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雁月坊最后也是最神秘的一座阁楼,问月阁向来是不允外人来此的。
古往今来,不论文人侠客还是朝中权贵,想要一览问月阁的风采都会被拒之门外,无一例外,故而问月阁素来人迹罕至。
然而今日,却注定了问月阁将不再平静。原本高大古朴的阁楼楼体摇摇欲坠,仿似随时都会倒塌一般。即便远远的看着,也能清晰的看到,巨大的阁楼仿佛被人点了炸药一般破了好大一个洞,木屑残瓦四处散落,显然刚刚那一声巨响便是由此传出。
随着越走越近,周遭的花草树木也渐渐变得杂乱了起来。甚至离阁楼约莫数丈方圆,一点杂草的痕迹都已不存,显然在刚刚的巨响声和接踵而来的冲击力下荡然无存了。
阁楼外十丈处,一排排女子肃然而立,遥遥将问月阁围了个水泄不通。让的闻声而来的人们虽说好奇却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等到上官元尘和姚冰赶来之时,这里已经是人满为患了,一个个对着阁楼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也不知具体在打着什么主意。
上官元尘自然没有兴趣知道这些人在说些什么,目光微眯的看着高大的阁楼。却在这时,阁楼处人影晃动,一道血色宫装妇人行了出来,看到周围围了这么多人,妩媚的面容露出一丝苦笑,旋即被一声大方的笑意取而代之。
可还不待她说话,却是有人先开口询问了起来:“一梅姑娘,贵坊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一梅问声望去,旋即恍然笑道:“原来是百叶门的花公子!多谢花公子关心,本坊这座问月阁因年深日久,修缮不及故而发生了崩毁,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坍塌。”
说着,美目扫了一圈围观的众人,接着道:“这是本坊的失误,惊扰了各位贵客的雅兴。为表歉意,今夜所有贵客的消费均由我雁月坊承担,愿各位能够原谅我们这惊扰之责!”
说着,遥遥对着众人微微欠身,一番动作,竟是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
那花公子见一梅这般作态,当即摆手道:“一梅姑娘严重了!既是如此,那花某就不打扰了。”
说着,竟真的招呼同门,转身就走。其余众人见此,莫不嗤之以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阁楼绝非什么年久失修导致的崩毁,到更像是两位绝顶高手交手失了控制而引发的。只是一梅既然给了个合理的解释,众人即便再怎么不信也不可能硬闯。
况且如果真是绝顶高手在此,那自己这些人硬闯当真就有些不自量力了。
见周围还围着很多人,一梅仍是淡淡的笑道:“问月阁随时都可能坍塌,各位若因在此观望而受到波及,那便是雁月坊招待不周了。请各位客官先回其他阁楼,待一梅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自会一一谢罪!”
虽是笑着说,但谁都能听出话语里的不容置疑。其他人虽然各怀心思,却终究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好一一告辞。
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上官元尘便也道:“我们也回坠花楼吧!”
姚冰闻言推着他转身便要走。可刚刚一转身,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上官大人,请留步!”
姚冰闻言停了下来,转过身,便见一梅正站在二人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自己二人。上官元尘笑道:“不知姑娘叫住在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能够效劳?”
一梅左右看了看,见周围已是没了旁人,雁月坊的姑娘也都将周围数十丈严密封锁了起来,才是笑道:“妾身叫住上官大人,自然是有事相请的。只是上官大人真的要和妾身在此地相谈吗?”
上官元尘闻言微怔,旋即恍然大悟道:“有劳姑娘了!”
一梅听闻行了一礼后,竟是带着上官元尘向着那摇摇欲坠的问月阁走了进去。
问月阁内一片狼藉,若非已被人开始打扫了一番,恐怕连走进来都是困难。楼内灯火昏暗,距离远些看起来都模模糊糊的,上官元尘见一梅没有说话的意思,自然也没兴趣开口询问,只是静静的跟着一梅左一拐右一拐,很快便走到了阁楼深处的一间普通房屋内。
一梅回过头看了一眼上官元尘,才是将一旁架子上的花瓶轻轻一转。顿时一阵机括转动的声响传来。很快,面前的墙壁徐徐分开,露出一条黝黑的通道。
一梅从旁边提起一盏灯,点燃之后走了进去。上官元尘略微犹豫,还是让姚冰推着走了进去。
通道很黑,也很长,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才传来一道微弱的亮光。上官元尘尚未有何反应,身后的姚冰却是微不可查的轻轻哼了一声。
上官元尘正要回头问她怎么了,却是突然间一股浓郁的花香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传来,让得上官元尘眉头一皱,两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也不知在想什么。
而前面的一梅却像是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变化一般,仍是自顾自的向前走着,很快便走出了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间布置精美的密室,那浓郁的花香和淡淡的血腥味皆是由这里传出。
上官元尘扫了一眼,发现密室其实并不大,屋内原本有两个人。倾荷正半跪在地上,双手印诀飞速,带出一连串的幻影,然后一指指点在她面前正安静躺着的女子身上。
女子也是一身血红的衣衫,可上官元尘和姚冰刚看到她时却均是禁不住瞳孔微缩,呼吸都不自觉加重了。
女子浑身衣衫尽数湿透,可以上官元尘和姚冰的眼力又怎会看不出来,女子穿的哪里红色衣衫,分明是那一身衣衫被鲜血生生染红了啊。
女子此时平躺在地上,已是陷入了极度昏迷之中。可即便昏迷,那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上仍是皱起几道深深的纹路,显然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而当上官元尘目光扫过她额头的那点殷红的朱砂之时,顿时连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一般,目光呆呆的,深邃的眸子波光粼粼,所有的情绪都仿似要决堤了一般刹那间轰然爆发。
可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姚冰的手却是悄然握住了他早已颤栗不停的手。一丝清凉传来,上官元尘也顿时恢复了清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后,才是再度睁开眼。
这一次,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个美到极致的女子,只是那清明的眉宇间除了那点朱砂之外再也找不到自己熟悉的影子,上官元尘失望的叹了口气,悄悄拍了拍姚冰仍是握着自己的手以示安慰,才是再度打量起周围来。
地上鲜血淋漓,以女子为中心缓缓蔓延开来。可是当上官元尘看到女子身边不远处插在地上的紫色长剑时,刚刚平静下来的心顿时再度沸腾了起来。
因为他明显的看到,女子地上流出的鲜血竟缓缓的向着那把紫色长剑流去,然后一丝丝没入紫色长剑,而那紫色长剑随着鲜血的涌入,也从剑尖开始一寸一寸的由紫变红。
思绪刹那间飞转,猛然间一个名字在心头浮现,上官元尘不由得叫了出来:“斩尘剑!”
一梅刚刚将手中的油灯放下,猛然听到上官元尘的声音,身子不由得一颤,旋即恢复了平静,转而笑道:“上官大人识得此剑?”
上官元尘摇头道:“百器榜首,一剑斩尘。在下即便此前从未见过,但又岂会不识?”
听了上官元尘的话,姚冰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这把剑,莫非就是百器榜中排名首位,传闻中可以斩断一切凡尘的邪剑――斩尘剑?
听上官元尘此话,一梅并未否认道:“确实是绝情祖师的佩剑斩尘,昔年祖师凭借此剑与冠绝天下的功力斩尽红尘,最后却败给了一个情字。那一缕情丝,这一剑怎么也挥之不去,最后万古皆成空,徒留遗憾。”
上官元尘闻言冷冷笑道:“所以如今你们枢兰坊再让斩尘剑出世,是打算再出一位绝情老祖了麽?”
一梅闻言一愣,旋即苦笑道:“上官大人此话可真是冤枉我们了。”
见上官元尘并无接话的意思,接着道:“问月阁素来禁止外人进入,便是因为此阁乃是昔年绝情祖师封剑之所。今日秋栀练功出了差错,导致真气罐体,故而才引发了问月阁的暴动。而斩尘剑也不知是何原因,竟是破封而出,将秋栀爆出体外的气血尽数吸收殆尽。这般变故,一梅见所未见,恰好今日上官大人来访,故而一梅才想请上官大人伸以援手,看是否有何妙法破了此局,否则照这样下去,秋栀的气血只怕会被斩尘剑全部吸收掉不可!”
上官元尘闻言沉吟半晌才是问道:“斩尘剑既是贵坊所有,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一梅无奈道:“斩尘剑即便在我枢兰坊也是一大禁忌,除了坊主和十二绝之外再无她人知晓,因此对其的了解所知甚少。大概绝情师祖昔年失败,也是不想后人再步她的后尘,故而并未留下多少关于斩尘剑的信息!”
对于一梅的坦然态度,上官元尘道:“恕我直言。在下与贵坊之间素来无多少交情,今日一梅姑娘这般表现,实在是让元尘有些惊惶。这应该涉及了贵坊最大的秘密,姑娘这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让在下很难自处啊!”
一梅听得有些怔忡,旋即仔细思量才发现自己今日一番作为确实大大的不妙。无可奈何道:“枢兰坊既然上了上官大人这条船,若还事事遮遮掩掩,岂非更惹人生疑?”
上官元尘自然不会相信她这番话,只是自己对这传说中的斩尘剑确实有几分兴趣。以前只知道这把剑被枢兰坊封禁起来,却不知具体信息,如今好巧不巧的这般出现在这里眼前,自然是要借个机会好好研究研究了。
至于一梅这般对自己毫不设防的样子,上官元尘也不甚在意。只是看着那躺在地上的秋栀,不知为何上官元尘总有一种莫名其妙说不上来的感觉,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面色沉沉的思量半晌,道:“姑娘这番话,自己觉得可信吗?”
一梅满面愁容的看着倾荷和秋栀,叹了口气道:“是师尊说的!乱世已起,枢兰坊若想继续延存下去,天下间能够信任的,也唯有上官大人一人而已!”
上官元尘双目寒光微摄:“这也不是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