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郁,燃烧的村庄烟火弥漫。一株最高的怪石之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一只兀鹫,一声尖利的鹰唳划破苍穹。房间抬头看时,那兀鹫纵身一跃扇动巨大的翅膀掠过人群,掠过村庄继而飘然南去。
嵬名弃敢被昆仑奴扶回到他可以俯瞰全局的马扎上坐下,他还在反复琢磨手里的羊皮纸。李仙芝催促着:“快,麻利些!”,一众羌兵在催促声中很快将人群分拨。一群人中大半是种地的,也有打铁的、织布的、使牲口的居然还有个会打算盘的。这些人争先恐后报告自己的特长,好像深怕自己给落了单。
有一件事让房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一念《大明咒》李仙芝就会有莫名其妙的反应,而这位嵬名弃敢却显得很淡定。难道这也分人,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眼看羌兵就要轮到询问自己了,房间心想自己会什么呢?总不能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吧,说了那些朝堂的事反倒把自己做实,彻底成了宋朝的密谍。这可如何是好?
好吧,种地、打铁都不会干脆就当个买卖人。主意拿定,照此回复,羌兵倒是容易蒙混,接下来就要看那个披发秃头的家伙如何处置了。
一圈问完,才知道这群人几乎人人身怀“绝技”,没有一个等闲之辈。这帮人久在边地,明白羌人统计的目的,管他会与不会先应承下来,暂且偷生再说。房间知道就当时而言“人口”绝对是最至关重要的战略资源,只要服管,你就可以娃娃照生,日子照过。这几乎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巴比伦之囚”如出一辙。经过时间的催化中原的文化习俗和先进生产技术也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散播出去了。
统计结果到了李仙芝手里,他扫了一眼悲悲戚戚的人群,转身走向嵬名弃敢:“监军大人,都还是些有用的人。像这些壮年到阵前做撞令郎再好不过!余下人等,刚才属下统计过了,都还是些有用之人不妨留他们在这里就地耕种,也好给军马供给粮草。”
嵬名弃敢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关心,他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张羊皮纸上。嵬名弃敢问李仙芝:“总不能让你我拿着着这张纸猜下去吧?死人不会说话,那活着的人呢?”
“可是……那家伙早就呜呼了,如何让他开口?”李仙芝回复道,“只怪属下没有约束兵卒,不想竟然误杀了一个宋朝密谍。”
显然李仙芝在话语间已经传递出了他所确认的答案。嵬名弃敢嘴角一抽,听出了话音。他让昆仑奴附耳过来密语几句,昆仑奴点头领命转身朝那个宰羊剥皮的骑手走过去。这位还在晃动手里的皮鞭耀武扬威,冷不丁却被昆仑奴从后脖领子一拎,像一条死狗一路被拖到了嵬名弃敢面前。
嵬名弃敢看着这位宰羊剥皮的骑手,右手习惯性的捋了捋自己的两撇胡子,将那张羊皮纸在骑手眼前晃了晃,然后伸出一只右脚踩在骑手肩膀上,猛地一蹬,骑手踉踉跄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嵬名弃敢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把诡异的目光投向了房间说道:“李首领,我看这图还是让这位从天而降的怪人来看看,好不好?”
“属下明白!”还没等李仙芝使人去提房间过来,昆仑奴已经朝房间走去。
房间正在思忖杨四爷、王川和几个精壮汉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生死未仆。按照常理应该群情激愤才是,但事实是墩底下和甘露池的人都齐齐沉默了,精神和肉身早就分离,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甚至为了偷生有了另外一副摇尾乞怜的狗面孔。
昆仑奴没有给房间继续思考的机会,一把拎起房间向嵬名弃敢走去。房间曾试着反抗不想和那位宰羊剥皮的骑手一样狼狈,像条死狗被拖着走。
“松手,我自己会走”房间几乎是拼尽全力在呼喊,怎奈昆仑奴的大手像缚住一只小鸡一样,房间的针扎根本无济于事。“噗通”一声,房间被扔在了嵬名弃敢面前。
嵬名弃敢用手中的羊皮纸扇了扇地上扬起的尘土,开口说道:“这图上画的是什么,你可知道?”
房间心想这上面的会是什么鬼?我怎么知道,你该问李仙芝才对。用脚想都会猜到,这明明就是李仙芝嫁祸于人的把戏,难道这秃头看不出来……?那么,李仙芝又为什么会将宋谍的嫌疑安在一个死人的头上?他是在保护真正的密谍,还是那个矮个男人真就是密谍?房间心里越想越乱,只好接过羊皮纸看了再说。
房间一看之下,却被这张羊皮纸给镇住了。这哪里是一张军事布防图,根本就是一张丝绸之路全图。地图虽然概略但清晰地可以看出从中原王朝的长安起,跨越黄河,从河西走廊一直延伸到天山山脉,兴都库什山脉,最终落在中亚的咸海区域,这里便是阿姆河、锡尔河流经的河中地区。这张图的标注已经到达当时中原王朝已知世界的边缘。房间又仔细分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再进了羌人的圈套。房间在看不要紧,居然让他再次大吃一惊!这张羊皮纸好像并不全,也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房间知道,再往西去即将是里海,黑海,地中海。广阔的伊朗高原和富饶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和正在饱受十字军东征的苦难中东。在这张图上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难道缺的就是这一块?这是一张世界地图?我艹这是谁带来的地图?一张图难道能独自穿越?当然了,说这些眼前的这帮家伙没人会信。而这位监军使正在凶巴巴地等他给出解释。从何说起呢?
“这不过是一张地图而已”,房间心想与其胡编乱造迎合某种猜想,还不如直截了当将现有的半张如实相告,免得陷入别人的圈套,“这图确实是稀罕之物,倒实在与军事没有半点瓜葛。”
嵬名弃敢和李仙芝听到房间的解释,面面相觑,尤其是李仙芝吃惊的嘴巴大张半天没合上。
“地图?胡说八道!”嵬名弃敢怒道,“一个边地流民怀揣一张商人看路的地图有何用处,莫不是你在扰乱视听想洗脱嫌疑?”
房间一脸镇定,“是地图,确信无疑!”
嵬名弃敢显然已经被穿越时空的对话激怒了。他哪里能明白房间的话千真万确,只是气急败坏地命令道:“来,给我打!看他红口白牙再给我编造!”
昆仑奴手执皮鞭正要朝房间挥来,李仙芝却出手制止道:“大人,不妨再问他几句。”其实这正是李仙芝真实的想法,这张图是他塞进矮个男人的衣服里又佯装发现线索,拿出来想扰乱嵬名弃敢的判断。但是能指点他看懂这张图的人他一直没能找到,此刻房间却有一番见解,于是在好奇心驱使他急切地想听下去。
嵬名弃敢怒道:“还有什么好说?”。嵬名弃敢刚刚还如获至宝的密谍证物,居然被房间一句话说成了毫无军事价值的商路图,他哪里肯信。在嵬名弃敢的心里里已经笃定怪人房间一定是在掩饰什么,他所掩饰的正是自己最想知道的。
房间并没有亲眼看见过李仙芝栽赃的过程,此刻李仙芝再一次站出来说话,这让房间非常纳闷。
“这的确是一张地图,而且是一张价值连城的商路图。”房间不容置疑地说道,“虽然是商路图,但当今天下无论哪一方拿到手,都将掌握改变天下格局的契机。”
没想到房间一句却让李仙芝莫名其妙的焦躁起来,“大人,此人果然是不着边际胡说八道!”
嵬名弃敢诡异的一笑从那张胖圆脸上划过,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反转,粗暴地催促房间继续说下去,“快说,快说!到底有什么秘密?”此刻他对李仙芝的话只是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