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世家何其多。但若要问最显赫的是哪家,旁人必然会答“上官”与“南宫”。
上官世家自不必说,不仅世代男儿皆为良将,深受国之器重,戎马一生,刀剑天涯。更是举族镇守着大沧的北大门御雪关,致使天下数百年来未受匈奴侵扰寸土,劳苦功高。在天下人的心里,自是当得起天下第一世家的美誉。
而南宫世家,自太祖时代起,南宫先祖南宫璟便为一国之师,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后代南宫族人也大都入朝为官,从未有下五品官衔的。且南宫家教甚是严厉,每一为官者无论调任何地,皆是清廉一生,为国为民,真当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所以在世人眼里,南宫的名头却是比上官还要响亮一些。
如今天下大势,两家的动向自然也倍受诸多的关注。所以当上官元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南宫媚一改先前妩媚的神情,好看的丹凤眼看着上官元尘道:“南宫自古书香世家,可不敢跟你们上官相比。管它世间如何风云变换,只要不影响到我们,我们也就懒得过问了。”
上官元尘看她说的很是认真,愣了一下,旋即道:“不知这是你的答案,还是南宫的答案?”
南宫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笑道:“这有区别吗?”
上官元尘道:“自然是有区别的!如果是你的答案,我可以不做考虑。但如果是南宫的答案,我当然会仔细斟酌的!”
南宫媚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饶有兴致的伸出自己的玉手翻来覆去一边看一边不以为然道:“南宫媚自然是不能代表南宫的,那上官大人您是否能代表得了上官?”
一旁的南宫清予见两人越说气氛越是不对,见上官元尘又要说什么,急忙抢口道:“表姐夫,这是我父亲说的!他说让我们转告表姐夫,苍生刍狗,不过一念尔。世间无对错,不过人心分善恶罢了!”
上官元尘心中微恸,神情复杂的看着南宫清予稚嫩而纯真的脸,良久才是道:“你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吗?”
南宫清予不疑有他,思考道:“我猜,父亲的意思或许是希望表姐夫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拯救普天黎民于水火吧……”
上官元尘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一边摇头一边笑道:“终究还是少年好,可以不用忧国忧民,无需伤春悲秋,不牵扯爱恨情仇,不体会生离死别……清予啊,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能够一直停留在现在这个年纪,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让整个天下都存在于自己的憧憬里……”
说着,不再机会南宫清予茫然的样子,转而看着南宫媚道:“对于离州这次的邀请,你怎么看?”
听他说到这事,南宫媚瞬间又恢复了那无所谓的模样,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连声音都是慵懒的:“我能怎么看?陆机想要谋夺这个天下,那便让他谋去。反正,只要能早日结束纷争,无论谁想要那个位置,还不都是一样的!”
上官元尘无奈道:“南宫的态度,往往能够决定很多的事情,可不是你一句无所谓就能让他们信服的!陆机既然邀请了你,定然也是需要你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的。你若真是这般态度,就算我会信,你以为陆机会怎么想?”
南宫媚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他所说的话有多严重一般,耸耸肩道:“所以,这就是家主叫我先来找你的原因咯!况且,他陆机真有那本事得罪我们南宫吗?”
上官元尘哪里想到南宫家居然会把这么大一个问题全然不顾的抛给自己,愣了半晌才是悻悻道:“你们找我有什么用?我连上官都代表不了,还有资格代表你们南宫不成?”
南宫媚煞有其事的笑看着上官元尘:“你上官大人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你既然来了离州,若说你没有什么计划,你猜说出去有几人相信?”
上官元尘嘴角抽了抽,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良久才是道:“明哲保身虽是良策,但也需知晓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南宫世家举足轻重,动乱一起哪里真的就能置身事外的?你们在整个大沧历史和当今都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没有人会将你们遗忘的!所以那种自欺欺人的做法,还是不要了吧!”
南宫媚思量良久,望着上官元尘正色道:“那上官呢?”
上官元尘呵呵一笑:“雪暝梅里一直都是悬在大沧头上的一把利剑,任谁都担心这把剑有一天会落在自己的头上。一旦御雪关出事,整个天下必然要面临灭顶之灾。所以你觉得,有谁敢把主意打到上阜头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上官不仅不需要担心这些问题,反而那些家伙还反过来要好好巴结你们?”
看着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上官元尘老实的点了点头,引来南宫媚一阵牢骚。
对于南宫家会有什么样的决定,上官元尘其实本没打算过问。至少说,不管南宫家做何抉择,都无法对他在离城的计划产生任何影响。基于这一点,上官元尘告诉南宫媚只需按照原本的打算行事即可,至于后续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已经完全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南宫媚和南宫清予理所当然的在梨园住下,倒也让原本清幽雅静的梨园平添了几分别样的气氛。特别是南宫清予,少年心性总是闲不住,整日里除了到处闲逛就是躲在屋子里搞发明。
至于秋栀,除了来的那天上官元尘见过一面之后便天天躲在房间里,连南宫家的人都没有见。对于这点,上官元尘也懒得过问,乐得自在。只是那斩尘剑的事情始终萦绕在心里,那一日的血色空间,即便如今想来仍是感觉有些心悸。
这几日,离城来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为了安全考虑南宫清予终于是被南宫媚关了禁闭,不许踏出梨园一步。对于这一点,南宫清予没少发牢骚。索性这园子被上官天离打理的很是精致,很快便被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对于这些事情,上官元尘自然是懒得过问的,只要不是把这园子拆了,也就随南宫清予折腾。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还真让他折腾出了不少的新小玩意儿,有些颇为实用的连行管家也禁不住夸赞了几句,让的少年暗自高兴了好一阵。
这一日清晨,上官元尘正看着姚冰忙里忙外的为自己整理着仪容,却是一阵轻微的敲门声传来。索性已经整理完毕,姚冰再三检查发现没有任何不妥之后才是打开房门。
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上官元尘看着门口的身影愣了一下,旋即才是笑道:“数日不见,秋栀姑娘可是习惯?”
秋栀站在门前对着上官元尘行了一礼:“秋栀一切安好,烦劳上官大人挂怀!”
上官元尘将后者请进屋内坐下,见秋栀似乎有些拘谨,俨然久居深闺很少与外人交道,心中暗叹,道:“此后相处的日子不知还有多长,姑娘不必总是如此客套。不知姑娘来找在下可是有事?”
秋栀应了一声,道:“因为问月阁的事情,倾荷姐已经返回坊中回禀坊主去了。一梅姐则因为雁月坊及善后之事脱不开身,所以太守府的事情,坊主传讯命秋栀处理!”
上官元尘略一思量,不动声色道:“即使如此,那我们便同行吧。南宫家的人想必也已准备好了!”
很快,姚冰和秋栀便一左一右的跟在上官元尘身后向着大门行去。南宫清予远远的见着,原本急不可耐的样子顿时化为一阵欣喜:“表姐夫你们可算来了!”
上官元尘看他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怎么我们来的晚了麽?”
南宫清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倒不是!就是这几天姐姐不让我出门,差点没把我给憋坏了,今天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门了,自然是要急切一点啦。”
一旁的南宫媚没好气的白了一眼,道:“听你这话,还是我的不是咯?要不今天你就留在这里,我去就好了,反正你去也没啥用!”
南宫清予顿时脸色一变,苦兮兮的拉着南宫媚的手撒娇道:“别啊姐,那么热闹的地方没我怎么行?再说了,父亲可说是要让我出来见识见识,多结交结交新朋友,你把我天天关在屋里,我还怎么见识,怎么结交朋友?”
上官元尘看若不阻止两人大有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不由笑道:“好了,我们走吧!你们再这般闹下去,可是要错过好戏了!”
几人一听,终于停了下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行出门去。
离城城外约二十余里处,有一座山,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只巨大的乌龟匍匐在地,所以被人称为龟背山。
龟背山虽不如何高险,却占地面积极为广阔,况且坡势平缓,草木繁盛。上官元尘端坐在轮椅上,凝神注目将远处的山影尽收眼底,只见那树里行间,只檐片瓦若隐若现中几乎遍布整座山峦,当真神秘异常。
见几人都停了下来,南宫清予本已不耐的面容顿时轻松下来。随意在路边草地上一坐,挥动衣袖在脸上扇了扇,埋怨道:“这陆机也真是的,好好一个宴会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干嘛?亏我还以为是在太守府呢,连个仆从都没带,白遭了这份罪了。”
南宫媚收回远眺的目光斜了他一眼道:“你从小娇生惯养惯了,连这点路都走不了,还妄想什么行走江湖?我劝你还是早点死了这份心吧!”
南宫清予被她噎的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上官元尘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南宫清予被憋的微微涨红的脸,笑道:“离城毕竟人多眼杂,既是江湖密会,自然是要选在较为偏僻之处的。否则如此多的江湖人士进入离城,反倒是很麻烦的事!”
“有什么麻烦?”一听他说到江湖二字,南宫清予面上愁容尽去,眼巴巴的望着上官元尘。
上官元尘一边示意大家继续走一边说道:“大多数行走江湖的人,都是那种放荡不羁的人,这种人向来自由自在惯了,也就不怎么将世俗的一些规矩放在心上,更有甚者便是国家律法也置若罔闻,这样不安定的人若是出现在离城,一个两个也就罢了,若是来上十几个,几十个,你觉得陆机会安心吗?”
“再者,一般江湖中的大能者,都会有一些奇怪的忌讳与习惯。选在这龟背山,自然也是怕旁人不知情况,无意中冒犯了他们。同时也能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