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评价很中肯，我们学校确实没几个精神正常的，而校长又是疯子们的头头。”恺撒颔首。
难得的，楚子航也微微点头，似乎是对恺撒的话表示赞同。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施耐德教授。”昂热挑了挑眉毛。
“猜到了而已。如果校长真的只是想抹杀这个高危混血种，我们大可不必深更半夜围坐在这里讨论。”施耐德语气平淡而不起波澜，“既然不是执行处决，那校长究竟想要做什么呢？往最离谱又最合理的方向思考，大概就是把这个危险分子招进学校吧。”
“聪明，我一直都觉得让你担任执行部部长是个明智至极的决定。”昂热笑了笑。
“执行部的工作可比这个难多了。”施耐德微微摇头。
“放你娘的屁！你上次说执行部部长施耐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真想把他和装备部的傻逼们安排到同一间办公室里开会，然后用一发白杨SS-25核弹头导弹把那栋大楼整个炸平！”副校长半边嘴唇歪扭着挣脱了胶带，含糊不清地高喊着。
“我什么时候说过！？”昂热愤怒地拍案而起。
“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哼，敢做不敢当，真是连老脸都不要了！亏你还……唔！唔唔！！！唔！！！”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捂眼。
“咳咳，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昂热咳嗽了两声。
“真是……惨绝人寰。”恺撒感叹。
副校长扭动着朝恺撒努努嘴，颤抖的眼睛中满溢着悲情，好像几乎要流下痛苦而绝望的泪水。
“呃，我是说拿导弹炸大楼比较惨绝人寰，不是说您。”恺撒挠头。
副校长愤怒地瞪大了眼睛，脖子长长地伸着，活像个昂首挺胸的土拨鼠。
“如果校长真的这么安排，我会很高兴地去跟那帮傻逼们高谈阔论一番，然后站在窗边点一支烟，一边抽一边看着核导弹从天而降。”施耐德说，“唯一的问题是装备部那帮人自诩为延续人类火种的亚当，校长可能要花一番心思才能把他们从瓦特阿尔海姆里请出来。希望到时顺便绑几束烟花在导弹上，这样不会显得最后的景色太过单调。”
“在升起的蘑菇云中瞬间化为灰烬，的确是匹配一位执行部部长的死法。”楚子航评价。
“也只有你们这样的疯子才会认真考虑这种事情吧？况且楚子航你就这么评价自己导师的死法是不是太过理所当然了？”恺撒吐槽。
“就算你们乐意美国政府也不会乐意，如果真这么做了，当天晚上美军的直升机和运输机就会试图武装登陆卡塞尔学院。除非关闭全世界所有卫星的摄像功能，否则就算是小型核爆炸的冲击波也不可能躲过那些天眼的侦查。”昂热淡淡地说。
“你们说咱们学院能打过整个美国军队么？”古德里安小声说。
“这好像不是能不能打过的问题吧？”昂热满脸黑线。
但是大家都忍不住地开始思考起学院和美国军队的战力对比。考虑到“Eva”的存在能够限制住核弹之类究极武器的使用，甚至可以转而将其矛头指向对方，再加上炼金武器装备和各种变态的言灵效果……学院这边胜算好像还真不小？
何况按照装备部的行事风格，有时恐怖分子都得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甘拜下风，所以偶尔毁灭一下世界什么的……大概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天窗上传来风吹落叶的沙沙声，好像有无数忍者从屋顶潜行着走过。为什么每次都会想到这样的比喻？昂热奇怪地笑了笑，旋即他听到风中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人在屋顶上！昂热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射出刀剑出鞘般的锐利锋芒。
本来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被发现的，但在所有人一瞬间的沉默中，风吹落叶的声音出现了短暂的杂音，就像是平缓光滑的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异样的岩石凸起，水流被阻碍着流向两侧，在一片声音的海洋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和谐音调。
以混血种的听力足以察觉到这样微小的异样。与此同时发现入侵者的还有恺撒，他抬起头，死死地盯住天窗上的某个角落。
以他的能力本该更早地发觉，但恺撒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校长的深夜茶话上，而且之前入侵者的声音一直被风声和谈话声重重掩盖，在不释放言灵的情况下，恺撒也很难听到。
楚子航虽然不具备恺撒那样的听力，并且之前也几乎没有警戒，但他的直觉相当敏锐。昂热和恺撒一有动作，楚子航就迅速判断出了当下的情况，借着他们的视线，楚子航已经大致锁定了入侵者的位置。
是什么人能够深夜潜伏到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的天顶，而即使是昂热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踪迹？
诺玛没有作出任何警报，校园内无处不在的监视单位也没能察觉到他的到来。这个入侵者想要做什么？他究竟是龙类还是混血种？他偷听了多久？又知晓了多少情报？
情况万分危急，如果放任这个入侵者逃走，后果可能不堪设想。楚子航手边的长刀骤然出鞘，恺撒已经握住了腰间沙漠之鹰的枪柄。但有一个人比他们更快，昂热像一只暴起狩猎的猛虎，踏着书架和墙壁的缝隙层层而上。他竟然在贴着几乎九十度垂直的天井向上冲刺！
在发现入侵者的那一瞬间，昂热全身的肌肉就已紧绷调整至最佳状态。在时间零的作用下，他化成了一道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影子。
在海萤人工岛对战龙形尸守时，昂热也曾像这样以攀爬的方式决定胜负，但当时的他经历了漫长的战斗精疲力竭，自然不能与现在相提并论。不过眨眼的时间，昂热已经到达天井的顶端，他从墙壁上弹跳起来，单手抓住天窗的边缘一跃而上，如同夜幕中收割灵魂的死神一般笼罩了入侵者的整个视野。
那个黑影穿着深黑色的夜行衣，头戴某种监听装置，像在大厦玻璃幕墙上爬行的蜘蛛侠一样贴在天窗上。成堆的落叶围在他身边，正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彻底暴露了他。
昂热的出场带着绝对的压制力，黑影战栗了一下，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急速逃去。但昂热的速度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类能理解的范畴，他在空中化身为幽影般的鬼魅，像是突然消失又出现的阴影一般紧紧贴在了入侵者的身后。
有似月光般清冷的锋芒跃动，那是昂热袖中的折刀。入侵者本来如丧家之犬一样地狂奔，此时却颤抖着举起双手。因为昂热的折刀横在他的喉前，只要入侵者再迈出一步，锋利的刀刃就会割断他的喉咙。
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古德里安和施耐德。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入侵者的存在，因此到现在都还处在略微懵逼的状态。
副校长瞪着眼睛，嘴巴张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嘴上粘的胶带在突如其来的混乱中脱落了，他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
“你是谁？”昂热对着入侵者的背影低声说道。
眼前的人只是颤抖着，似乎是被吓蒙了一样。
“最后一次警告，你是谁？”昂热手腕微微发力，折刀的刀锋已经陷入了入侵者的皮肤，只要再一用力就会割出血来。
入侵者仍然只是颤抖。
气氛在此时凝固到了极致，昂热的眼中有凶光迸射出来。他虽然不准备杀了眼前的入侵者，但却做好了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打算。如此一来想必伤残是在所难免。
副校长好像发现了什么。他急急地叫喊起来，却因为慌乱而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口齿不清地嚷嚷着。
入侵者的沉默彻底耗尽了昂热最后的耐心。他浑身肌肉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下一秒钟，这些力量就会倾泻出来，将眼前的入侵者暴打至重伤昏迷。
千钧一发之际，入侵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积蓄着什么不得了的反击力量。片刻之后，只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彻夜空。
“大侠饶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啊！！！！！！”
这一声居然叫出了仙侠小说中狮吼神功的架势。虽说是求饶的话语，但其声雄浑有力，余音袅袅回荡不绝如缕，让人不禁怀疑这是某种言灵的效果。
昂热的气势瞬间消散了一大半，这回轮到他震惊了。
“入侵者”转过身来，颤抖着抱住昂热的大腿，一边求饶一边哭诉着什么。昂热则是一脸懵逼的状态，连把这个家伙一脚踢开都忘记了，只能任由他肆意地撒泼打滚。此时事情的展开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下面的人更加惊讶。恺撒揉了揉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楚子航的嘴角微微抽搐。
“入侵者”依然在上演着悲情的戏码，一时间他是《白毛女》中受尽剥削的少女，一时间又化身为《六月雪》中满身冤屈的窦娥。总之像是遭受了难以形容的委屈，这家伙哽咽着诉苦，鼻涕和眼泪都差点抹到昂热的裤子上。
穿过他动作的缝隙，昂热终于看清了这个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
“芬格尔·冯·弗林斯！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鸡毛！！！”
昂热咆哮着怒吼起来。
***
“身为古德里安教授的学生竟然丝毫不学好，深更半夜趴在校长办公室顶上偷听，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是无视校规校纪的疯狂行为！做法恶劣，不计后果，没有底线，缺乏道德廉耻！”副校长痛心疾首。
“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正义凛然地指责别人啊混蛋！”昂热愤愤地砸了一下桌子。
短暂的闹剧之后，一切重归平静。副校长和芬格尔并排着被绑在椅子上，像是两只靠在一起休息的棕熊。
“您咋也被绑了，难道您也趴在上面偷听了？”芬格尔鬼头鬼脑地上下打量着副校长。
“嘁，我会有你那么下作？我就算听也该是光明正大好整以暇地坐在明处好吧。”副校长嗤之以鼻。
“说来也是……不过您为啥还穿着睡衣？”
“还能因为啥，当然是因为刚睡醒咯，这难道很难理解么？”副校长刚刚趁乱跑去解决了燃眉之急，所以现在颇有几分神清气爽。
芬格尔忙不迭地连连点头，借此表示对副校长言论的无比赞成。
昂热翻了翻白眼，他是真的懒得搭理这两个活宝。
“你应该庆幸曼施坦因教授不在这里，否则这种行为将会永久记入你的学生档案。”施耐德说。
“这种档案除了你们也不会有别人看的吧。如果真的有事业单位读到这些履历，只会觉得我们所有人都是实打实的精神病。”芬格尔小声嘟囔。
“没事的，就算真的要记入档案，我儿子也一定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你一马的。”副校长自信满满。
“确实，如果看到你在这里，他可能会羞愧到不敢出现。”昂热揶揄。
“我说，你小子咋想的？”恺撒饶有兴趣地凑近芬格尔，问道。
“我芬格尔·冯·弗林斯堂堂八尺男儿，为兄弟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何况只是潜入校长办公室天井这种小事？”芬格尔剑眉星目。
“这跟你为兄弟两肋插刀有啥关系？”恺撒中文底蕴还算可以，所以能够大概理解这些江湖成语的含义。
“你们组团讨论我兄弟的人生大事，结果居然不带上我？我作为他唯一的废柴同僚兼室友居然没有知情权？况且我也是在日本执行任务的人员之一啊可恶！你们知道的秘密我可都知道，就这么抛弃我难道不怕我在背后捅刀子吗！？”芬格尔瞪着眼睛，活像一个胀气的河豚。
“你居然敢在背后捅校长的刀子！？”恺撒震惊。
“芬格尔居然也去日本参加任务了！？”古德里安震惊。
“人生大事！？不是在说高危混血种么！？”施耐德震惊。
“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把你忘了！”昂热也震惊，“不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开会的！？”
楚子航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没啥好震惊的，于是他选择呆在一边安静地闭嘴。
芬格尔好像被昂热的问题戳到了软肋。他扭捏了几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呃，那啥，你们当中不是有粗心大意的人嘛……”
所有人沉默了一下，然后齐齐地缓缓转头，盯着不明所以的古德里安。
“你……你们看我干啥？”古德里安教授缩了缩头。
“你偷拿了我发给古德里安的储存卡？”昂热瞟了一眼芬格尔。
“没没没没没……没有！捡……捡的！我在路边捡的！”芬格尔吓得一个激灵，结结巴巴地辩解着。
昂热起身走到芬格尔背后，面带微笑地替他揉捏着肩膀：“那就这样吧，就当是我给你补发了邀请函，不过下不为例。”
“谢……谢谢校长。”芬格尔好像听到自己的肩胛骨发出了濒临碎裂的咔嚓声。
“言归正传……芬格尔，你需不需要上杉绘梨衣的档案？”昂热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不需要，我觉得你们的档案肯定没有我调查出来的仔细。”芬格尔活动了一下肩膀，面带自豪。
“你不会又调查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恺撒皱眉。
“怎么可能，这次绝对是已经空前暂时绝后的百分之百超级无敌正经档案好吧！”芬格尔双手被绑在身后，否则他一定会大力拍打自己的胸脯。
“前面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是么？”昂热问。
“大……大概吧。”芬格尔有点心虚。
“很好，这样就不需要我们再重复一遍。刚刚说到哪了？”
“美国军队空降学院？”芬格尔说。
“不是这个……”
“核能导弹轰炸大楼？”
“你都听了些什么奇怪的重点啊。”昂热扶额。
“是招收高危混血种入校。”施耐德在一旁开口，“老实说我觉得校董会不可能支持这样的决策，说不定他们会借此发起新一轮针对校长的弹劾。”
“那就是说我也得不到执行部的支持了？”昂热笑了笑，似乎对所谓的弹劾完全不在意。
“新生入校申请必须经过校董会的审批。如果校董会那边都没有通过，那么执行部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
“校董会里有些老古董已经几十年没见过外面世界的太阳了，剩下的要么是埋头研究的科学狂人，要么是醉心权术的政治家。你指望凭着这些人来做出合理的决策？”昂热说。
“如果伊丽莎白那个小姑娘听到了你这样的评价，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副校长坏笑着。
昂热一口气噎在胸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芬格尔探头看看副校长，又瞅瞅昂热，立刻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也跟着副校长坏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