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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却说有一日,张家山去北头肉市场上,割了二斤半肥不瘦的猪肉,一根马莲草系了,正往回走。忽然看见,镇政府铁门紧闭,那门口,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张家山生性好热闹,加上又干上了这个营生,盼不得天天有事情发生。于是分开人群,探头往进一看。这一看,只见簇簇拥拥的人头之间,空出一片空地。那空地中间,站着一老年女人,头发几分青几分黑几分白,脸上几颗浅白麻子,泛着红光,一条红裤带,裤带头儿露在外边。她的怀里,抱一只猫儿,肩上,扛一张锄儿,而今,正在那里,日娘透老子地破口大骂乡长。再一看,见乡政府的人,都缩在自已办公室里,只伸出个脑袋,往外瞅着。六六镇方圆几十里的上些年岁的男女,张家山几乎都认得,即便有些不认得,也都依稀有个印象,知道哪个是哪村的。可这位荷锄抱猫的女人,张家山瞅了一阵,却眼生得很。动口问起旁人,不承想,四周一哇声说:“拿不下!拿不下!”“拿不下”是谁?天下哪有叫这个人名的?张家山正在纳闷,不料,那扛荷锄的妇女,盯着张家山的脸儿瞅一阵后,却突然凑过来,丢了锄头,一把拽住张家山的袄襟,说道:“你是张家畔的张家山,我认得你!”

这女人是谁?不须挑明了,她就是当年的谷子姑娘,而今的谷子干妈。原来,当年,爹妈图了一份聘礼,将这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子,远嫁到了北草地。六六镇上,以及这方圆地面,“一满拿不下”这个她当年顺口说的话,成了口头禅,公家人受苦人一齐说,而她本人,却在北草地受苦。她膝下五个男丁,尔格也都长大成人,有了妻室。丈夫死后,这谷子干妈,就在五个儿子家,一家一月,轮流吃饭。这是起先的事,到后来,媳妇们嫌她成了累赘,干脆把她撵出了家门。她单身一人,离了北草地,只有她平日养大,对着嘴喂过的那只猫,不舍她,悄悄地跟了出来。谷子干妈见了,抹一把眼泪,俯身把猫抱在怀里。回到娘家,高堂父母自然已经下世许多年了,不过侄儿侄媳妇倒还仁义,吃饭时多添一瓢水,扯衣服时多扯一截布,她也倒落得个衣食无虞。忽一日,见了村子里那些当年的老姊妹,姊妹们告诉她,尔格公家正“捞”人哩,那些老红军、老八路、老干部、大跃进时回乡的干部、六二年困难时期退职的工人,只要找到公家,给发一个红证证,每月便有了个或八十,或五十,或二十不等的生活补助。老姊妹们说这话,是想起了谷子干妈当年在乡政府的事。

谷子干妈听了,脸色一红,问道:“我当年的那档子事,也算参加工作么?”众人听了纷纷说:“当然算了!这身子就是只吃了一天皇粮,也算是当了一回公家人嘛!不拿它多的,二十块总该给吧!论起来,你还是个建国初期的老干部哩!你也做过贡献么,谁敢说不是?”

老姊妹们这些话,原本无意。只是没个话题,拉出一件陈年老古董嚼嚼舌头。不料谷子干妈听了,心里却吃了劲,从此三天两头,往六六镇政府跑。第一回去,满乡的干部,平日口头上“一满拿不下”这话说得稳熟,就是没见过第一个说出这话的人,因此一听说“一满拿不下”来了,众人争着来看,争着接待,争着到食堂为她打饭。谷子干妈走了这一回,算是风光透顶了,于是过几天又来,问题一会半刻解决不了,吃个油嘴,也好!来的次数多了,大家也就烦了,踢皮球一样,我踢给你,你踢给我,大家见了她都躲着走。至于问题,那是个啥问题呀!镇长听了,哭笑不得,下乡来视察的官员听了,也只把这当作笑谈。

遇见张家山的这一次,镇长这天心情有些不好,见了谷子干妈,也没给个笑脸,也没有到食堂去打饭。谷子干妈这回是急了,挥动个锄头,在镇长门口乍舞,吓得镇长不敢出门。通讯员出来,拦腰一搂,将她抱出了大门外,见谷子干妈一扑一扑地,还要进来,于是顺手锁上了铁门。

谷子干妈站在门外,吵吵闹闹地,只要办那个红证证。眼见得人越聚越多,她想,这是给镇长示威哩。只可惜戏唱得太久,口干舌燥的,总得有个台阶下才对。正在熬憋着,人群里闪出个张家山,谷子干妈一见,却还依稀记得,于是抢上前来,一把将袄襟拽住。

张家山见这女人,无端地将自己袄襟拽住,吃了一惊,又听她口中念念有词,说出自己的大号来,吃惊之外,又添一份纳闷。却待张口要问,不过那女人,先自己说出身份了。她说:“张干大,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谷子你记不得了,不打紧,你年轻时候在六六镇当公家人时候干过的那件儿事,你忘了不成?”这话说得难听。不过这一说,张家山现在知道这女人是谁了。他一张大脸,现在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上,却待说话,谷子干妈又拦住话头,说道:“公家人的章程多,他们说,要发那个红本本,得找两个证明人来。张干大,你得证明,我是干过公家事的。虽则时间短些,总是干过的,不是!”至此,张家山已缓过神来,莫容谷子干妈再说疯话,接过那把锄儿,扛了,又说:“事情不急,谷子干妈,走,到我所里说话。”

回到所里,双方坐定。张家山细细看那谷子干妈,认出这正是当年那个骑着毛驴,鬓边插着一朵野菊花的俏姑娘,只是岁月沧桑,尔格她已经人老珠黄了。当年风摆杨柳般的细腰身,尔格壮成了个八斗瓮,当年黑油油两根大辫子,尔格变成一个花白的盘龙髻,盘在脑后。陕北的水土好,因此那脸蛋,白是白,红是红,变化不算太大。还有腰间那根红裤带,几十年如一日系在腰间。“女人要风流,红裤带露外头。”谷子干妈这红裤带别人不知,她自己知道,这是对做闺女时那一段风流日子的作念。

问起如何有缘份,在这六六镇政府门口见面。张家山话音未落,谷子干妈便鼻涕一把泪一把,面目上的那五个窟窿,一齐往外淌水。谷子干妈将五个儿子的情形,一一说出,张家山听了,牙齿咬了一回。又问起那怀中的猫儿,是怎么回事。谷子干妈说道,这猫跟了她多年了,北草地那阵子,她一家一家,轮流坐庄吃饭,就是抱着这只猫的。那猫儿却也奇怪,进了张家山屋里,也不岔生,一蹦,从谷子干妈怀里,卧到炕上去了。谷子干妈指着猫,对张家山哭诉道:“疼儿不如疼男人,疼男人不如疼野畜!我疼儿子,儿子把我撵出了家门;我疼男人,男人把我撇到半路上;倒是这野畜,我疼了它一回,它倒知恩,回娘家的路上,三番五次,我都把它撇到路上,它都哭着叫着,跑回来了!”

张家山这种男人,最重旧情。更兼尔格有了个“以天下为己任”的大抱负,益发仗义得了得。谷子干妈一哭诉,顿叫他心里一阵酸楚。他看谷子干妈,视而不见她眼下这老态龙钟模样,倒是记得她当年花骨嘟一样的日子。因此上说这张家山,是个好男人。因此上说那些妖妖晓绕的女子,为以后着想,趁你们年轻的时候,不妨多交几个拜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不是!

张家山当时大包大揽,把个谷子干妈收留了。他说,就在我这里呆着吧,算是咱所里收的正式成员,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有我喝的,就有你喝的,咋样?至于那个红本本,你就不要去办了吧,丢人败兴的,这事再不要提起它了吧!于你不好,于我也不好!

谷子干妈听了,点头承应。见有了个搭伙的地方,那面目上的五个窟窿,不再向外淌水。俄顷,情绪回转过来了,笑颜于是慢慢展开。她见那案头上,有张家山刚才提回来的一吊猪肉,肥瘦相宜,于是说:“我给你做一顿红烧肉,打打牙祭吧!”肉做熟了,满屋子香,吃到嘴里,更是滑润,张家山见了,赞不绝口。谷子干妈说:“这是毛主席菜谱上的!”

饭罢,谷子干妈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见房间的摆设,甚是寒酸,于是说道:“我要人伙,却无资本,浑身上下,只这身遮羞的衣服,其余的,就是这只女猫了!”说到这里,口张了几张,又说道:“张家干大,这只女猫,你不妨拿到镇上去卖,说不定,还能卖几个钱回来的!”张家山听了,心中不悦,说道:“你是谁?我又是谁?咱们之间哪里还来这么多的讲究!你只管款款盛着,帮我做事就行了。再说,你看那六六镇上,河南安徽的卖老鼠药的,摆了一洼,谁家稀罕你这只不会叫春了的破猫儿!”

谷子干妈听了,一笑,她凑近张家山,神神秘秘地说:“张干大,你是有所不知!尔格这世道,有些日怪。这猫儿放在咱乡间不值钱,放在城里,却当神神敬哩。城里人把这猫猫狗狗,不叫它们的本名,叫什么‘宠物’。你要把这女猫,拿到镇上去转一圈,说不定会遇个撑得发慌、闲得乱逛的城里人,出个好价钱,把它买了的!”张家山见谷子干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也就有些信了。当即抱了猫儿来到牲口市上,从晌午端转到天黑,除无人问津之外,倒落了许多的白眼。到了天黑,张家山恍然省悟,翻开了一个道理,于是抱着猫儿,回到所里,说道:“你这猫儿确实是猫儿,可和人家城里的猫儿不一样。人家那是啥,是金枝玉叶,咱这是啥,是尿!”张家山骂一句粗话,又对谷子千妈说道:“打个比方吧!比如说人,乡里人是人,城里人也是人,可那城里的人,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戴银的,咱这乡里人,凑合着有件衣服穿,遮住羞处,有点粗茶淡饭吃,哄住肚子就行,人跟人不一样,猫跟猫不一样。人比人活不成,驴比骡子驮不成。好谷子,你就省了这条心,不要异想天开,寡妇梦见尿喘气了吧!”

谷子干妈恰好是个寡妇。“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因此张家山这话,虽属无意中说出,却是有些越外。谷子干妈听了,刚刚晴起的一张脸,又一下子阴了,嘴角翘起,用家常话说:能拴一个叫驴!张家山见状,伸出个蒲扇般的大巴掌,在谷子干妈的肥屁股上,拍了两下,算是道歉。拍罢又说:“活人不能叫尿整死,这猫身上,我还有戏可做!”至于如何做戏,张家山没有说透,不过能蒙受这一番疼爱,谷子干妈也就转噢为喜了。

当夜,两人也就不再忌讳,脱光衣服,一个被窝里睡了。灯一拉灭,张家山觉得自格怀里搂着的,仍是当年那个如花似玉的俏姑娘,于是情不能遏,翻身坐起,又伸出巴掌来,在谷子干妈的肥屁股上拍了两下,说道:“拍马是为了骑马!”话音未落,一翻身,便跨了上去。那谷子干妈,今日已非昨日,经历过的人了,自然知道那事的好处,加之又生性孟浪,贪欢爱耍,于是挺起腰来,乐得承受。一个儿老汉,一个儿婆姨,气喘琳唯,强鼓余勇,依稀一度春,了事。那谷子干妈,兴头刚被激起,还觉得有些不够,待要骚扰那老汉时,见他已歪着个头,嘴角上挂着涎水,沉沉睡去。心疼他,谷子干妈也就收了念头,为他拽一拽被角,自格像个猫儿一样,往他怀里一蜷,睡去。

二日,张家山起了个大早,一提身子,来到了镇上的文化站里。这块地面,是范仲淹当年抵御西夏,修十六座连城之地,也算一个古地方。镇文化站里,收了些古墓里挖出来的古董,没来得及上缴,还在那里摆着。张家山挑了一阵子,挑了一个镶着银边的青花瓷碗,却是宋时官窑里生产的。是不是范仲淹当年用过的,无凭无据不得而知。仗着人熟,张家山说了句“权且借用两天”,说罢捧了瓷碗,回到所里。

吃罢早饭,张家山要谷子干妈,用这瓷碗,和上半碗猫食。继而,又要谷子干妈,抽出腰间的红裤带。接了裤带,他牙齿咬住裤带头儿,用手一挎,挎下一给来。仍将那裤带,还了谷子干妈,用这挎下的一给,一头,拴了猫儿,另一头,拴在门槛上。这些事情做完了,平一平气,端起猫食,放在猫儿跟前,“哨,当,档”地用木棒儿将碗轻敲几下。

谷子干妈见了,有些不解,问张家山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张家山要她不要吱声,“过而知之”,一会你就会明白是咋回事了。

不等到了晌午端,镇那头转过来个操着南方口音的古董贩子。这贩子,正是张家山初人六六镇时,瞧见的那位,张家山这一个机关,却原来正是为他布的。有老话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话看来不假。那古董贩子,眼睛往街道两侧瞅着,见了这青花瓷碗,一阵眼亮,拐子担水,一扑衍一扑衍地就过来了。过来后,站定,瞅着那猫儿吃食。瞅了一阵,和谷子干妈搭汕两句,说出要买那只瓷碗。

此时张家山正坐在对面土堆上那个青石上,闭着眼睛假寐。见来人问得急切,谷子干妈又难以应对,于是扬声说道:“家里的陈设,你看上哪件是哪件。这只青花瓷碗么,却是不卖!”贩子听了,明白做主的是这位了,于是转过身,过马路,走到张家山跟前,恭恭敬敬地敬上一支纸烟。贩子动问缘由,张家山点着了火,吸一口烟,说道:“这只猫儿,生就一怪癖,只见了这碗里盛的猫食,它才动口,若卖了这碗儿,好端端的一只家猫,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它饿死不成!过路客官,你不要问了,我这猫儿和碗儿,向来是不分家的!”

贩子听了,沉吟半晌。见张家山已接了他的香烟,明白这事还有周旋的余地。思忖半天,想出一个办法,于是改口,提出要买这只猫儿。张家山一听,心中暗喜,明白这贩子已经上了他的钩竿了。喜归喜,那喜却不露在脸上,脸上仍是一副淡漠。那嘴里,还是一个劲地搬扯。贩子见了,再三央告。张家山见火候到了,那贩子确是真心要买,于是放话道:“看来这猫儿,六六镇盛不下它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猫儿有福,它要成城里人了!”说罢,大拇指二拇指往开一撇,说出个价钱,等那人回话。

贩子倒也爽快,并没还价,伸手从腰里掏出一沓钱来,数出八十塞到张家山手里。车转身,过了马路,一扑来到门口,先解下门槛上拴的猫儿,又动手要取那盛着猫食的青花瓷碗。

贩子的腿快,没想到张家山比他的腿更快;贩子的手快,没想到张家山的手比他更快。没等到贩子的手够到瓷碗,张家山的手已经先到。他伸出蒲团大的一只手,一把捂住瓷碗,拳头一握,那碗就到了他的手心里了。见贩子发愣,张家山稳稳当当地将瓷碗,揣进怀里,慢悠悠地说道:“得罪了,客官,猫能卖,这碗却不能带走。不瞒你说,我还要用这只碗,再等下一个主顾哩!”

那古董贩子听了这话,暗暗叫苦,眼睁睁地看着张家山揣了瓷碗,走进屋里,“砰”的一声将门关了。贩子怀里揣个猫儿,想走,又觉得太吃亏,想留下来和张家山理论一番,又觉得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若要理论,并不一定能占上便宜。思忖再三,只得自认倒檐,怀揣那猫儿,骂一声,抬脚走人。

那猫儿谷子干妈养得久了,认生,如今见被一个外乡人抢走了,于是在这贩子怀里,又抓又挠。贩子见了,觉得要这么个破烂,也是累赘,想要扔掉,又有些舍不得,毕竟是八十块新崭崭的票子买下的,行路要紧,生意还要做,于是从怀里掏出猫儿,提起脊梁上那块皮,高高扬起,狠命一甩,算是泄一口恶气。猫儿原来天性懂得平衡,掉在地面,仍四肢站着,继而,三蹦两跳,又找谷子干妈去了。倒是这古董贩子,无端地被猫爪子在手背上抓出几个血印来。

张家山见猫儿回来了,复拽起红布头儿,将那猫儿在门槛上拴了。张网以待,等下一个瓷大头上钩。谷子干妈在屋里,眼睁睁地瞧完了刚才那一幕,看得却有些呆了。尔格,见张家山又使二回计,她喊一声:“张家山,你狗日的造孽!”张家山回话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那兜里那么多钱,你我兜里,空无分文,他愿意掏,我愿意做,共产共产,平均平均,有啥不可!”满嘴的歪道理,说得谷子干妈闭口无言。“你就是捂住半边嘴,我也说不过你!”谷子干妈半是椰愉半是赞叹地回道。

不说张家山与谷子干妈拌嘴,却说这桩事情,一连做了六天。六天之内,每天都有一个走南闯北的古董贩子,来这“张家山民事调解所”门口上钩。六天头上,张家山将这齐刷刷四百八十元票子拍拍,递给谷子干妈,算是民事调解所的启动资金,说道:“这四百八,是这几个人前世欠我的,撒出去的钱,今格收回来而已。只敢要这四百八,不敢再多要一分了。再多要一分,手指头上就要生疮!”夜来,又将那只镶着银边的青花瓷碗,完璧归赵。

谷子干妈就这样人了伙,那病病殃殃、人嫌狗不爱的李文化入伙,却比这简单得多。前面说了,他是一个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浮萍无定、四处流浪的半大小子。一天夜里,或饿或病,他晕倒在了调解所门口。二天早上,张家山开门,见门口卧着一个人,吃了一惊。张家山将他拖回所里,谷子干妈一碗姜汤,算是把他这条小命,从阴曹地府里唤了回来。从此他就在这民事调解所里听候调遣。

本书记述的是一个惊天动地、雄雄壮壮的“回头约”故事。这故事就因李文化而起。因此,关于李文化,我们这里就省些笔墨,少些唠叨。话正长,摸不吃在篮篮里,话不说,在肚子里,坏不了也跑不了,不是?

六六镇民事调解所办起,几番折腾,张家山便成了这块地面上的一个人物。一年两载下来,屈指一算,计办了田庄田寡妇心脏开花案、李村李士旺老汉夜敲银元案、老庙沟翠花女“生男生女”案、贺家沟贺红梅离婚案、上释村秀嫂招夫养夫案、马家泛马占山杨树案、边墙村马文明三轮四轮案、三姓庄碾盘案、六六镇高老头凶咒案、枣树沟南秀萍寻女案、狗头赤任之初奸畜案等等等等。张家山是个吃钢咬铁的主儿,这些案子,件件难办,可件件办下来,都造成大的影响。六六镇的入们,至后来,竟把这张家山看成了无所不能半人半神的人物。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张家山这糟老头子,帽辫上拴红辣子,尔格算是“兴”起来了,又有一比:说是大红公鸡戴串铃,硬充高脚牲口。又有一比:说是屎巴牛爱沿高粪堆。比比不一,说的都是一回事。一方水土养一方物,荒落的陕北地面,只要是人聚堆的地方,往往都有这类人物产生。陕北人嘴生得巧,送一个雅号,管这类人物叫“土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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