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犹未尽,薛均却不愿意让他们多触及自己的心思,又吟道:“一片愁城万仞山。”一边吟诵,一边风声疾起,旁边的落叶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似的,齐齐纷涌到薛均身边。
薛均笛子一挥,那落叶立刻在空中摆出一个阵形来,真是壁垒重重,仿佛两军对仗一般。
秦宜若没想到这个薛均的武功会如此之高,而且他还吟诵错了,原诗是“一片孤城万仞山,”到了薛均嘴里,竟然是“一片愁城万仞山。”
在落叶叠成的阵型面前,薛均仿佛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元帅,他的笛子就是他的号令,只见笛子向前一指。
那落叶堆积的阵型齐压压地向前逼进,同时笛声又起,这一次是牵动心底愁肠的哀怨之声,如猿鸣天渊,闻之让人落泪。
秦宜若只觉得遍体生寒,她好像孤零零地置身在家中,亲人陆续离去,诺大的庭院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不禁悲从中来,勾牵起愁结百转。
只听云激扬道:“你怎么幽僻成这样呢?打开心扉,接受自己不是很好吗?”
一边说一边双手一拨,一道气流过去,那堆落叶被分割成两队,而且呈正反“之”字型,一道向着薛均胸前,一道盘蜿到薛均的后背。
再看云激扬,从玉竹排骨汤,到竹叶玫瑰茶,一式连着一式,他的刀本来发出的是寒意,加上薛均发出的黄叶,带着粉尘,空气中浑浊不已,让人呼吸不顺,胸口压力加重。
可是那几招闺趣刀法一出,云激扬刀身上泛出的光芒,不再是寒意四射,而是柔和婉转的光芒,带着浓浓的人情,偶然挥洒之间,还有七彩光彩泛出。
他那几刀击在落叶的“之”字型上,旁边的秦宜若看得奇怪,如果说云激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话,那么那两道黄叶就是在袭击薛均的,可又为什么他又运刀于黄叶之上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薛均一见自己发出的落叶被云激扬分成两队,于是身形一转,又吟道:“羌笛何须怨杨柳。”
吟诵未已,笛声又起,笛声中,蓦然那一支竹笛如飞燕穿过杨柳一般,轻盈灵动,又快速准确地穿过黄叶阵型,笛尖正对准云激扬手背上的“阳池穴。”
他的武功却是了得,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居然看到两道黄叶阵型中间的空隙,这么一下,就是从电光火石之间的空挡中迭出。
薛均心中暗笑:“是我布置的阵型,怎么会听你云激扬的呢?”
他心中得意,手里并不缓慢,又来了一招,笛子一斜,整个笛子就插在云激扬身前,小小一管竹笛,就成了逼迫云激扬后退的工具。
云激扬乍见竹笛挡在身前,不予理会,继续前行,不料那一支竹笛好像一道铁门一般,就是逼迫得云激扬无法前行,待要用力,却觉得肋下隐隐生疼。
薛均得了先手,不禁得意,又吟道:“春风不度玉门关。”吟诵未必,手腕一沉,敲向云激扬的“关元穴”,同时笛子一头击向云激扬的“中脘穴”,另一头直点颌下“地仓穴。”
他认穴极准,手法娴熟,招式灵活,身法还带着诗意和隐隐的怅然,一管竹笛不但是武器,还是他个人的象征,仿佛他借着击败云激扬,来成就着自我。
于是眉间一动,神情间显示出梦想成真,志满意得之色来,这时却见云激扬低笑一声,说道:“兄弟,你看好!”
只见他仿佛提笔的才子,刚洋洋洒洒,一篇佳作写就的神态,蓦然一刀掠过。
薛均难以相信那一刀是怎么使出来的,如果说他是汲汲营营,非要找到展示自己的舞台的话,云激扬仿佛是家财万贯,发财立品,准备建立让寒士俱欢颜的广厦千万间。
如果说薛均什么都没有,还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梦想,那么云激扬仿佛就是从梦中而出,他是为了完成梦想而来,他不但属于梦想,也是洞悉了梦想,把你梦中想要的,在现实中给到你。
薛均不禁停止了呼吸,心里却产生了一个想法:“难道说,这一刀是从梦里而出吗?”
梦里横杀一刀,刀光掠影,刹那间梦想如花,点点滴滴散开,似油滴入肌肤,仿佛本来就是水乳交融的一部分。
薛均看得目眩神移,脑中轰的一声,眼前尽是耀眼的光景,一个一个的自我形象一一列出,有的是不可一世的,有的是左拥右抱的,有的是呼朋唤友,有的是前呼后拥的,每一个都是光彩的自己。
薛均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这些光景,比之佳人美景更令人向往,他看到的是自己的前程,自己的希望,他就想成为这样的自己。
忽然,眼前情形一变,只见云激扬在自己面前,对谁都是那么友善,一个人在房间里时,也是安安静静地思考着,如何帮别人更多,他的武艺也就是在帮别人的过程中,慢慢地得到长进。
只是薛均不喜欢看到这些,他脸色一变,手中笛子挥舞,眼前又是一片绿影,仿若置身于竹林之中,竹叶飘摇,带来的是阵阵清新,薛均其实就是一个很容易带给人家耳目一新的感觉的人。
可是在阵阵清新中,又隐隐透出寒意,仿佛竹林中不知道哪里会隐藏着毒蛇一般,一个不小心被咬了一口,那就完全没命了。
杀机隐然却藏而不露,薛均的招式却是绵密而细腻,秦宜若也难得见到有这样的武功,看上去竟然像是一幅绢秀清雅的山水画一般,她倒是不觉看得入神。
云激扬却全然不管薛均的攻击,云激扬流露出在谦逊的背后,那一种清高傲岸来,对他而言,也有自我的看法,他的自我与薛均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