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姚娘跟着他们坐地铁。幸好人不多,一路顺利到达杨浦宁国路。走了一段路程进了高架桥下面的商铺。姚娘站着等毕国伟开门,四下打量毕国伟的店招:上海鸿盛不锈钢剪折加工厂。商铺左右写着“剪板折边焊接”“冲孔开槽水切割”“包板来料加工”没有做封闭式卷闸门,而是铁网外套着广告布的卷帘门。和左右邻居相比显得寒酸:左边是苏南装饰总部,店铺是玻璃门,装修豪华;右边是玉君铁艺,一间门店三个人;往后是老久塑钢,洪兴不锈钢。再往北是美容美体,液压按摩的店铺。这段门店镶嵌在凤凰信都的联排楼里面。
进门一看,更是杂乱。姚娘没有闲着,忙着打扫门店。看一下这家店铺的光景吧!门店占地两间,深度不过六米。临门口左墙放着折弯机,江苏海安造四米液压摆式折边机,有2米高。右墙放着剪板机,也是四米机器。两间屋中间有柱子,靠门边安放水池子,旁边是插座,台钻。两台氩弧焊机沾满粉尘,电线是用绝缘胶布一截接一截的。因为门面朝西,东面是堵墙。靠右下方安置办公室,一张桌椅一台平板电视。凳子还是邻居老久送的办公室头顶打着睡觉的阁楼。通往阁楼的铁梯刷上红色防锈漆,阁楼分两间,估计以前合伙时候分设的。因为门面不过三米高,地上还要站人所以阁楼非常狭小才一米四高。进去睡觉好像进了鸽子笼。办公室和厨房之间制作了铁架摆放五金和不锈钢板材。说是厨房,不过是放了一台煤气灶和一个茶几当案板而已。卫生间是彩钢围成的,姚娘非常不习惯在厕所旁边做饭。
“承均,你去大伯那把被子拿回来啊!”姚娘吩咐儿子去拿被子。因为自家要来三个人,必须准备两套床被。单靠他们徒手根本拿不了,所以托大伯坐车时候带来一些。
承均带着一身疲惫坐上通往浦东新区的地铁。他犯困了,不知不觉睡着了。当他苏醒后发觉已到达终点站,索性又坐回去。这样在列车上折腾大半天才到位于杨高南路的牛源国际不锈钢加工基地。这个地方太熟悉了,2007年他从广东来上海学手艺到达的第一站就是这个地方。说到学这门手艺还颇有渊源,初中毕业他没有如愿也没有打算考上高中。姚娘问他想干什么,他没有想好。有人推荐他学不锈钢加工,他居然哭起来。听说这是一门很危险职业,经常有人把手指压断,而且当学徒待遇差。问正在开店的本家,他家生意差所以大倒苦水说什么不锈钢加工到了尾期。无奈之下送随阳一家技校学模具设计,进入素有“老板的黄埔军校”学习,出来分配到广东一家台资企业当作业员。出来打工每月月才1600元,混了两年才返乡探亲。这个时候不锈钢红遍佰水,正好牛源国际需要大量学徒,学会了还可以自己创业。于是他回广东辞职当年九月就来上海学艺,岂料次年上海行情不佳,加工企业纷纷裁人自保,死守一年加薪无望他到北京跟同行打工。到北京之后,气候不适应他又是三天两头生病。干了一年家长希望开店发财,这样经人撮合来上海创业。
大伯不解问他“怎么会找烂药儿子合伙啊?不晓得他是个鬼!”他不想过多解释为什么不能合作。
“我爹要找他合伙的,本来有人答应初八去找门面的,他想吃现成饭”
“过年时候我还当你找别人合伙,初八他说跟毕国伟合伙,我没有吭声!”大伯知道外甥为人不端,碍于亲戚面子没有跟自家人说起。不料烂药让姚爹把事情捂得严实不透风,现在把钱给他了对方说出来已后悔晚矣。
拿了行李,承均饿着肚子往回走。姚娘很生气:“办个事花一天。”听说浦东就在杨浦对面,坐个地铁也不至于花一天吧?承均坦诚在车上睡着了。“没用,自己开店了还不晓得担心!”
晚上毕国伟堂姐请客吃饭,还专程开车过来接他们。姚娘买了一些水果,一同到五角场吃饭。因为是老亲戚,彼此并不陌生。毕福荣一口一个舅妈,招待一大帮子客人没有停歇。毕福荣家从一穷二白到现在纵横杨浦数年是佰水人闯荡上海滩的一个缩影。他们都是节衣缩食办印子钱(高利贷)开不锈钢加工厂,翻身之后有车有房。毕国伟开店还曾找毕福荣借过钱的,听说今年舅妈来上海,毕福荣自然不敢怠慢。
因为刚来上海,大伙穿衣还很多。进了暖气开放的餐厅吃着火锅都流汗。姚娘吃不惯上海菜,几次要呕吐。毕福荣特地带来自家小菜摆上筵席,其夫不悦:“这些还不够吃啊?”福荣解释舅妈刚来上海吃不惯,我是特意为她准备的。说得大伙好感动,独在异乡为异客啊。谁管你是什么口味呢?
据说当年毕福荣花容月貌,选夫眼光另亲戚大跌眼镜。其夫皮肤黝黑,其貌不扬,个头不高家底也穷。结婚前是农村少有的没有像样手艺的人,婚后还和小舅子毕春国学这制作糕点。因为其家族率先走出佰水来到上海搞不锈钢加工,他赶上好时机出来学手艺自己开店。数年之间敛财六七十万,令岳父岳母刮目相看,教众亲戚羡慕不已。时至今日,再没有人说她眼光低。妇随夫贵,他们成了毕家人的楷模。
吃饭之后,他们回到店里。次日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生意没有这么快到来。毕国伟为了开门红,找来收废品的,清理机器后面的不锈钢边角预料。经人称重,居然可以卖到五千块钱!这么一得瑟,姚娘深信不疑。每日弄着好酒好菜伺候着师傅们。
一日,毕国伟找舅妈商量:“既然两家合伙,今后生活费一人出一周。这周你先出,下周我出。”姚娘没有多想就先买着菜,到了第二周却不见毕国伟掏钱,她纳闷:怎么不拿钱出来啊?这小子玩得什么心思?明明有钱却似铁公鸡一毛不拔,何况我还出钱搭伙的。到底不是养老子的主儿啊!
承均归来,姚娘跟他说起这件事情。他当即发火:“贪财的家伙,这种事情也干的出来。前天我把两万块钱打到他账上,怎么可以要我再出伙食费?”
“小老子哦,打钱也不跟我商量。现在钱到他手中,谁晓得到底有多少钱啊?”姚娘顿感不安,她深知没有钱的日子是不好过的。什么事情都由他,我来还有么意思?
晚上对账,毕国伟用计算器相当娴熟第按动,马上有数字显示。“四万四千四百四十四元,你记上!“数字由他说,承均毫不犹豫照写。这样两人账面试算平衡,据说他以前跟毕国清合伙也是这么干的。末了,承均追问伙食费问题,说得毕国伟面红耳赤。承均提出要退还姚娘预付的伙食费,毕国伟显得不高兴:“拿去拿去,没见过钱的”
这么一弄,姚娘很伤心。合伙才开始,往后还怎么相处啊?明明是这小畜生财迷心窍,反诬他们没有见过钱。假如在老家,财政大权自然在她手里,现在被架空的滋味相当不好受。
“活下了,快让你哥哥过来!”毕国伟以急促命令的口吻跟姚承均说。
“辞工也得一段时间吧,你还没有买材料呢?”
“我不管,活来了就得上人。过年回去还要买小车,不抓紧时间哪里有钱?”毕国伟夸夸其谈。
此时姚承湘还在广东,他知道这个事情后如何选择?繁华上海等待他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