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之所以由着叶梓妤,只不过是他根本就无意继承什么家业,当初若不是叶启饶以易子阳的性命要挟,他也不会随他来中国城。现在的状态恰恰是无官一身轻,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一个状态了。

反倒是易子阳,自从四大家族上次会面结束后到现在,都显得有些愁眉不展。叶霆煜树敌太多,四大家族内又有很多人误会他是警方的卧底,就连叶启饶都警告过叶霆煜,让他和自己保持距离,否则出了事他是不会管的。说叶霆煜现在处在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也不为过。

尤其是中国城最近愈发不太平了,韩三爷死了之后,韩夏末不知道在搞什么,居然组建了一支打着维护治安旗号的私人除暴队,每天晚上成群结队的在中国城的各条街道巡逻,虽然的确解决了几次小的纠纷,却也搞得人心惶惶。偏偏警方又拿这些人没办法。

这个中国城,还是到了改朝换代前的动荡期了。

顾景灏和叶梓妤再过两个多月就要完婚,举办了订婚仪式之后这事儿就算板上钉钉,即便是有人后悔了四大家族也不会同意的。初二按照中国的习俗都是要待在娘家,所以顾景灏一大早便提了礼品到叶家拜访,陪着叶启饶下下棋,聊聊天。不得不说,顾景灏在哄老人这方面特别有一套。

感觉自己和叶家格格不入,叶启饶也不见得就想要见到易子阳,所以便和易子阳早早地跑了出来。很多店家都关了门,早上走在大街上还真有点儿冷清,直到九、十点钟左右,车辆才慢慢地多了起来,公交车站也排满了人,大包小包的全是走亲戚的。

好像整个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无亲无故,无家可归。

叶霆煜拉着易子阳的手腕,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子阳略带疑惑的看着他:“中国城你都已经带我走遍了,还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叶霆煜做出一个保密的样子:“是我的秘密基地。”

“你小孩子啊还秘密基地!”

说归说,但是子阳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两个人坐上一辆公交车,也不知道走了不知多久,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芜,人越来越少,视野却是越来越开阔,想来是出了市区。然后车子停了下来,叶霆煜拉着他下车。

眼前是一片广袤的土地,远处一座高耸的建筑物高高耸立着,尖尖的塔顶似乎直冲云霄。

“这里以前是避难所,后来荒废了。”叶霆煜说道:“虽然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很多,但是这里却是中国城最高的建筑。”

叶霆煜拉着子阳走过去,从破旧的木门推门进去。塔里面很黑,叶霆煜拿出打火机,点亮了塔内墙上的一盏烛火。

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向上,叶霆煜手里拿着打火机不断的点燃墙上的烛火,似乎是从光明走向黑暗。

这样的场景,让子阳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这张牌,是‘塔’。它代表着……‘毁灭’和‘破裂’。”

耳边似乎响起这样的话。

叶霆煜拉着他的手,似乎感觉到他的不安,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手里面全是汗。”

甩掉脑子里不安分的想法,子阳笑着摇头:“没事,大概是走的太累了。”

只是这种说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吧?

果然看到他困惑和略带疑问的表情,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走到塔顶,塔顶有一个破损了的钟,已经不复当年的风采,但是敲打厚厚的表面还是能听到沉重的闷响。

而在下一层的地方,叶霆煜掀开地上一块破旧腐朽的木板,下面摆满了枪支弹药。

子阳略带惊讶的看著木板下面明晃晃的装备,不知道是该做出什么反应。

叶霆煜塞了一把AWP给黎子阳,说道:“试试手感。”

英国精密仪器制造公司研制的狙击步枪,讲究的是首发命中,所以射击精度非常高,穿透性强,是当今世界上出类拔萃的狙击步枪。全枪长1.2米,枪管长650毫米,枪重6.49公斤,7.62mm口径,可装10发子弹。

“你知不知道,中国城最大的军火买卖是我一个人谈成的。”叶霆煜有些得意地说道:“三年前,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谈下了老头子们花了十几年时间也没能拉拢的东南亚最大的军火商。只是他们一定没想到,我会给自己留一手。”

叶霆煜这条路,走的真是举步维艰。

从塔里面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两个人都感觉到饥肠辘辘,叶霆煜才突然想到,中国城有一间酒楼的素斋做的特别好,而且过年照常营业,两个人便一起去了。

“这家素席做得最好,难得过年还开着门,快吃!”叶霆煜将一块金钱里脊夹进他的盘子里,笑道:“看你瘦的跟路边的电线杆有什么区别!养了你这么多天也没见把你养胖一点儿!”

大年初二,饭店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坐在柜台后面看着墙上的电视。老板娘在织毛衣,老板在算账。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易子阳说道:“不吃了。吃不进去了。”

“吃的跟猫似的。”叶霆煜评价道,但还是喊来老板结账。

结了账出去,才发现外面已经变得热闹非凡。

还在营业的店铺和一些人家,在门口不约而同的挂起了大红灯笼。路边有老年人组成了乐队,丝竹之声声声悦耳,夹杂着一些子阳听不懂的方言。有爱美的女人穿着改良的汉服、唐装或者旗袍,拿着一把玉骨扇,摇曳生姿。有稚儿穿着金色丝线缝制的虎头鞋,摇摇晃晃的走在路边,手里拿着一个冰糖葫芦。更有舞龙舞狮队吹着唢呐,敲着锣鼓,从远处穿过人群。

一瞬间仿佛穿越了一般的恍惚。

而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也许是天生的危机意识比较强,在对方狙击手开枪的一瞬间,叶霆煜居然拉着子阳拐弯了。

哪怕再慢一秒,他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周围传出路人的尖叫声、零散的脚步声,刚才还是歌舞升平的街道此时乱作一团!

叶霆煜对中国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胡同都了如指掌。他们躲进的巷子是个死角,狙击手根本不可能打中他们。本以为就此逃过一劫只需要等人来救,却没想到过没几分钟,就听到不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叶霆煜小心的探出一个头,又瞬间缩了回来。

在他探出头的地方,在墙上留下了一梭子的弹痕。

也就是这一瞬间,他看清了形势。

对方大概有十几个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把枪,好像枪里的子弹用不完似的一阵狂扫,子弹飞的密密麻麻,根本没有让他们逃走的空隙。

草!要不要玩这么大!

你们家的子弹不要钱啊!一个个败家玩意儿!

运一批军火进来有多不容易你们知道么!你们倒是给老子省着点儿用啊!

显然的,摆明了要致他于死地的人并没有听到他内心的咆哮。

手里只有一把斑蝰蛇,弹夹里面有18颗子弹,枪膛里面有一颗蓄势待发。一百米之内可以射穿防弹衣。

“把你的枪给我。”叶霆煜对子阳说道。

子阳的身上只有一把点三八,威力远远不如有着“警察克星”之称的斑蝰蛇。

虽然两个人很久没有合作过,但是当年创下纪录时候的那种默契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不需要问为什么,只要全身心的信任。

把自己的枪递给他,叶霆煜接过去,卸了弹夹看了一下子弹的数量,又把弹夹装上。

前后不过两秒钟。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叶霆煜把点三八端在手里,把斑蝰蛇塞给他。“枪膛里有一发子弹,第一枪直接开枪就行。我做掩护,你开枪。我们要比他们更快。”

说着不等子阳反应就端着枪滚了出去。

看到他,一时间所有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在接连不断的枪林弹雨中,叶霆煜灵巧的四处躲避着,子弹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擦过,哪怕稍晚0.1秒就会中枪。叶霆煜躲的惊险,还要时不时的开一枪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趁着这个当口,子阳连开几枪,子弹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朝着目标飞过去,每一声枪响之后都有一个人倒下。

斑蝰蛇不如惯用的点三八顺手,但好在威力强,弹夹容量大。

躲避的过程中,叶霆煜捡了一把被子阳击倒的狙击手的枪。

顺势滑到一辆汽车的后面,叶霆煜远远地引爆了路边一个酒馆的路边酒桶,高浓度的酒精燃烧起来,一时间火光冲天。

火光蔓延暂时挡住了视线,对方也似乎因为这样而乱了方向,一阵乱射,叶霆煜端起捡到的狙击一阵扫射。

在密集的火力之下,有不少人倒地。

子阳跑出去,迅速的捡了一把枪又重新躲了回去一阵狂扫。

火势渐渐小了下去,刚才明显人多势众的狙击手被这场火烧到了一些,还有一些是被叶霆煜和子阳的枪扫到的,剩下小猫两三只,很容易清除。

然而,就在叶霆煜和子阳松了一口气要进行最后的清理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人有一部分居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之前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这些人全部都是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要心脏还在跳动,脑袋没被射穿,就固执的拿着枪继续朝他们进行扫射!

叶霆煜的脑子里顿时想起了一个词:僵尸兵团。

“僵尸兵团”曾经在二战的时候最早出现在中国城,根据老一辈人所说,当时的僵尸兵团并没有什么先进的武器,而是个个身怀绝技,有些还是失传已久的、只在武侠小说上看到过的招式,这些人有着如鬼魅一般的身手,用于中国城的自我防卫。

没有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怎么来的,只知道这些人都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痛觉,因此战斗力格外强大和持久。后来虽然逐渐灭绝,但听说秦四爷接手中国城的治安之后,在私底下对一些孤儿进行秘密训练,期冀着可以再训练出一支“僵尸兵团”来。

可是显然的,秦四爷只训练出了形,而未领悟到神。说这些人是杀人机器还行,算不得什么棘手人物。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枪?

唯一令叶霆煜不解的是,秦四爷已经死了,依秦家那两个后生的那点儿本事,根本不可能控制住秦四爷的人!

在秦家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持他们?

叶霆煜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一只手撑着车顶,借着汽车的高度跳了起来,以让人措手不及的速度飞跑到最近的敌人面前,一条腿朝着他的左边太阳穴踢过去。

一支枪已经对准了叶霆煜,子阳拿着手枪一个点射,正中对方的额头。

叶霆煜这一脚踢的极狠,没有什么复杂的花样,他的招式都是用来保命或者夺人性命的,被踢到的敌人大概是颅内出血,向后倒了过去,砸在另一个同伴身上。

“走!”叶霆煜跑到子阳旁边,拉着他就跑。

一边跑,一边拿着枪不断地向后开枪。

连绵不断的子弹从自己的耳边呼啸而过,多少次徘徊在死亡边缘。

追赶的人越来越多,似乎又有一波敌人赶到。

两个人分身乏术,精疲力竭。一枚子弹穿透了叶霆煜的肩胛骨。

叶霆煜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猛地一沉,拖慢了步伐。

而追杀者已经赶了上来。

公交车在站牌点停了下来,易子阳拉着叶霆煜,快速跳上车。

车门关闭,公交车缓缓开动,追杀者还在后面狂追不舍,子弹打在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巧的是,这趟车正好是开往他们上午去的塔的那趟。司机看到这幅场景顿觉得进退维谷,只能在易子阳的枪口下猛踩油门。有个别胆子大的乘客趁机报了警,但可是中国城出了事,根本没有人会管。

就这样甩掉了追杀者,两个人在终点站下了车,易子阳拖着叶霆煜下车,钻进塔里。

“给……”叶霆煜说道:“……给叶梓妤打电话!”

易子阳有些犹豫:“她可靠吗?”

“暂时。”叶霆煜说道:“她不信任我,也不见得信任四大家族的其他人,所以暂时是可靠的。”

“好。”易子阳把他扶到墙边坐下,然后拨通了叶梓妤的电话。

而叶梓妤还在应付顾景灏和叶启饶,并没有留意。

第16节

叶梓妤看到易子阳的未接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叶启饶这一生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过欣赏哪个小辈,但是却和顾景灏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感,差点儿成为忘年之交。她简直对顾景灏的虚伪甘拜下风——或者说,这才是物以类聚?

未接电话一共有三个,分别是晚上八点、九点十分和九点四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自然不可能是聊天这么简单,尤其是她和易子阳的交情并不深,对方不会有这么好兴致和她聊天的。可若说有什么事情的话,为什么是易子阳打给她?

叶梓妤坐在床上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讲电话回过去。

电话接通后,叶梓妤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和我哥两个人私奔了。”

易子阳却没心情和她开玩笑,说道:“阿霆受伤了。”

“什么?!”叶梓妤从床上猛地站起来:“在哪儿受的伤?严重吗?”

“不算严重。”易子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休息的叶霆煜,说道:“他的肩膀被子弹射中了,我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小医院,现在他在休息。”

“我现在就过去!”叶梓妤扔掉手中的毛巾,问道:“你们在哪儿?”

“8路公交车的终点站。”易子阳想了想,补充道:“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挺荒凉的。”

“我知道那里。”中国城的一切她早已印在心里,了如指掌。“我现在就过去!你让叶霆煜那个混蛋千万挺住别死了!”

叶梓妤换了身衣服,拿上钱,开车出去。

她知道最近中国城不太平,可这是改朝换代的必经之路!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把主意打到叶霆煜的身上了!他是叶家的继承人,居然会被人追杀?这种话传出去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

他们叶家,什么时候变成任人宰割的冤大头了?

叶梓妤将车开得飞快,四十分钟的车程竟然硬生生给她压缩了一半。

找到了易子阳说的那个诊所,叶梓妤停好了车钻进去,诊所里面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精神看起来都不是太好。

医生向她说明了叶霆煜的伤势并无大碍,叶梓妤这才松了一口气,走进唯一的一间单间里去。

叶霆煜躺在床上,呼吸平稳,手上吊着吊瓶和血袋,因为打了麻药的缘故已经睡着了。易子阳半躺在一边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过期了的杂志。

即使是刚逃过一场死亡,但是这两个人却好像是在自己家一样的平静安详。这幅场景让叶梓妤忍不住有些鼻酸。

吸了吸鼻子,叶梓妤拍了拍易子阳的肩。对方看到她,往一旁挪了挪,叶梓妤在他旁边坐下。

“我刚问了医生了,医生说他的伤口并无大碍。”叶梓妤低声说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遇到袭击?”

“我也不知道。”易子阳小声答道。“我和阿霆就是吃完了晚饭出来,突然就有一群人冒了出来,朝我们开枪。幸亏阿霆反应快,不然我们两个都成了筛子了。”

叶梓妤微微皱眉,问道:“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

易子阳摇了摇头:“只知道他们个个都受过专业训练,而且不太像是一般的杀手。他们看起来似乎不知道疼,只要没死,就会站起来继续战斗。”

听易子阳的描述,这些人看起来像是……

不,不可能的。

叶梓妤随即否认道,秦四爷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训练这群“僵尸兵团”的,自然也没有人可以控制他们!

可是……

叶梓妤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顾景灏那张深不可测的笑脸。

难道是顾景灏迫不及待的要除掉叶霆煜吗?趁着他现在被斩断了羽翼,正是斩草除根的好时候?

如果真是这样,看来她也不能再举棋不定了,是时候下决心。

“我怀疑有人想趁机做大。”叶梓妤对易子阳说道:“好在暂时没有人知道阿霆和你的下落,你们这两天先住在这里,我会趁这几天找出是谁要杀你们。”

“其实,谁做中国城的主人,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易子阳看着床上的叶霆煜,说道:“我来中国城,也并不想干什么。我只想带他回家。但是,这么一点点的微末愿望,在现在看来竟然这么难。”

“你该知道……”叶梓妤犹豫了几秒钟,开口说道:“……他不可能再回去了。自从他踏入叶家大宅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是叶霆煜、是顾景灏、亦或者是她,身上都是背负着人命的。这条路一旦踏上去,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永不能回头。

“我知道。”易子阳说道:“所以我已经决定了和他同生共死。”

“你们真是……”叶梓妤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他的肩,把没说完的话咽进肚子里。“看到他没事我也就放心了。我得赶紧回去,大半夜的跑出来如果被人发现了,反而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把钱给你留在这里,剩下的几天我可能不会常来。如果你们换地方的话,记得通知我。”

易子阳点了点头,叶梓妤又看了一眼叶霆煜后,转身离开。

她把车开出了一段距离,然后停下熄火,趴在了方向盘上,很长时间没有动一下,然后重新发动车子,驶回家。

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知道她想了些什么。

五日后。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所以当叶霆煜肩膀上的血被止住了以后,两个人就立刻回到了塔里。

易子阳并没有像当初答应叶梓妤的那样通知她,也许在他的心里还是无法相信她。

晚上的时候,他正在帮叶霆煜换纱布,便看到从下面发出交错的亮光。

“顾少说这是叶霆煜最後可能藏匿的地方!上去搜!”

“杀了叶霆煜的人有一千万的奖金!大家上啊!”

人的吵杂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

两个跑到窗户边向下望去,只看到下面强光手电的光芒,和黑压压的人群。

子阳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找来了!”

“妈的!他们说的是顾景灏!”叶霆煜骂道:“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猜……是叶梓妤和顾景灏串通的。”易子阳说道:“我的感觉果然没错!”

“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这地方要上来不容易。就算对方人多势众,我也不见得就会束手就擒。”叶霆煜冷笑:“他们要我的命,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命来拿!”

叶霆煜拉著子阳跑到顶楼,掀开地板,掏出里面的枪支弹药。

把AWP塞给易子阳,自己拿了一把M12S。

叶霆煜给枪上子弹,易子阳迅速地帮他裹上了绷带。

“这群毛头小子,老子是太久没管事了么!都他妈忘了中国城最大的军火买卖是老子一个人谈成的!”

易子阳一边鄙视他,一边往自己的身上缠弹药。

外面的人已经向塔里面一拥而上了。

叶霆煜和易子阳端著枪出去,因为之前是避难所,所以在塔内的空间非常的空旷,有一件一件单独的屋子,还有外面长长的走廊。

实在是个适合火拼的好地方。

两个人向下飞奔,在拐角处跟对方人马碰了个照面,但是还未等对方反应就举枪射击,一时间枪声四起,硝烟弥漫。

两个人以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姿态天不怕地不怕的向前挺进,虽然偶尔也被流弹擦伤,但是对方显然不成气候,转眼间就灭了大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变故陡生!

从远处远远的飞来一颗子弹,朝著叶霆煜的心脏部位就飞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叶霆煜真的命硬,在那一瞬间弯腰躲避另一颗子弹,导致远处而来的子弹狠狠地嵌进墙里面。

“射程1500米以外!”子阳话音未落紧接著就有另一发子弹紧接著飞来,两个人堪堪躲过。

“McMillanTac-50,只有它能达到这种射程!”

“这种射程还能打出Double Tap,又是我们的敌人的,中国城只有一个人。”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数。

谭紫妍!

妈的!韩夏末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她逃了出来!

“先上去!”

两个人重新回到塔顶,因为高度关系,接连不断的子弹终于停了。

1500米以外的高楼上,谭紫妍放下手中的枪。

她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但是已经不影响她开枪。

今晚的围剿是顾景灏的意思,之前接近叶梓妤没有成功,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失败!不然她真的有负顾景灏的期望了!

叶霆煜,还有那个自己送死的易子阳,他们这次定然插翅难逃!

“你们所有人守在门口,放火烧。”

烟火弹被接二连三的扔进塔里面,本来黑漆漆一片的塔楼此刻被烧的灯火通明。

塔楼里面杂物众多,所以烟火弹燃烧的很快。

塔楼内外都是熊熊烈火,火光冲天,仿佛要吞噬一切黑暗。

叶霆煜看著子阳:“我们逃不出去了。”

子阳平静地笑道:“那有什么关系?现在这种情况,你就算想推我离开,我也走不掉了。”

他一直害怕面对他和叶霆煜之间的结局,如果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生来是挚友,死了也没有成为仇敌。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远处的天际,有灯光飘忽闪烁。终于是万家灯火。

三日后,叶霆煜和易子阳的死讯传回中国,任宸羽看到新闻报道,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第17节

因为位置偏僻,鲜有人烟,塔里的这场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人发现。扑灭之后,这座存在了上百年的塔楼已经只剩下空空的壳子,焦黑的表皮附着在上面,令人唏嘘不已。

消防队查找失火原因的时候,在塔顶看到两具烧焦了的尸体。后经警方化验,死者身份均为成年男子,因吸食过量二氧化碳而死亡,身体经过火烧已经出现了部分碳化,难以辨识死者身份,只能通过外界提供的信息,确定死者就是叶霆煜和易子阳。

此消息一出,叶启饶悲痛不已。在七日后的一个傍晚,出去散步的时候突然跌倒,从此后便中风不起。叶家的大权正式落在了叶梓妤的手中。

四大家族除了顾言信之外,其他三位枭雄般的人物,便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日,从医院探望完了叶启饶,回去的途中,顾言信擦着手中的老花镜,对顾景灏说道:“没想到,老大叱咤江湖一生,竟会落得如此下场。阿灏,看到老大这样,我突然惊觉,原来我也老了。”

顾景灏微笑道:“爷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身强力壮,宝刀未老。”

顾言信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做得好啊!好啊!”他拍了拍顾景灏的腿,感叹道,也不知这话中含义是褒是贬。“该是时候,让你们年轻人去闯了。”

“爷爷谬赞了。”顾景灏推了推眼镜,掩饰住眼底的一抹笑意。“我一定会打理好顾家的家业,不会让它在我手中没落。”

顾言信望向窗外,不再回应。

韩夏末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和叶梓妤面对面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聊天。

搅着杯子里的咖啡,韩夏末问道:“叶老太爷还好吗?”

“右边身体还是没有知觉,对他来说这样躺在床上自然算不得好。”叶梓妤回应道。

荣耀一生,摔了一跤就给摔成了中风,成了一个废人,如何算好?可和韩森、秦远帆比起来,又确实算得上是好结果了,最起码可以保全,最终也得以善终。

“我是戴孝之人,不宜串门,便不去探望他老人家了。”韩夏末说道:“代我向叶老太爷问好。”

“我会的。”叶梓妤看着她,说道:“谢谢你。”

叶梓妤意有所指,韩夏末微微笑道:“如果是因为之前四大家族的会议上我没有拆穿你这件事的话,大可不必。我既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那是距离年前四大家族开会前三天的事情。

韩夏末找到了叶梓妤,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是军方的人。”

叶梓妤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腿。

她神色如常,道:“我是军方的人,这件事在四大家族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不是说以前,我是说现在。”韩夏末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如毒蛇一般:“我一直好奇,我父亲贩毒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怎么会栽了!突然让我想起来,那天我在韩家见过你!而且港口是你在负责的!若说谁是最有可能知道那批货的动向的人,那一定是你!”

“如果是我告的密,我就不会被警察抓走,盘问了这么多天了吧?”

“这难道不正是最奇怪的地方吗?”韩夏末反问回去:“参与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个逃掉的,偏偏你被放出来了!”

“我被放出来,是因为警方没有证据。”叶梓妤站起来,走到书桌后面,边走边说道:“而且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件事,当初我被警方带走,是顾景灏去找的军方。”

“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韩夏末冷笑道:“叶梓妤,你当真以为我没有任何证据,就贸然来找你了吗?也许以前我的确会这么做,但是现在的我不会这么做了!”

“那你要如何呢?把证据交给我家老太爷?”叶梓妤轻笑,拉开抽屉,说道:“在你下决定之前,不妨先看看这个。”

叶梓妤给她的是一份资料,韩夏末狐疑地打开,里面是当初陆允晖做的关于谭紫妍的调查情况。

韩夏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这份资料:“这是……”

“谭紫妍,记得吗?”叶梓妤说道:“她是顾景灏的女人,你当初可没少教训她。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她不止是顾景灏的女人,还是他手中一把例无虚发的枪。”叶梓妤做出一个狙击的动作,形容道:“四爷的死就是她完成的,远距离一枪爆头,只要那么轻轻地扣动一下扳机,砰地一声,四爷就没了。”

韩夏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身体,想到自己曾经得罪过她,就觉得她现在正在不远处,透过瞄准器在看着她。

叶梓妤轻扶着她的肩,说道:“三叔现在已经死了,你觉得一旦四大家族中所有能牵制顾景灏的力量都消失了,作为功臣的谭紫妍,她的地位会不会超过你呢?”

叶梓妤的提问让韩夏末想起她去找顾景灏的那个晚上,那个让她颜面尽失、尊严扫地的晚上。

她想起顾景灏说:“以前,你是三叔的掌上明珠,看在三叔的面子上,大家都会宠着你。可现在三叔栽了,韩家乱成一团,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你韩大小姐的名号就变成了一个空名。现在走出门去,大概不会再有任何人给你面子了吧?”

想起他说:“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期待。对于我来说,你以前是三叔的女儿,三叔死了之后,就是陌生人。你的生与死,好与坏,都与我无关。”

最后的最后,脑子里无限回荡的,竟是那句“要假装爱上一个人并不难,你说是吗?”

对于顾景灏来说,失去了韩三爷的韩夏末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为他争取不了任何利益。可是谭紫妍不同!

比不上叶梓妤,她打从心眼里感到不服!因为她觉得自己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都丝毫不输给她。

可是输给谭紫妍,这个根本一无所有的女人,她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想到谭紫妍居然可以牺牲自己做到这种田地,她就觉得胃里一阵反酸。

韩夏末猛地扔掉了手中的资料,她觉得哪怕再看一眼都会让她觉得恶心!

“我承认,韩三爷入狱,和我脱不了干系。”叶梓妤此刻反而大方承认了,说道:“可是,他在狱中被人杀了的事,与我无关。我本来以为他进了监狱,就会免去一场死亡,可事实证明,我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像韩三爷这般人物,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你是说……”韩夏末像是想到了什么,拼命地摇起了头:“……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他会这么狠!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做?那是我爸啊!”

可是心底有一个声音说道,会的,他会这么做的!

一切成为他的障碍的事物,他都会除掉的!

知道她已经动摇,叶梓妤最后说道:“末末,其实我们都很可怜。以前的你,还有韩三爷是真心疼爱你的,可是现在,你和我一样,都只有我们自己了。如果连我们自己都不救自己的话,没有人会救我们。”

出身名流,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贫瘠匮乏的灵魂。

“我当时没有拆穿你,不代表今后也不会。”韩夏末毫不留情地说道:“其实说白了,你和顾景灏不过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也正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差不多的狼狈为奸,所以才能互相牵制,事情才没有变得脱轨。而她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袖手旁观。

没想到啊,她韩夏末,有一天也会以这么现实的眼光来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就算这件事不提,你也替我除掉了心头大患。没有了叶霆煜和易子阳,我才能真正放开手脚。”叶梓妤微微向前欠了欠身,压低声音说道:“我会除掉你的心头大患,就当我还你的人情。”

这样即便是今后她输了,韩夏末也少了一分威胁。

说白了,在叶梓妤心中,韩夏末和顾沐玟并无不同,都是与她儿时相识,并且维持至今的朋友。

显然的,顾沐玟比韩夏末幸福。早早地便出国留学,远离四大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一派天真烂漫。既然对顾景灏造不成威胁,想必他会很乐意维持一个好哥哥的形象。

知道的越少,过的便越幸福,而演戏这回事,恰恰是顾景灏最会的。

“看在我们暂时是合作伙伴的份上,我就再送你一个忠告。”韩夏末说道:“别把顾景灏想的太简单了,他早就知道你是军方的人,甚至比我知道的还要早。”

她本以为叶梓妤会吃惊,却不想她竟全无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弃牌,二是冒险赌一把。

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她能做的唯有加快进度,看一看对方的底牌了。

叶梓妤说道:“我会小心的。”

韩夏末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她等着,等着看这场生死局,究竟先要了谁的命。

——《塔》完——

同类推荐
  • 战俘

    战俘

    这是一部中国人按照自己的思想方式管理和改造日本战俘的伟大斗争的壮丽史诗,是六十多年前发生在中国偏远西北内地的一幅触目惊心、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作品第一次向外界披露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日军战俘在中国内地的改造过程,他们的思想、工作、学习、生活和爱情,也揭露了部分顽固的军国主义分子和日本特务内外勾结所做的疯狂而罪恶的反抗。作品热情讴歌了一大批有着传统仁爱精神的中国军民,改造顽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盛情演绎了日本顽固战俘在中国军民的感化下逐渐褪去锋芒、脱胎换骨,最终成为坚定反战人士的曲折历程;表现了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的主导作用,赞颂了中华民族在国难面前不屈不挠艰苦奋战的伟大民族精神,以及在战争状况下对中日友好未来的建设和呵护。
  • 一棵树的爱情史

    一棵树的爱情史

    这是本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刘醒龙最新创作的长篇小说。说由“我”的探访过程,以“我”的视角,描述了长江三峡中秭归、西陵峡、青滩一带船工的生活经历和其对生命本真的追求,呼唤生命的力度、人性的回归,追求一种摆脱功利色彩、不带世俗杂质的高贵精神,塑造凝聚自然魂魄和灵性的硬汉形象。
  • 那些美丽的风花雪月的爱情

    那些美丽的风花雪月的爱情

    留美回国的华氏集团公子苏荇因为童年目睹了父亲的背叛而性格叛逆,不愿在集团任职反而专心一意做一名面包师,在面包坊和传媒大厦情感部专栏作家林晓荟相识并展开追求。林晓荟受到家庭影响尤其是母亲的教育,性格纯真但是价值观世俗,虽然对苏荇有好感但最终拒绝面包师。追求金钱能否寻觅到真爱?林晓荟在这个金钱社会迷失。而对人生有独特看法的苏荇最终没有放弃,几经波澜使林晓荟迷途知返,认识到真情的重要,两人经过人生的体味最终寻觅到真爱。
  • 尼古丁

    尼古丁

    前些时候,小妹他们周刊社有人到南边跑发行,到了李彬那个县,不巧碰到该县政府人士忙于举丧:县长死了,同死的还有主任,秘书和司机各一名。四人死亡属因公殉职性质:有强台风正面袭击该县,县长率队下乡指挥抗灾,去了浅沙湾,却不在乡里村里老实待着,坐上车带着人跑进海湾中那条水坝。这人担心台风大潮把修了一半匆促停工的水坝冲毁,前功尽弃,因此不听劝阻,非要上去看看。结果一排大浪扑过,连车带人全部落水,无一生还。钟路琳愣了。
  • 我主持圆通寺一个下午

    我主持圆通寺一个下午

    弋舟,1972年生,青年新锐作家。有长中短篇小说200余万字,见于《作家》《花城》《人民文学》《天涯》《青年文学》《上海文学》《大家》《中国作家》《山花》等文学刊物。著有长篇小说若干。
热门推荐
  • 天纵流星之成妃

    天纵流星之成妃

    “我说唯心,你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啊!”“我说你大晚上不睡觉看什么流星雨啊!”“专家说了这可是千年来最大的流星雨诶,安唯心!快别睡了。”.邵年那个倒霉孩子听了专家的预测死活非要拉着安唯心去看千年不遇的流星雨,看就看吧。好好的看个流星雨,竟然被陨石砸死。死就死吧,一睁眼不是阎王殿,反而是满地的死人!好不容易见着喘气儿的了,二话不说拿刀架脖子,她这是招谁惹谁了啊?最后被带到了一个超级美男面前,稀里糊涂的竟成了一国公主还是个待嫁的!得,好女不吃眼前亏,跑不了就嫁呗。
  • 巫山梦华录

    巫山梦华录

    墨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一蓑烟雨任平生。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战僧与何平

    战僧与何平

    《战僧与何平》是由著名武侠作家温瑞安早期创作的一部文学作品,本书主要分为十一章,讲述了正邪之间的江湖故事,本书语言简练又通俗易懂,带有很强的温瑞安的个人风格,是一本好看的武侠小说。
  • 还好我有神级账号

    还好我有神级账号

    (新书,御兽大宗师:开局兽语精通!)纨绔大少不幸穿越异世界。什么?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现在穿越了,自己吃饭穿衣都不会,注定只能饿死?直到纨绔大少发现他穿越时,带来了自己雇佣代练公司打造的钻石级vip账号。神级账号,仓库背包里极品装备,材料,技能书多多。生活技能,裁缝,锻造,岐黄之术,狩猎,打渔全部点满。只是等级清零。什么,等级清零了,带来的极品装备等级不符,现在穿不上了?那就先锻造一件0级新手布衣穿穿吧。还好本少爷裁缝技能点满的!锻造装备,叮,锻造成功!你得到一件新手布衣,防御0-2。……从此,注定要饿死冻死的纨绔大少,开始了走位拉风的异界生存冒险之旅。
  • 奉婚似火烈如阳

    奉婚似火烈如阳

    夏欢喜欢顾沉时很久了,却一直不敢告诉他,之后遭自己闺蜜算计,让她嫁给了她不爱的人。夏欢有一次为了救顾沉时,失身于他,却被她闺蜜害的她亲手杀死了自己不爱的丈夫,进了监狱。坐了十多年的牢,就在顾沉时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好闺蜜害死了她和她全家人。重生后,夏欢手撕白莲花,闯军队…(故事情节很精彩,不好看算我输,不喜勿喷)
  • 外星宝宝与地球女孩

    外星宝宝与地球女孩

    地球女孩馨馨用了妈妈买给她的一把神伞,由此,被外星人掳走。在外星宝宝与地球女孩之间发生了一须温馨离奇的友爱故事。
  • 颠覆晚金

    颠覆晚金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是陷入战争泥沼里的西辽天禧三十四年;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是笼罩着武人政治阴云的高丽康宗元年;是致力于处理李陈革鼎不安动荡的瞿越建嘉元年;也是得意于千年来海洋屏障的日本承元五年....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我们不优秀,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不够纯洁,不够聪明,你们的指责都对,但是,如果因此就想让我们对这些邪恶、苦难、悲伤、冤屈无动于衷的话,对不起,办不到!”“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
  • 一眼百年,不再匆匆

    一眼百年,不再匆匆

    “前世”的记忆,换来今生的执念。迷雾重重的梦境中,那个被辜负的白衣身影,她无数次地伸手去触摸他,却只触到漫天冰雪,彻骨寒凉。情牵两世,缘定今生,愿相爱的两个人永远不要记得那段黑暗的记忆,既然一眼百年,那么不妨亦醉亦醒。自从她懂得利用漂亮女人天生的优势后,这种恰到好处的撒娇还从来没失败过。但今天她显然是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顾清岚。顾清岚原本看她的神情还是温和的,在看到她这个笑容后,眉心反倒微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才开口:“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路铭心一愣,这笑容可是她的招牌之一好吗?顾清岚再一次露出了那种很勉强的神情,摇头淡淡丢下一句:“太媚俗。”
  • 诡丽世界

    诡丽世界

    传颂生命与力量的红衣之王,咏唱死亡之歌的深海图娜,吞噬梦幻的穿梭者亚利...结局注定为悲剧的世界,我只能尽力去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