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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一天,吴儿堡地面,秋阳灿灿。临近中午时分,官道上,一辆驴拉车儿,“吱吱呀呀”地进了村子。前头一个牵驴的后生,穿一身不合身的槛褛衣服,乱蓬蓬的一个“盖盖头”,脸上面黄肌瘦的,像个大烟鬼。驴拉车上,盘腿坐着一个富富态态的婆姨,头发梳得光溜溜的,鬓边插一朵野菊花。那毛驴车后边,二十米开外,一个高身量老汉,头上脏儿巴卿一条白羊肚子手巾,扎成英雄结,腋下挎着一把三弦琴,腰扎丈二长的粗布白腰带,脚蹬深口布鞋,拖着个步子,慢吞吞地走着。

吴儿堡村子,依一架山的山腿而筑。川道里一条通衙大道,北抵北草地,南达肤施城,这条道路,正是民歌里屡屡凄凉地谈到的那走西口的道路。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顺着川道,牛拉稀一般,摆了半里多长。村子的头顶上有一座山,山顶上一裸老杜梨树,威赫赫地遮住了半个山头。记得这个景致,我们曾经在哪本书里见过。我们还知道,张家山张干大对昊儿堡也不陌生,他竟知道它曾经叫过杨各庄。

和过去年代不同的是,这老人山,除山上的一堆乱扎坟外,当年杨作新放羊的那些空闲的土地,都在这十年中,被修成了一级一级的梯田。眼下梯田上的庄稼已经成熟,红的高粱,黄的糜谷,储的荞麦,青的萝卜,一个层次,一个层次,层层相叠,直接天上,宛若云梯。那吴儿堡地面的秋日阳光,像碎银子般地闪闪烁烁,天空高而清远,白杨挺拔,杨柳摇曳,占据了那些不能耕作的空间。

村子里正在吃饭,见这南北通衙大道上,过来了一杆人,都觉得有点新鲜。于是人人捧了个大老碗,站在自家门口,闪出半个身子,朝这官道上观看。这条道路虽古,却并不热闹,所以人见了人,还觉稀罕。

那牵驴的年轻后生,见进了村子,吃喝声格外响亮起来。吴儿堡的人们,支棱起耳朵一听,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几分不屑,腾出吃饭的嘴来,说一句:原来是些收破烂的!“早见狐子晚见兔”——这叫晦气,中午时分,见上这些走村串户的收破烂的,虽说不上晦气,但是害得人们列队相迎,这礼遇是不是有些过了。

那驴拉车上,除了那个鬓边插着一朵花的婆姨之外,车厢里,还装着半车的鞋底。眼见得进了村子,只见这婆姨,腾出两只手来,各执一张鞋底,一白一黑,在手里“僻僻啪啪”直拍,那口里,链子嘴一般,翻来倒去地直叫:“白塑料鞋底五角,黑塑料鞋底三角!白塑料鞋底五角……”云云。

后面跟着的高身量老汉,始终缄默不语,只是挺着个腰板,像个斗阵的公鸡一样,头一点一点,腰板一闪一闪地走着。他步子迈得不快,但是步幅很大,因此赶这驴车,却也绰绰有余。英雄结下,他那一双半眯的眼睛,似在磕睡,却在打磕睡的途中,鹰集一般,从吴儿堡的街道上,一路掠过。

说话间,来到一户人家门口。这家大门的门框上,一左一右,贴着一副白纸对联。这户人家好不是东西,白纸明明地告诉你这是丧事,可那对联,却用的是喜事的对联。上联“好鸳鸯同床床空半”,下联“美夫妻共枕枕有余”,门檐上的横额,更是气人,叫作“各安其位”。

“各安其位”这几个字,最是扎眼。你可欺人,你不可欺天。本来是丧事一桩,这户人家,偏偏要用喜事对联,显示他并不把那约定俗成,看在眼里,显示他是个难缠的主儿,做事不踏犁沟,你若识相一点,不要去招惹他。那“各安其位”几个字,闪闪烁烁,更露出几分得意、几分蛮横之色,告诉你男相公女裙权,均已寿终正寝,各得其所了,聪明一点的,不要前来纠缠,无事生非;若要滋事,先找根秤,称称自己,掂量一番再说。

那牵驴的后生,见了这对联,活生生地差点气死。只见他两只金鱼眼睛,突地鼓起,变脸失色说道:“大呀,李文化不孝!”说罢,停了驴车,赶将过去,要撕那门框上的对联。

后面的老者,见事不好,三脚并作两步,应声赶到。这老汉是谁,我们已经知道了。

张家山走到李文化跟前,将个三弦,顺到胸前,“绷绷”地拨了两声。余音未罢,张家山压低声音,威严地说道:“咱们谁是领导?李文化,既然我承应了这事,凡事得由我这个大个子做主。你这秃脑小子,休得造次,坏了我的大事!”

这话说得强硬。李文化听了,只得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手。那谷子干妈,早已踏下车来,这时走过来,顺手一拉,将李文化拉出险境。

离了门口,张家山用眼睛,扫了一眼门相,骂一句:“你可欺人,你不可欺天!”骂罢,又朝院子里扫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李文化:“是这家?”

“是这家!”李文化答道,“我做孩子时,在这家往过半年!”

李文化还要锣嗦,这时院子里传出一声男人的咳嗽。谷子干妈一见,赶快捅一捅李文化。李文化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吃喝声:“收塑料鞋底哟,收塑料鞋底哟!”

“白鞋底五角,黑鞋底三角。现钱付款,废物利用,不打白条,童里无欺!”谷子干妈跟着应和。那家一个男人,出来搭汕。这男人矮胖身材,一身疙瘩肉,那眉宇间,凭空生出一颗星痣,令这本来还算光堂的一张四方脸,显出一种凶恶之色。这时,张家山早抱着个三弦,一边“嗡喘”地弹拨着,一边来到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底下。

这老槐树我们却也记得。世纪之初,昊儿堡有个小姑娘叫杨蛾子的,曾在这槐树底下,跳“方”来着。那杨蛾子,如今已垂垂老矣,听见大槐树底下有些响动,白发飘飘的她,尔格正站在新圈的三眼石窑前面,一双迎风落泪眼,用手遮了,向下观望。她的房旁,也站着个我们认得的人物,扶着她的手臂,随时准备像古典骑士一样为她效劳。他是“憨憨”。

他们与本书无关。他们成为主角的时代已经过去。他们自己也不无悲哀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仅仅在捡畔上站着,隔着一段距离,作壁上观。至于我们,我们只是路经吴儿堡,见他们在捡畔上站着,于是顺便打一声招呼而已。

亡命香港的北京知青丹华,前几天也回来了一趟。她已经成为名震香江的大富婆。她隐在幕后,是通过她的丈夫“平头”来完成这一次对世界的征服的。这就是女人的力量。她这次回陕北,是准备筹划两所希望小学,一所建在她插队的地方,一所建在平头插队的地方。她带了许多专家、许多随从,因此建立学校的细节,她都交给了他们。她只是抽出身来,重踏了一遍她当年走过的那条路。

交口河她遇见那个剪纸小女孩的地方,还在。只是当年那条尘土飞扬的通往造纸厂的乡间公路,尔格已经扩展,变成柏油马路,那间卖着荞面恰铬羊腥汤的小吃店,如今也已经成为一个像样的饭馆。饭馆经营许多菜,有一个“毛主席菜谱”,里面有一道菜叫红烧肉。仿效“东坡肉”的叫法,它又叫“润芝肉”。丹华吃了这道菜,然后举步向山顶走去。

在一个落日的黄昏,她顺着饭馆门前那条盘山路,登上了山顶。她试图寻找当年葬埋剪纸小女孩的那块地方,祭奠一下她。但是,那裸赖以帮她判断方位的老杜梨树,已经在一次雷击中,只剩下了半截身子。现在,那半截身子端翘翘地立在山上,像一个惊叹号。她扶着杜梨树那被火烧过的身子,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暮色四合。在这一刻她想起了很多事情,并且想到了就在她的脚下的土地下,不知躺着多少个无香无臭无名无姓而又壮志未遂,期待一生的生命,于是她含着眼泪,轻轻地呼唤了一声:“哦,陕北!我的陕北!”

来陕北之前,她曾经在电话里和如今已经调到省城的杨岸乡通了电话,电话中谈的是为她的公司筹划一个广告的事。杨岸乡如期地用传真,将广告词传过来了。广告词说:“当年两位北京插队知青,移居香江,十五年卧薪尝胆,成为一代大亨;东莞三十幢楼盘,拔地而起,一时蔚为壮观,需者欲购从速。”这广告词她没有用,觉得太扎眼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她不想成为公众人物,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过去——“英雄莫问出处”,这是港人的一条行为准则,这一点杨岸乡永远不懂。在电话中,她还对自己远离了文学而显露了愧意,但是杨岸乡说,“你是成功者,而文学是什么呢?它也许什么也不是!”“我是成功者吗?”她暗暗问自己。她在电话里说:“我只是一个角色。一个生活派给我的角色。我唯一能做的是,将它扮演好,演到谢幕的那一天!”

这次回来,她决定不见杨岸乡。因为他们都觉得:句号已经划过。而事实上,他们确实已经距离很远了。既然那样,留一个话题,留一团温馨的回忆最好!而且,从丹华这方面考虑,她更愿意是当年那个英姿勃勃的她,那个头发剪成一个“门”字,穿一身牛仔的她,将作为一个固定的形象,留在杨岸乡的记忆里,这样最好!

手扶着半截杜梨树的丹华,在这一刻,大约也想起了杨岸乡。不过,那只是轻轻地一闪,就过去了,她还有许多事要做,陕北对她,只是一个梦,一个过于冗长的梦而已。后来,她还想到要去看一个人的,于是驱车,前往吴儿堡,探望了一下杨蛾子。她本来希望和杨蛾子谈谈旧事,甚至,还想听这位世纪老人唱一唱她那“自从哥哥当红军,多下一个枕头少下一个人”的歌曲。但是,老人已经不再唱这些歌曲了,甚至,老人连她是谁,也茫然不知了。丹华常向人说,她有健忘症,现在看来,有健忘症的不只她一个。丹华没有再打搅这位生活在幸福与安宁中的老人,只是留下了礼物,就礼貌地告辞了。她回到肤施城之后,留下那一堆人在那里忙碌希望小学的事,自己就打道回府了。香港那边,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定夺。

就在杨蛾子站在脸畔上观看的时候,那张家山,早在大槐树底下,威赫赫地翅好了架势。有一块碾场用的碌礴,闲靠在树身上,正该他坐。他一个大屁股,实实地坐在碌礴上,腰身一展,靠定树身,大腿压二腿,一坐,信手掸了掸布鞋上的土,然后怀抱三弦,急促地弹奏起来。

一阵急促的爆裂的琴声,迅速地在这川道上空弥漫开来。声音僻僻啪啪,如一阵冷雨泻地,又如胸存郁结的人,仰天长叹。凭空降下来的一场热闹,不看白不看,吴儿堡的老少爷们,于是便忘记了刚才自己的轻蔑,纷纷端了饭碗,围上来观看。这场合,大姑娘小媳妇自然也不会错过,人人都是“人前有”!眼见得只一袋烟的工夫,在张家山的琴声中,这大槐树底下,立着的、蹲着的、坐着的、攀在树上的、骑在大人脖子上的,竟聚了不少的人。

圈外站着的李文化,见了这阵势,有些怯火,怕张家山丢人现眼。也难怪他平日见这张干大,懒懒散散,浑浑噩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哪里知道,他的身上,还藏着这一手绝技。倒是谷子干妈,心放得堂堂的,站在圈外袖着手,眯着眼睛在笑。她对张家山的根底知道一些,她明白这老东西,今格要逞能了。

李文化担心确实是多余了。大凡老一辈的陕北人,他身上都天生带着两手绝技。这两手绝技,一是石匠手艺,一是弹三弦。细石匠难做,粗石匠却好做,一手拿凿,一手挥锤,敲敲打打,一个上午就学会了。凿碑子、雕石狮子的高手,自然不多,但是洗石面、砌窑洞、垒花墙的粗石匠,人人都是。那弹三弦也不是什么难活儿,半崖上掏出一钵椿木根,做成琴身。从牛腿把子上抽出一根筋来,劈成三络,算是琴弦,不懂韵律,不懂节拍,两只大手摸揣一阵,就弹上路了,什么《大摆队》,什么《得胜令》,耳朵里逮来音,信手弹出去就是了。

一件搭链,搭链里放着石匠工具,头上架一张吃四方的嘴,走到哪,干到哪,吃到哪,局到哪。这大约是陕北人维持生计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接下来再要背兴下去,沦落下去,那就是乞丐生涯了。陕北人有的是尊严,这尊严是从娘肚子里带来的,不是学的,它与种族习性有关。煮熟的鸭子浑身稀脓的,剩下一张嘴梆硬——尊严使他们难开尊口,或者羞开尊口,或者懒得开口,于是在那讨吃生涯中,便由一把三弦琴,慷慷慨慨,激激越越,悲悲枪枪,怒怒愤愤,做代言人了。

闲言少叙。只见张家山,将那三弦琴,拨得震天价响。琴声中,眼睛渐渐放光,两道卧蚕眉,拧成一个疙瘩,两只牛蛋大的眼睛,瞪得贼圆。那宽阔的胸膛,一起一伏地,似有一股英雄气,地转锦江成渭水,天回玉垒作长安,正在沸沸扬扬,夺路而出。

弹拨间,张家山抬起眉眼,扫了一眼众人。见人聚集得差不多了,于是“吭吭”两声。这叫干咳嗽,为的清理嗓子,又叫叫板,意即给观众一个准备。众人听了咳嗽声,于是明白,这个老年说书人,就要开始吟唱了。果然,只听急促的琴弦,“嗡喘”两声,嘎然停顿,余音尚且在耳,张家山一声低哑、浑浊、沉闷的嗓音,从胸膛大吼而出——

铜吴州,钢佳州,

生铁铸定个绥德州。

清涧的麻花入口酥,

柠条梁的家狗大如牛。

有个好汉叫李自成。

他把崇祯爷拉下了龙廷。

李自成就出在咱米脂县

米脂县有个蟠龙山,

西城楼下压着九条龙,

近照上米脂无有西门。

老鼠打开城门洞,

英雄出世人少又惊。

……

张家山吟唱的,正是那在陕北流传久远的、以他们的乡党闯王李自成为题材的三弦唱词开篇。每一个三弦艺人,倘若他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惆怅与豪迈,便要唱这段唱词开篇,以排遣胸中的块垒与郁结。此时此境,这段唱词自张家山口中道出,却也妥帖。

众人听得膛目结舌,沉腼其间,一个个不管是人不是人,此刻脑子里都在嗡嗡作响,怀缅那英雄祖先,反省自己的卑微与渺小。此时,这张家山突然“蹦嗡”两声,将那三弦停了,然后伸出衣袖来,揩了一把嘴角上的白沫,气喘唯唯说道:“各位,世上最难喝的,是那迷魂汤,最难吃的,是这开口饭。这辈子说话太多的人,下辈子要变成哑巴的。变哑巴不变哑巴,那是以后的事。尔格,我先说肚子的事吧!不瞒各位,这头拉车的草驴,从早上跑到尔格,还一滴草料未沾,我这贫嫌富不爱的棺材瓢子,肚子也早就饿得咕咕叫,前腔子贴到后脊梁了。各位,大胆问一句,不算尴尬:你们谁家,锅里还剩一些残茶剩饭,槽里还长一些青草饲料,拿来咱们搭伙,‘共产主义’上一回,如何?”

庄稼人于粮食,却是不缺,更兼因了张家山的弹唱而唤出的那一股子慷慨豪迈之气,还在心头缭绕,尔格,见张家山张口,登时有几家的婆姨,顺手拿了自家男人手里的空碗,回到窑里盛饭。一刻工夫,不独张家山手里,托起了一只老碗,毛驴跟前,多了一盆草料,就连谷子干妈和李文化,也都跟上沾光,有了吃食。

张家山边端起米汤呼噜边卖嘴:“吃开口饭的人,这一辈子说话太多了,下一辈子真的会变成哑巴的!”说完,伸出巴掌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又去训斥谷子干妈和李文化:“怪不得你们天生的穷命。你们那耳朵,也算耳朵,配听我在这里说天书么?忘了你们是干啥吃的?还不快大声吹喝,去收鞋底子!莫辜负了这时光!”

谷子干妈和李文化听了,并不还嘴,只唯唯诺诺地应承。应承罢了,一边吃饭,一个腾出嘴,又“鞋底子长,鞋底子短”地大呐二喊起来。

原来陕北地面,自有了“北京知青”这档子事后,带给这地方的最明显的最直接的文化冲击,是服饰方面的冲击,简言之,西装裤代替了大档裤,塑料底鞋代替了老纳鞋和绣花鞋。昊儿堡也不例外。村子里的男人女人,自兴起这被称作“懒人鞋”的塑料底鞋开始,时至今日,家家户户都堆了些不能再上帮子的旧鞋底。废物反正无用,换两个油盐钱,权当是白捡的。因此,尔格听了张家山的话,得了一提醒,于是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从自格家中,捡些鞋底拿来。一刹那工夫,大槐树底下,成了个市场。

生意上了正路,碌礴上坐的张家山也显得高兴。吃了个肚儿圆以后,将那老碗搁在一旁,又开始弹拨吟唱。

张家山肚子里的古董,却也不少,什么《十月怀胎》,什么《妓女告状》,什么《十不足》,什么《太平年》之类,该荤则荤,该酸则酸,哼哼卿卿,直唱了一个下午。原来众人最喜欢的,却是酸曲,此地正有“男人心焦唱酸曲,女人心焦端簸箕”之说,于是乎张家山,将自己肚子里的酸曲,尽音晃地腾,只求讨得个大家高兴。什么“白格生生蔓善绿缨缨,大女子养娃娃天生成。叫一声妈妈不要气,租生娃娃是好的”;什么“白脖子鸦雀朝南飞,你是哥哥的勾命鬼。半夜里想起干妹妹,狼吃了哥哥不后悔”;什么“羊羔羔上树吃柳梢,拿上个死命和你交”;什么“你要死哟快早早地死,前晌里死来后晌兰花花走”;什么“对面价沟里拔黄篙,我男人倒叫狼吃了。先吃上身子后吃上脑,倒把老奶奶害除了。黑了吃来半夜里埋,投明做一双坐轿鞋”;什么“我把哥哥藏在我家,毒死我男人不要害怕。迟来早去是你的人,跌到一起再结婚”。

张家山那张一辈子没有刷过牙的臭嘴,连诌带编,尽性唱来,为的是消磨时光。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眼见得吴儿堡贴白纸对联那家,门口人声嘈杂,一支几百瓦的灯泡高高挂起,身着白色孝衣的孝子贤孙们涌涌不退。张家山收了三弦,看一下李文化和谷子干妈,道:“正磕睡着,就遇见个递枕头的。凤凰展翅咱们起飞,动身,赶那个场合去吧!”说罢,叫一声“得罪”,撇了众人,领着谷子干妈并李文化,一步一挨,向那高门楼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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