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离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伫立于雁月坊数百年的问月阁因修缮不及发生了崩塌,索性雁月坊早有准备,并未发生人员伤亡的惨剧。但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仍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说太守派了亲信前来慰问,同时整个离城的巡防也变得更加紧密了起来,任谁都能嗅到那平静之下暗流涌动的气息。
梨园的日子过的很是惬意,春雨过后,满园的梨树焕然一新,嫩绿的树叶早已是挂满了枝头,而那纤细的枝桠上一粒粒乳白色的花苞也已展露了头角,只怕再有一段时间,便是一副春色满园梨花开的景象了吧。
懒洋洋的坐在梨树下遮阳听风,静看着管家佝偻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一阵清风袭来,吹动身边佳人身上那淡淡的清香扑面,上官元尘顿觉精神都清爽了许多。
目光从手中紫色长剑上移开,缓缓落在了身前数丈远的一道紫色身影上,平淡的眸子透着深邃的光,似要将之生生看透,可目尽之处,却仿如一片迷雾,什么也看不真切。
秋栀被他看的有些局促,恭敬的站在那儿,白皙动人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踌躇之色,可很快就又化归了平静。
似是知道自己这般看着一位姑娘很是失礼,上官元尘尬然一笑道:“姑娘很像是在下的一位故人,故而有些失礼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说着便是将手中的斩尘剑递给了秋栀。
秋栀神情平静的行了一礼,迈步走到后者身前,轻轻接过斩尘剑道:“承蒙公子相救,秋栀感激不尽!如今又厚颜叨扰,是秋栀失礼才是!”
上官元尘耸耸肩:“佳人相陪,自是求之不得。况且,枢兰坊的规矩,在下也是知道的。只是姑娘今后既在在下身边做事,还望姑娘凡事斟酌,勿要让在下难做。”
秋栀闻言再度行礼道:“秋栀明白,今后行事,任凭公子吩咐!”
得到肯定的答复,上官元尘满意的点点头。喝了一口姚冰递过来的姜茶后才是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景色道:“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就不再习惯和太多的人相处了。除了月儿和冰儿之外,也再无他人愿意这般无怨无悔的跟着我了。以后这段时间,姑娘就和冰儿一起跟在我身边吧,也权当是一番红尘历练了。想必贵坊将姑娘派来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
见秋栀安安静静的听着,上官元尘叹了口气道:“至于斩尘剑的事,在下既然答应必然也会放在心上,姑娘大可不必担心。只是暂时并无多少头绪,所以不敢贸然乱来。”
秋栀闻言感激道:“有劳公子挂怀!”
上官元尘毫不介意的挥了挥手,顿时小黄莺从不远处一颗梨树上箭射而来,几个起落便落在了上官元尘的手臂上。灵活的左右望了望,冲姚冰欢快的叫了两声,然后才是转过头颇有灵性的歪着头看了看秋栀,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上官元尘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指粗细的寸许来长的竹筒轻轻绑在小黄莺的腿上,道:“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
小黄莺呀呀叫了两声,便是扑腾着翅膀围着三人转了两圈后才是腾空而起,很快便消失了。
上官元尘笑道:“这小家伙向来怕生得很,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转了性子,对姑娘倒是一点惧意都没有。”
说着竟是没有注意到后者那有些微变的面容转而道:“这几日没什么事,在这梨园内姑娘自便就好。至于住处,在下也早已吩咐打扫好了,若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老管家提就是了。”
见秋栀点头应下,上官元尘冲姚冰歪了歪头,后者会意,推着他缓缓离去。秋栀看着离去的两人,神情恍惚,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得不说,兄妹四人中,也唯有上官天离最是一个精致的人。不论长相衣着扮相行事作风都细腻到让人无可挑剔。就好比这梨园,无论从庄园的整体建筑设计以及内置的各种饰物都精致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协调之美,即便是一束花草一块地砖,落在上官元尘的眼里都宛若世间精美的艺术品一般,和周围的环境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一连走过三处回廊,已是来到一处池塘边,一群红白相间的锦鲤见到有人来很快便簇拥了过来。上官元尘随手抓了一把走廊扶手上放置的一处食盒里的鱼饵扔进水里,漫不经心道:“你好像有什么问题?”
姚冰见他还有这般闲情逸致,神情稍和,想了想才是道:“在这种时候,留一个陌生人在身边,不是你的风格!”
上官元尘道:“以后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你一个人怕是很难兼顾。总是要有一个人帮忙处理一些不那么紧要的事情。至于熟悉和陌生,你觉得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除了你之外,旁人又有何区别?”
姚冰叹道:“就算这样说,留一个熟悉的人总是要好的。”
上官元尘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看着姚冰正色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姚冰踌躇了半晌,才是道:“那个秋栀,给我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刚刚她靠近你取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冰凌诀竟不自觉的运转了起来。”
说着,看了一眼神情已然转为凝重的上官元尘,接着道:“那种感觉,就好像我面对的不是一个女子,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
上官元尘眼神微眯,沉思片刻道:“她已被迫与那斩尘剑有了联系,照当日我们见到的那般情景,或许是斩尘剑的原因也说不定!”
姚冰迟疑的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也仅仅是种可能罢了,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不合理的原因,留下一个未知的危险在身边吧!”
上官元尘呵呵笑道:“可我们也总不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原因,就让别人打道回府吧?更何况,我已经答应将她留在身边了,也不好立马出尔反尔吧?”
见姚冰仍有些犹疑,道:“大不了待离城事了,我们去一趟枢兰坊也就是了。其中缘由,相信月聆染总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听他这番话,姚冰总算放心下来。正想再说什么,却见上官元尘目光已是看向走廊的另一头,便也转头看去,只见一道佝偻的身影正快步赶来,很快便来到二人面前躬身道:“少主少夫人,南宫家的人到了。”
上官元尘和姚冰对望了一眼后,吩咐道:“行管家,你将他们领到大堂等候,我马上过去!”
看着行管家离去的背影,上官元尘将手中剩下的鱼食全部洒下,拍了拍手道:“想不到南宫家的人速度还是蛮快的,我原以为至少也要明天还会到。”
姚冰道:“以南宫媚雷厉风行的性格,这次算是慢的了,否则应该前两日就该到了。想必又是带着累赘来的吧!”
上官元尘嘴角抽了抽,没有接话。
梨园中心处,是一幢高大的建筑,上官天离为其命了一个很是优雅大气的名字“四海阁”,大门两旁贴着一副对联,右边上联道“友纳四海士”,左边下联道“名动八方城”。
四海阁的内置也很是简约文雅,一入房门便是一股书香气息迎面而来。
此时的四海阁清幽雅静,茶香袅袅。一位年约二十,衣着靓丽,扮相妖艳的女子正优雅的坐在那儿,静静的看着不远处来回折腾的少年。那少年约麽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在屋子里左看看右看看,真真将一位少年的性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女子面上笑意浓浓,看着少年又要去碰那案台上的笔砚,急忙开口阻止道:“你要再这般不规矩,待会上官大人见了可会不高兴了。”
那少年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不会的,表姐夫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再说了,有表姐在,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嘿嘿”
“哦,是吗?”话音刚落,一道调侃的声音已是从门口传来,“你要是再不老老实实的,我一会儿叫人把你揍一顿然后扔出去,你信吗?”
“表姐夫!”那少年一听这声音,神情立马一变,惊喜的叫到,然后一个剑步奔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扑到上官元尘身上,眼前蓝影一晃,姚冰已是挡在了身前。少年急忙刹住脚,望着眼前的人影嘿嘿笑道:“表姐,你也在啊!”
姚冰见少年天真的样子,面上罕见的浮现一抹笑意道:“清予,他身体不好,安分一点。”
南宫清予悻悻的哦了一声后,便是乖乖的回到妖艳女子身旁坐下。妖艳女子娇笑道:“这小家伙在家里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我看整个南宫,也只有冰姐姐你能治得了他了。”
说罢,便是站起身来,笑看着着上官元尘道:“上官大人,别来无恙否?”
上官元尘难得心情好一些,便也笑道:“南宫大小姐,连你家少主都叫我一声表姐夫了,你是不是也该改改口了?”
姚冰闻言,俏脸一红,有些没好气的白了后者一眼,没有说话。南宫媚一见二人这般表现笑得花枝乱颤:“哈哈,清予年纪小不懂事,我可没那么好糊弄。想叫我改口,那得看你上官大人什么时候真把我家表姐娶进门才可。”
姚冰虽说生性冰冷,但被人说到这事上仍不免落了个大红脸,几分羞涩几分娇嗔的瞪了南宫媚一眼,却是惹得后者又是一阵咯咯直笑。
悄悄撇了上官元尘一眼,却见后者也正满目柔情的望着自己,姚冰顿时心如鹿撞,有些不敢直面后者,匆匆躲过那炙热的目光,再看向南宫媚的同时面色也再度变得平静了下来:“这次,你不该带清予来!”
“为什么我不能来?”南宫媚柳眉轻挑,正待发问,一旁的南宫清予却是当先质问了起来。
上官元尘轻咳一声,来到大堂主位,示意姚冰也坐下后才是缓缓说道:“离城很快就会发生大动乱,这个时候清予确实不适合过来。”
南宫媚拉了一下又要说话的南宫清予,一双丹凤眼滴溜溜转了两圈,显然是在消化上官元尘话中的信息。片刻才是问道:“虽说离州太守广邀天下群豪聚会,但也不至于有上官大人说的那般夸张吧!如此说来,上官大人所说的大动乱多半是跟你自己有关了?”
上官元尘心中呀然,面上却是无任何变化。面色沉沉道:“此事先不谈。我想问的是,如今这般天下,你们南宫是有何打算,是继续偏安一隅,还是打算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