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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英雄之气

众人攻占冤句后便冲进富豪官吏家中大肆抢夺,黄巢虽也是富豪,众人却自然不会进他家。陈萧然见众人烧杀抢夺,心有不悦,忖道:“这些富豪为富不仁,官吏压榨百姓,死有余辜,但其家眷奴仆均是无辜,如何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陆若云见他面有愠色,知他心意,说道:“这些人大都是些穷苦百姓,平日里被人欺压惯了自然要发泄一番。古来农民起义军大抵如此,大哥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陈萧然心想他说的不错,转念想到:“似这般军纪不良,怎能成大事?古往今来起义失败的有多少,难道与军纪败坏无关?”

林婉在一旁道:“不管有无道理,滥杀无辜总是不好。”

三人便走边谈,转过一条街,听得一所大宅中传来女子的叫喊声,陈萧然不及细想便冲了前去。

众人进门一看,尽皆骇然,只见满地尸首,血迹兀自未干。陈萧然放眼望去,见不少义军还在院子大肆抢夺,转眼一看竟见到朱温。

朱温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具尸体,身前站着一妙龄女子,衣衫不整,神情甚是惊恐。那女子见朱温逼近不住后退,谁知被地上尸体一绊,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上,她向陈萧然望去,眼中露出乞怜之意,只是她疑心陈萧然跟朱温乃是一伙,故不敢大声求救。

陈萧然被她一望,登时激起了侠义心肠,未及多想,大喝一声道:“朱三,休得猖狂!”运起内力,挥拳向朱温打去。朱温虽是膂力惊人,但哪似陈萧然武艺高强,虽见陈萧然挥拳打来,但转眼已至身前,哪里避得开?“嘭”的一声,朱温面门中拳,连退数步。

那朱温身子也甚是粗壮,受了陈萧然一拳仍能摇摇晃晃的站着。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怒吼一声,强定心神,向陈萧然冲去。

方才陈萧然一拳打出,已冷静不少,心知朱温深得黄巢看重,出手间便有几分顾忌。见朱温挥拳打来,身子一晃,避开来拳,蓦地双手齐出分爪朱温手腕、肘部,右足在地下一滑,瞬间背对朱温,肩膀也已顶着他腋下。

陈萧然身子微蹲,双手用力向下一拉,腰胯同时使力将朱温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朱温被重摔在地上,只觉脊椎似断了一般,兀自不服气,还欲翻身再战。陈萧然双手运劲,反向一拧,“喀”的一声,已将他胳膊卸下。

恰在此时,一人走进院子,叫道:“萧然侄儿,不可无礼!”

陈萧然识得这是赵璋的声音,忙放开朱温。朱温站起身来,挥着另一只手向陈萧然打去。

这时黄巢也已走了近来,见朱温向陈萧然发难,忙叫道:“快快住手!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朱温对黄巢唯命是从,听他吩咐,忙停手止步。

赵璋见朱温一只胳膊耷拉下来,知他胳膊脱臼,便上前将他胳膊接上,说道:“我这个侄儿性子冲动,可真是对不住了。”朱温一言不发。黄巢见朱温断了条胳膊仍敢向陈萧然进攻,虽不知发生何事,但心中已对朱温的神勇颇有赞许。

黄巢笑道:“都是自家人又什么过不去的要大打出手?”众人难以启齿,一时无言。

林婉见众人均不答话,按捺不住,叫道:“这朱温不是好人,杀了这多无辜之人,还妄想……妄想欺辱这位姊姊。”

林婉虽未言明,但黄巢见地下躺着几具尸体,一名妙龄少女躲在林婉、陆若云的身后,神情惶恐,心中已知晓个大概,忖道:“咱们起义这些人平日大都寒酸落魄,此时杀个把人,奸淫些女子来泄愤又算得了什么?这妮子也忒没见识。”说道:“朱兄弟此举虽为不妥,但这些富豪平日里为虎作伥,欺压百姓,自是死有余辜。咱们这些兄弟中有不少妻女都被贪官恶绅霸占,朱温兄弟奸淫他们的妻女泄愤也算情有可原。”他说这话时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富豪。

陈萧然见黄巢强词夺理,不免心有怒气,愤愤地道:“黄将军这句话意思是官吏富豪谋财害命就是伤天害理,咱们义军杀无辜之人,奸淫少女便是理所应当?”

黄巢还未答话,赵璋抢着说道:“黄统领,萧然他性子虽然冲了些,但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才刚起义,基业未定,民心未稳,不可枉造杀孽,否则得不偿失啊。”

黄巢心道:“这赵璋说的也有道理,现下咱们的人马还是少了些,若是杀孽过多难免寒了天下英豪的心,怕是再难有人前来投靠。”转念又想:“这次起义,这些武林人士功不可没,怎么说也得给他们几分面子,再说,待老子打进长安,要杀要抢,还不是我说了算?”朗声说道:“赵军师说的在理,是在下疏忽了。传我号令,从此时起,再妄杀百姓、奸淫掳掠的,一律处死,绝不姑息!”

陈萧然听他这话似是发自肺腑,怒气也消了不少,拱手说道:“将军爱民如子,称王指日可待。”又上前对朱温说道:“朱兄弟方才我下手重了些,还望莫怪。但你日后可不能再如此,到时莫说是我,就连将军也容不下你。”

朱温面有愧色,道:“此事是我不对,若不是你阻止,我恐怕已犯下大错。”又向赵璋道:“多得先生点醒,否则朱三至今执迷不悟,难保坏了黄将军的大事,还望各位宽恕朱某。”说完便跪在地上,低下头去。

陈萧然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料想他已悔改,便上前将他扶起,说道:“都是自己兄弟,没什么过不去的。”陆若云看在眼里,不住地叹气摇头。

众人收拾残局过后各自散去,黄巢又给了那女子些许盘缠,让她投奔亲戚去。那少女哪敢抗命,向陈萧然等道谢后便离去了。

陆若云见朱温、黄巢等人已走,对陈萧然说道:“大哥,你很好,很了不起。”

林婉见陆若云发话,也说道:“是啊,我早先以为萧然哥你离家只是为图名利,现下我可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这俩人一唱一和只把陈萧然听得云里雾里。

陈萧然疑道:“我有什么了不起了?”

陆若云道:“方才你听到有人呼救,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见朱温施暴,也不顾及他深得黄巢看重,上去便教训他,这自然是很了不起的。”

陈萧然笑道:“我遇事鲁莽冲动,未经细想便都起手来,若是刚刚失手打死朱温,不是大大的糟糕?这些个缺点还能算了不起吗?”

陆若云道:“若是遇事思忖再三,犹豫不决还算什么英雄?我爹爹曾说过,真正的大侠见人遇难时脑子还没想清楚,身子便已经动了起来,大哥你不正是这样吗?倘若遇事都要思索得失成败才肯行动,那咱们和那些玩弄权势之人也没多大分别。”

陈萧然听了陆若云一番言语心中一亮,忖道:“我方才确实未经细想便动起手来,虽是有些冲动,但若云她说的颇有道理。嘿嘿,难道我已经算是大侠了吗?”想到此节便不由得笑出声来。

陆若云见他发笑,于他心中所想也已猜到了七八分,说道:“大哥,话虽如此,但你方才已经得罪了朱温,只怕黄巢对你也颇有芥蒂,此地我们是不能久待了。”

陈萧然道:“方才朱温已经认错,黄巢也下令不得滥杀百姓、奸**女,他们又怎么会再跟我过不去?若云妹子,这怕是你多虑了。”

陆若云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温此时认错不过是权宜之计,日后必定变本加厉。我本以为他只是生性凶恶,又有野心,没想到他还工于心计,真是不可小觑了。而黄巢见下属行凶也不加以阻止,若不是你和赵前辈劝阻,只怕他还要称赞朱温。攻下个冤句就已是这样,若是夺下曹州还成什么样子?日后若是有机会,他们定会对你多加刁难,待大哥你当上武林盟主后只怕得另谋出路。”

陈萧然忖道:“惭愧,惭愧,我向来自负聪明,竟没看透此节。这朱温和黄巢本就算不上什么好人,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林婉道:“萧然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相信他人。”

陈萧然登时面露窘色,心道:“当初若云女扮男装我也没有多信任她,反倒是处处疑心。不知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我才提防着她,还是因为一开始她便骗了我?是了,一个人若是开始便给人骗了定然会处处留心,这朱温看起来只是个乡村莽汉,谁想竟有如此城府?反而是若云自换了女装后便再没骗过我,反而处处为我着想,这可真是奇了。”

二女见陈萧然神色奇异,自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也不好开口询问。陆若云心道:“大哥他武功虽好,人也聪明,但终究阅历尚浅,不善识人。不过他既有心武林盟主之位,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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