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说毕国伟在上海有客户资源,年前承接了五万元的装饰工程。他才肆无忌惮地跟毕国清散伙。姚爹正是看重有利可图,断然丢下已联系好的合作伙伴转向找烂药商谈合伙。因为生性多疑办事追求谨慎稳妥,担心姚承均找门面花钱又浪费时间,不如现成的买卖来得实在。
回上海,毕国伟带上家乡特产:麻糖蜜枣,米酒到东阳广告打点关系。一周之后,五万不锈钢广告牌工程顺利落单鸿盛不锈钢。前提是自己要垫付部分工程款。他是何等聪明!一进上海门就逼出姚承均所有现金和存款,牢牢地将财政大权控制在自己手里。他要姚承均赶快找人赶工期,自己却安庭信步天天外出。
左右邻居见姚娘一人闷闷不乐主动打招呼。还说今年不一样都换新人了。姚娘实话实说,老久媳妇大笑:“这分明是颠倒是非嘛!他兄弟是老板,待人热情,而他从不和我们多说半句话。兄弟俩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们都过意不去。”
“为什么吵啊?我当真不晓得哦!”姚娘想知道真相。
“不瞒你说,我们说了你心里提防些!你这外甥不是什么好东西,去年还没开业机器才进门,弄个女人来白吃白喝俩月。他兄弟说他,他顶撞。后来女人走了,他到外面找妓女没钱偿还风流债,居然把手机当了。”玉君女人说道,她是江西人最讨厌好吃懒做的男人和女人。
“这些我还不晓得,老家都说他兄弟不是人。”姚娘说着,“真是小人之心啊!他兄弟最热情最好客,这边好多人买他兄弟的账,没人日求他。他跟我家男人一样没什么文化,除了写自己名字连收据都不会写。”老久媳妇说。
你一言我一语,把姚娘说慌了。这一切在老家完全是描红了,专挑毕国清坏话说,到处往毕国清身上泼粪。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这下钱落入虎口就没有把她这舅妈放在眼中。此前她预感这桩合伙不吉祥,因为年关老家打糍粑两次没有熟,按照习俗合伙没有好彩头。姚爹不信邪“不会的,都做了保证。他跟我合不拢天下就没有人敢跟他合伙了。”
不久毕国伟买了十几张不锈钢板,教承均怎么卖板:“我这是正宗201,304系列板材。要想赚钱肯定要从板材下差入手。0.9的拉丝板当1.0卖,0.7的板材当0.8的卖。”毕国伟是这方面的专家。
自打九六洪水过后,小学毕业的他进入上海滩闯荡,已经深入了解这个行业的潜规则。以前给别人打工,老板也是这么交代的。佰水人素以狡猾出名,胆子也大。因为都是穷出身苦命人,想在生意场上打败别人除了财力还得学会从材料上下功夫。所以想不断洗刷成功的刺激榜单,他们从板差上扣钱不尝是一条捷径。哪个买板材会带着千分尺来卡厚度啊。
承均专门买本子记录材料进货价格,销售价格,顺便利用公式测算是否划算。毕国伟每天外出,他得早日适应当家的环境。姚娘心灵手巧,经外甥说了一遍她都记在心里。
毕国伟早看出舅妈跟邻居打得火热,因为同行是冤家,不得不防备别人下黑手。“舅妈,说实话这活能赚两万多块钱,每张广告牌七千五,别人问你就说是一万一个。免得别人说我压低价格。”他是属鼠的,办事贼头贼脑。
“别人问我我说不知道。”姚娘不想管这事。
“也不能这么说,你说值一万,吓唬他们一下。钱在自己手中谁晓得底啊?”毕国伟一脸奸笑,内心想什么从不会用眼睛告诉别人。
姚娘太相信外甥,也从不想他到底是何居心。趁国伟出门跟儿子唠叨此事。姚承均不悦“一万一个我都嫌不赚钱,他当是发大财了。这是304板材成本很高的。我们以前帮别人到石家庄干活,那201板材的广告牌都值六千块,这东阳广告太不地道才给他七千五。只够人工哦!”
“现在生意淡,搞这行的人太多。能把业务接过来是本事。”姚娘看不起承均,讽刺他。
“不赚钱白忙活啊!马上要交房租了。”承均说道。刚来这边房东催促他们赶紧找门面,到了期限不出租了。
正式制作广告牌,毕国伟在家写写画画整天。姚承均看了恼火,内心不禁联想:到底是小学文化啊,广告牌还做过不少的,这回居然还要算计一天也没有着落。广告牌无非是一个龙骨,四块不锈钢镶嵌四边。前门是玻璃封面,人们可以借助玻璃阅读广告牌信息;后门是不锈钢或者镀锌板制作的俩扇门。总共才五万四千元人民币的活,他当成百万工程算计了。后续工程还要复杂,没有一月是干不完的。
下料时,毕国伟将钣金制图看了又看,还反复用计算器计算又计算。姚承均抬着不锈钢板站在剪板机前面不耐烦:“老表啊,还没有算好么?”
毕国伟不慌不忙称:“搞点钱不容易,我是节省材料。要搞准搞好,这是样品。不能让客户挑出毛病。”
“你是师傅,一个小时的工钱就是三十多元。材料是死的,能节省多少啊。”承均怨声载道,从没有见过开店的人为了凑一个尺寸,会耽误数小时从废料堆找合适材料。做生意到这个份上,别人哪个愿意跟你扯咸淡。
板材下了数小时,又到折边机处瞎折腾。毕国伟是操机手,他说好才能好。有时候他还发脾气甩脸色。一上午就下了十来块小板还弄的三人汗流浃背。临中午姚娘做饭,他们则坐着等吃饭。
毕国伟做事风格就是拖沓,有事出去了也不说一声。闹得承均闲在家里,至于他出去干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也从不打招呼。有时候为了买几个焊枪瓷嘴还亲自前往北京东路买。因为宁国路附近没有五金配件店,临近天黑他才回店。屎胀尿急地吆喝:快把焊机接上,晚上加班。
姚娘正在做晚饭,邻居杨玉君媳妇来玩看她做菜。玉君铁艺从不晚上加班。天黑就吃饭了,晚上四处走动。玉君是江西人,老久是安徽人。杨玉君和老久同时拜师学艺,师从玉君姐夫。然后同时开店,所不同的是老久专攻塑钢不锈钢,玉君则主打不锈钢铁艺。两家先后搬来宁国路,生意不分伯仲晚上都是不加班的。玉君媳妇带着两孩子在身边还帮忙干活,颇有江西人吃苦风格。湖北女人则更会享福,出来了多半洗衣做饭,干男人的活几乎为零。所以佰水人开店几乎没有夫妻店。
“做的什么菜啊?好香!”她笑着走进来。
“油煎鲫鱼!”姚娘说时空气中充满油烟,还有很呛人的辣椒味。
“你们家生意真好,晚上还加班哦!”女人不禁羡慕起来。
说得姚娘无可奈何,晚上加班不是什么好事哦!用佰水俗话“白日漂漂荡,夜里熬油亮”浪费时间。做事没有划算,非得等到晚上拿出来做给别人看么?老久媳妇说“你们生意这么好,赶紧招人啊!”
毕国伟打趣“帮忙找几个人啊?我这活要忙一个多月呢!”
招人?说的好听,如今物价飞涨,客源剧减。开店的人有增无减,马路上都可以看到佰水男人们来上海滩找房子开不锈钢加工厂的,招兵买马杀得眼红也不赚钱。往年学徒工一年才几千元,现在一月都是千元起步。加班多的人家还不想干呢?有本事的人自己都开店了,哪有人专门等着你来请啊。今年不少大店人才流失,有活没人干的例子比比皆是。何况是烂药儿子开的破店,若不是姚爹帮他一把他哪里找人去啊?
“你哥怎么还没有过来啊?赶快催催!”毕国伟巴不得姚承均把人带来,而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找人。今日不少人来问他们是否要人,他总不肯松口。惹得承均咬牙切齿。
“他来了又怎样?你把人找来我立马要他过来。”承均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副广告牌折腾三天还没有完成,无非是混时间。
“我家不是在找么?二舅路子广,帮忙招人撒!”明明自己家口碑差,没有人愿意跟他打交道,他反咬姚家不帮忙找。
“哪有你家路子广,开着班车。随便在车上做下广告来的人你还要得了么?”姚娘凑上去说开了。每天念叨姚承湘,来了又不会凑人数啊。怎么说合伙每家出二人。现在你出一个人还死命要我们招人,是我们在给你打工啊?
毕国伟见说不通,立马向烂药打报告,催促赶快找人。烂药每天忙着开车,哪有心思为他招人啊。于是这事推到二舅子头上。“快点叫你儿子过去啊!正是赚钱的时候,可别耽误了。”
姚爹一向爱管闲事,立马给儿子打电话。同时四处宣传自家开店生意红火,大量招人。俩天不见效果,烂药又亲自来他家诉苦。他义不容辞承担这个大任,一天十个电话十万火急催促儿子。
“辞工没有啊?赶紧过去学手艺,明年自己好开店。”他不厌其烦地吹嘘不锈钢的神奇魅力,多少暴富神话都从他的口中传出来。
“有这么急么?他家怎么不招人啊?”姚承湘在台资加工厂上班,急辞工要扣半月工资的。这个代价他不愿意承受,要命的是到上海之后他是学徒每月不到千元工资。此时的毕国伟光棍司令一个,姚家三口人服侍他一个太没有自尊吧。
“现在是合伙,还分你我啊!把手艺学会,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没有门手艺咋养活一家人啊!”姚爹说的头头是道。还鼓动姚承湘不管损失多少钱,正月底一定要赶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