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境内究竟有多少条暗流在涌动,上官元尘一点也不想知道。三日时间转眼便过,陆机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虽说心中早已有了结果,可真当事实就这样活生生的摆在眼前,上官元尘仍觉有几分叹息的意味。
行管家领着一众下人早早便候在园外,见着上官元尘三人珊珊而来,急忙上前行礼,颇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意味,道:“少主这就是要离开了吗?”
看着眼前体态佝偻的花甲老人,上官元尘面色罕见了有了几分和善的笑意:“在离城呆了有一阵子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说着,取出早已备好的信件递给老人,嘱咐道:“天离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回这里了,我这一离开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这梨园以后便由您老做主吧,将来上阜没人来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来了您便将此信交给他们,他们看后自然也就不会为难您的了。”
行管家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上官元尘话里的意思,当即跪下身来,叹息道:“老奴活了这般年岁,早已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哪里受得了少主大人如此厚赠?这梨园一草一木皆是四公子亲手所植,老奴是万万不敢贪图的!”
上官元尘扶起老人,道:“您老是我和天离在离州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不留给您难道要我废弃它吗?我知道您老忠心耿耿,这园子,您以后就替我守着吧,想必上官元尘名声不显,那些道上的人也总是会给几分薄面,不会来打搅你们的。”
说着也不给老人挽留的余地,招呼姚冰和秋栀便是向着城外行去。行管家一行人站在原地,目送三人消失在视线尽头仍是不愿回去,久久的站在那儿,仿佛在期盼着那离去的人早些归来。
离州位处西南,多为丘陵风貌,大小山峦丘峰层层叠叠,不计其数。离城作为离州首府,其地理位置更是玄妙异常。东临琳琅山脉,南接无方末支,西靠天脊高原,北面八百里雪域……四面八方皆有天险,实为一处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
随着轮轴发出一阵阵吱吱呀呀的声响,上官元尘直被摇晃的有些头晕。转眼看去此处已是琳琅山脉所在,心中一动,示意姚冰和秋栀停下,道:“走了也有半晌了,咱们还是休息一下再走吧。”
姚冰心领神会的在一旁盘膝而坐,秋栀见此也是一言不发的寻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下。上官元尘见此嘿嘿一笑,右手放在嘴边,一声清脆的响哨已是荡漾开去。
一阵细细碎碎的声响传来,不远处杂草分开,走出来两道人影,一见着上官元尘,立即跑过来跪地行礼道:“参见少主!”
上官元尘摆摆手,让两人起来说话,道:“秦羽,姬玲珑,你二人暗中通知我是有何事?”
来人正是秦羽和姬玲珑两人,听到上官元尘问话,秦羽答道:“回少主的话,您上次交代的事情属下二人已经查到了。”
“哦?”上官元尘颇有兴趣的笑看着他,“说来听听!”
秦羽道:“那些江湖人士之所以没有离开,是因为暗地里收到了城主府的邀请,属下二人因为秘密监视着离城的举动,所以一开始反而错过了他们的暗中招揽。后来在少主的要求下,姬仙子才在有意无意的接触城主府的人之后也得到了他们的邀请。”
上官元尘呵呵笑道:“怎么?陆机这是贼心不死还想再联合你们搞什么结盟之事麽?”
“那倒不是!”姬玲珑接口答道,“城主府邀请我们,是想请我们帮忙在这几天追杀一些人。不过具体是什么人,他们却不肯透露,只是说也不要我们出手,只需负责查探那些人的行踪就可,剩下的事由城主府的人亲自处理。”
上官元尘闻言双目微眯,嘴角噙着笑意问道:“这些江湖人连追杀的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敢接这活,看来城主府给的报酬应该不低吧?”
姬玲珑道:“是的!除了每人黄金百两之外,城主府还承诺,事成之后再给每人三百两以示酬谢。”
“呵呵!”这回上官元尘是真的乐了,不禁笑道,“这陆机还真是有钱啊,这么好的买卖,连我都有些忍不住心动了!”
上官元尘虽是笑着,秦羽和姬玲珑却是半点也不敢怠慢,两人一脸严肃笔直的站在那儿,上官元尘不问,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竟是有些踌躇。
索性很快,上官元尘止住笑意,再度问道:“这次城主府邀请了多少江湖人士?”
两人显然早已料到上官元尘会问这个,秦羽不假思索便道:“加上属下二人,正好有八十人。”
“好!”上官元尘看着二人道,“不管他们要求你们追杀的乃是何人,你二人记住,尽量带着这些江湖人士在琳琅山脉转圈子就好。否则如果耽误了我的计划,对于他们,我是不会留情的!”
两人不禁身子一颤,急忙点头称是后,在上官元尘挥手间,飞速离开了。
眼看着两人消失在密林中,上官元尘面上笑意敛去。姚冰见他这样,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上官元尘叹道:“好一场布局啊!咱们要离开这琳琅山脉,怕真得是如履薄冰了!”
说着,又转而笑道:“看来陆机身边这位智囊,还真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姚冰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嗔道:“别人都布局杀你了,你还有心思夸赞别人布局好!”
上官元尘不以为然道:“虽说注定是敌人,但对方有这般实力,自然当得起我这番夸赞的!”
姚冰问道:“你说对方布局好,我却是没看出来到底好在哪里!”
上官元尘却是不答,见秋栀也正好奇的看着自己,呵呵笑道:“十多年没和这样的人物交手过,难免有些起了兴致。至于布局之事,说出来反倒是没意思了。”
“接下来的路,咱们细心一点也就是了。”
说话间,轮轴滚动,已是来到一颗碗口粗细的小树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树干,似在问话又似在自言自语:“请告诉我,前面的路要如何去走?”
若不是知道上官元尘是什么样的人,只怕姚冰和秋栀都要以为他是得了什么失心疯,一个人竟然和一棵树讲话。
可到底两人也没有出言打搅什么的,上官元尘很快便抽回了手,神情古怪,面上变幻莫测了好一会儿,才是转而对着两人道:“走吧,向东南方向走!”
姚冰闻言也不问,便是推着上官元尘便向着他指出的方向行去。秋栀沉吟片刻,看不出面上有什么情绪,便也抬步跟了上去。偌大的山间丛林,很快便恢复了静谧。
山林间行走很是不便,更何况还要带着上官元尘这样一个拖油瓶。索性虽说林深树茂,但到底还是能分辨出一些路来的。只不过几人每行走一段时间,上官元尘便要停下来,再度将手掌按在树上,问一些神神叨叨的问题。姚冰和秋栀虽说心中疑惑,但都是深知上官元尘为人,倒也没有多问。
每次上官元尘问完话后,几人便会变换一个方向前行。就这样左走右走,大半天时间过去,几人却并没有纵深走去多远,晓是以姚冰和秋栀功力深厚,这般折腾,也免不了有几分风尘之感。特别是秋栀,本就有伤在身,这一番走下来,顿觉浑身疲累不堪。可小丫头倒也倔强,尽管如此却仍是一言不发,连抱怨都不曾有过一句。
眼看着日渐西斜,上官元尘似终于注意到两人的状态。停下来左右看了看,道:“咱们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且好生将状态调整好,随时应付接下来的状况。”
秋栀早就觉得身心俱疲了,此时听到这话,急忙找个地方坐下来便运功调息。
姚冰却是听出了上官元尘话里的意思,问道:“晚上有动作?”
上官元尘笑道:“人家摆明了不会让我们安然离开离州境地,无论我们怎样小心,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何况,被动从来都不是我的作风,既然对方已经出招,避而不战岂不让人觉得上官软弱可欺了?”
姚冰看他这种情况还能这般谈笑风生,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这大半日在密林中左冲右转,晓是以姚冰不温不火的脾气也不由得有了些恼火的情绪,此时听上官元尘这般说,不解的问道:“你打算如何做?”
上官元尘见她明明想问却强忍着不问的样子,不由心中一软,解释道:“兵者轨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布局也同样如此!那些一眼就让人看出目的的布局,在一般高人手中,只有在运用阳谋手段的时候才会真正用上。反之,则多为混淆虚实所用的手段了。”
“对方买通秦羽等江湖人士,虽说动作隐秘但实际上根本不可能瞒得住。所以这一步说白了就是明着告诉我们,他们要对付我们了,让我们时刻注意。”
姚冰无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秦羽他们将这些人引开?”
上官元尘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他们虽说并没有指望这些江湖人士真能做些什么,但如果我们的行踪被他们发现,那这步虚棋瞬间就会变成实棋。八十名江湖高手,即便你和秋栀姑娘想要摆脱都非易事,更何况还有我需要兼顾?只要一被纠缠住,届时围杀一开始,我们就是瓮中之鳖,逃生无望了!”
说的很是轻描淡写,但姚冰却是听得心惊肉跳,惊道:“果真是好计谋!”
上官元尘听得噗呲一笑,姚冰诧异的看着他,道:“我说错了吗?”
上官元尘笑看着她:“你以为,一场针对你我的杀局,就只是如此吗?”
“啊?”姚冰哪里想到,这样的局都还不算完,听上官元尘这话,显然今日这场局面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了,惊讶之余看向上官元尘的目光中第一次有了焦虑的神色。
上官元尘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道:“我给了他们三天时间,若只是布置出如此的局来,那只能说明陆家这位智囊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说着,转过头来,目光扫过周围的茂密林间,冷哼一声道:“若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和请君入瓮的局中局就是你们的手段的话,那……就真的太让我失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