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无根之水
天光大亮,房间赤条条地愣在那里。窗外的世界让他心生无限恐惧又有无限期待。人总得自己跨越属于自己的沟壑挫折,碰上了就不能绕,也不能躲。
想起昨晚的那些人仿佛凭空而来又凭空而去,如今已消失的了无踪迹。那娘子呢?按照昨晚的遭遇那娘子应该不是路易之路公子一伙的,为什么这会也不见踪影了?难道是遭遇到劈了叉的穿越,谁能知道。如果那帮人就在这世上,而不是像他一样穿越而来的话,房间判断自己此刻应该是身在宋代了,如果是宋,又会是哪个鸟皇帝当家呢?
不管那些了,屁民自有屁民的法子活命要紧。他佝偻身躯驮着龙凤平纹提花被,蹑手蹑脚走出他穿越以来的第一间房。
朝阳迎着房间扑面而来,鲜艳得几乎像到了一个童话世界。天空透亮,霞光温润,好久没有感受什么叫红日初升,其道大光了。最让房间欣喜的是发现自己的一个习惯也带过来了,只要仰望日头,不论是否感冒都会连打三个喷嚏,如果不够,还可以盯着日头看上一两秒钟就会等来第四个喷嚏,顿时就会畅快淋漓,神清气爽!当然这中间不能被人干扰,自己也必须全神贯注,不然就会半途而废神情颓唐影响状态。
畅快的喷嚏打完,房间手搭凉棚凝目远眺,无遮无拦的前方不见半个人影,一马平川不见一树一木,只有山草零星。脚边是一丛旱蓬草,它的叶子像一株株多肉植物,叶子里面水分饱满而清澈。典型的戈壁与绿洲过度带上的代表性植物。在房间生活的那座三线或者四线城市周边就有这种植物。
深秋季节,有会烧蓬灰手艺的人,早早就会收集旱蓬草。再踅摸一处风向适合的黄土坎沿,掘地三尺挖一个直径大约一米五左右的土锅灶,把经过一到两周时间通风晾晒后的干爽旱蓬草堆在锅灶上。这东西干透了见火就着,叶子里的水份含有丰富的矿物质,会在燃烧后沉淀下来结成块变成蓬灰,而蓬灰就相当于土碱。要是用这蓬灰水和和尚头的精麦面,千搓万揉玩成巴掌大的面积子再撑一碗大宽,那个美呀??????
想到这里,房间忍不住流起了口水。他想起自己的最爱——蓬灰牛大。顿时饥肠辘辘,饥渴难耐。忽然想起那供桌上的果蔬点心,虽然没有牛大满福倒也可以寻来垫巴几口解燃眉之急。
房间回过身去,抬眼一瞧,眼前的景象吓得他瞠目结舌。原本花团锦簇,安逸阔绰的大宅子哪里去了?怎么会是一间破庙?房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是这次穿越真的劈了叉?
房间愣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最好最坏就这样了我能怎样,现走现向吧!他抬头看见破庙门额上挂着一张大匾,上书“雷庙山”三个大字,庙门题山名也是奇葩了!房间平时喜欢舞文弄墨涂鸦两下,水平怎样不说还是能看出字的好赖。眼见着三个字,只算是中规中矩没什么出奇之处,但是落款人名却颇有来头——范纯粹。看这样子庙并不是荒废已久的,而是遭到过人为地破坏。房间努力回忆,应该从人名和破庙的境遇可以断定,此地在西北无疑。
房间曾经在夜半三更狠狠地咒骂过这家伙和他的哥哥范纯仁。他们一家直接或者间接都经略过西北。范纯仁竟然教唆弟弟,未必非要建功边疆,君子和那些小人有什么可斗的?中原大国不但不可胜,也不足去胜,不但不足胜,即使胜了也无所谓。艹!什么混账逻辑!广阔的河西走廊就是这些龟孙拱手让给了西夏。庙门上题的山名就像“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逻辑一样,都是心不在焉!
远远看去房间身上的锦被在朝阳映衬下,红得像一团火一般在燃烧,房间再也无惧、无恐,被剥夺、被戏弄、被遗忘的感觉他太熟悉,倒退一千年只要一口气在,他坚信自己Loser时光里泡在故纸堆的收获在今日今世必将有洪荒之力。
房间回到庙里,才发现自己身上披挂的正是雷神爷的披风,供桌上的供品早就被一只只硕鼠糟蹋得精光。房间就像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惊起一群老鼠的吱呀乱叫,在抱头鼠窜之际还不忘回头仇恨地张望这个陌生人。房间环顾四周,自己在那场倾盆大雨中所有的个人物品连个毛都没留下,只有脚上的一双皮靴不知怎的还安然套在脚上。
房间心想本来打算买双新的把你换掉,幸亏预算不够没能换成,要不然只是下趟山就得残废了。房间仔细的端详脚上的这双鞋,磨损严重,黑色的皮面几成了反毛,鞋头早就塌了中间一道深深的折痕,看上去自己活像个偶蹄动物。房间心生惭愧,咒骂一句都是那些站着像人活得像狗的日子造的。
不过今日今世的确值得庆幸一下,老伙计至少还有你。趁着天色尚早,日头不烈,赶紧得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安身。他拿起雷神爷的披风,一撕两半,一半系在腰上,一半裹在下身,活脱脱一个相扑造型。宋代人有没有内衣房间记不起来,模糊记得有种叫“裈裆裤”的东西,应该跟自己现在的造型差不太多。
房间爬倒磕头祷告,托雷神爷您的福我房间还得了个全须全尾活蹦乱跳,不得已借您的披风遮羞,您大人大量,千万不敢计较!房间说完再拜,然后起身走出雷神庙。
昨夜一场大雨,山顶的巨石上有许多圆圆的石窝子,正好储满了水。房间撩起裙子用双手掬起一捧水送进嘴里。一股温润甘冽的暖流穿肠而过顿时精神倍增。没想到来这世上的第一口竟然是享用这“无根之水”,这跟自己的身世倒是非常契合。
此番房间穿了宋锦、喝了宋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宋人了。既来之则安之,先喝个水饱下山不迟。下山会是什么光景,就得见招拆招了。
晨光微暖,清风拂面。房间脚蹬皮靴,身裹锦裙,浑身每一个部分都彻底和大自然做了亲密接触,不一会就下了山。
回过头再看自己“出生”的这座雷庙山,山并不很高,只是在一片丘陵旷野之中,突兀矗立却显得卓尔不群。
雷庙山形似一头雄狮头冲西北,尾朝东南,方圆不过五里。狮头仿佛是一块整石刚刚被雷劈开的一样,几瓣红沙巨岩正要倾倒,却又相互倚靠,相互牵制,似倒非倒,极具动势。狮身狮尾是一道光秃秃的慢坡,无树无林,并不见大块红沙岩石。
的确是一处奇景!房间看着看着心中暗自窃笑。突然一个人影闪过,一股熟悉的暗香飘来......“娘子,娘子......”房间高声喊道。
果然那人影正是昨晚的娘子,见房间寻声朝她走来,却也不躲闪迎着房间走来。
“噗嗤......”那女子突然笑出一声,接着前仰后合笑得花枝乱颤,“官人为何这般打扮?”
房间这时才明白过来,自己这身临时撺掇的装束的确滑稽可笑。连忙背过身去尴尬地解释道:“昨夜奇遇让在下头如斗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真是幻?”
“官人不记得我吗?”
房间一时不知不知如何应答。
“娘子,你就跟我说说这来龙去脉可好?在下确实恍惚了。”
呵呵呵呵,对面的娘子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衣带飘飘居然半浮在空中飘然而逝,盈盈笑语,婀娜身姿仿佛幻境一般美轮美奂,让房间如痴如醉。
呵呵呵......笑声越来越强,越来越响,由婉转低回到慷慨激昂,震得房间双耳嗡嗡作响。突然“嘭”的一声,房间感觉这股银铃笑声从自己的天灵盖窜出,自己仿佛被一道亮光穿透。
如此灵异,房间竟无惧无惊泰然受之,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天外飞仙一般的“娘子”和一班小斯公子,居然给他一种既熟悉又陌生感觉。
“娘子、娘子......”房间伸手想挽住飘然而逝的女子,一路踉踉跄跄。等他站稳脚跟时却只剩他孑然一身。
房间稳住心神,仔细思磨不禁哑然失笑。我房间初来乍到居然迎来这般幻境,好像聊斋里的故事。管他呢,活着最要紧,至少没被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