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就是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是非常幸福的事。许琴把工作当成了生活的全部,或者说她只有投入到工作中,才会忘记失意和孤独。这些天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常常会出现空的感觉,类似于突然失去了某种东西的滋味。按理说,她没什么东西好失去的。她反复想过之后,的确没有失去什么,该有的一样不少,不该有的也谈不上失去。
然而,许琴总是会出神、发呆,目光空洞。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她会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天空,云朵悠闲地飘动着,一只乌黑的鸟从上空左边飞向右边,翅膀一张一合,飞得十分优美,从容而真切,在她视线中消逝的那一刻,飞鸟留下一声孤单而凄凉的鸣叫。不过她对此好像并不心动,不在乎它的命运如何,它要飞就好好地飞吧,向右边飞还是向左边飞都无所谓,飞向哪儿算哪儿。她听见了鸟叫声,似乎又没听见。她摆出了一副不关心人类的样子。
一到晚上许琴便睡不着。周围很静,静得有点吓人;夜色很深,深不见底。不过,对她来说,屋外喧嚣也好,冷寂也罢,都不会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她曾经用很多方法,比如大家所说的心里默念阿拉伯数字,眼睛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她还悄悄地尝试过“用手指轻轻地反复揉着耳垂”的方式,但都无济于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恶疾,到医院检查,医生说各项指标正常,这种现象很多人都有过,可能是工作紧张引起的,开点中药调理一下。药吃下去,确实可以连续睡几个小时了,但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药吃完后,又重新回到了以前的状态。既然睡不着,许琴干脆起身,埋头涂画起来。
她写道:
风雨之后,便是阳光。有多少收获,必然要经历多少挫折。只有给你无数个磨砺,才能得到你所要的珠贝。
许琴喜欢看书,喜欢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写点什么。这可能得益于她母亲的影响。从小学到高中,许琴的语文成绩非常好,每次作文,老师都把她写的当范文宣读。她的文字充满诗意。她的确学过写诗。读高中时,学校成立了一个“红星文学社”,她是文学社的骨干,成员中写诗的非常多,她免不了受影响,可是他们的诗大多是抒发革命情怀、红色信念,有的还把街头的标语,人们的口号原原本本地放到诗里。她不喜欢这种太过直白的东西,她喜欢含蓄、比喻、跳跃、通感,喜欢风花雪月。不过有一位男同学的诗歌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位男同学长得瘦弱,戴一副眼镜,据说其父亲以前是某大学的教授,她便经常和他交流写作心得,直到有一天,他说为她写了一首诗,她拿起来读过后,就再也不和他交往了。
这个晚上,许琴的思路有些闭塞,有时候呆呆地坐上十几分钟,还想不出一句话来。即使这样,她仍然不愿上床,她要搜肠刮肚地想,她要用这些文字打败时间。直到东边有些光亮了,她才真正有了点睡意。
第二天上班,许琴无精打采。
“老打哈欠,没睡好?”孔令祥帮许琴倒了杯开水,问道。
“睡得可香了。”许琴十分神气地回答说。她的口气里,让人琢磨到一丝报复的意味。有什么好报复的呢?孔令祥没得罪她。
本来,如果在平日里,孔令祥帮她倒开水,她会很感动,会道声谢谢,甚至要抬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可是现在许琴不当一回事了。似乎帮她倒水,是孔令祥应该做的事情。这些天来,许琴常常使点小性子,吩咐她做的事要么讲讲价钱,要么拖上几天。
“我天天睡得很香,别以为我会怎么样。”
许琴无缘无故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一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这明显就是一句赌气的话,和孔令祥赌什么气呢,人家关心你,你如实回答便是了,这样节外生枝,就不免暴露了你的心思。
“那就好,能吃能睡,工作不累。”他开了句玩笑。
她居然又没头没脑地责问孔令祥:“你以前没说你结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