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梅被他这突然迸发的气势惊了一下,旋即缓缓平复心绪道:“一梅自然知道这番话难以取信上官大人。不过有一个人,大人应该知道吧?”
“谁?”
“西凰!”
上官元尘皱眉半晌才是看着一梅道:“这也是月坊主说的?”
一梅点头坦然道:“自然是师尊说的!”
上官元尘闻言,思索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姑且信你一回。不过这斩尘剑在下也不甚了解,姑娘要我如何相帮?”
一梅正色道:“在上官大人面前,一梅也就不兜圈子了!传闻上官大人有一种能够与虫鱼鸟兽花草树木沟通的能力,不知是真是假?”
上官元尘苦笑道:“世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能力?就算是有,恐怕也不该是我等凡人能够驾驭得了的吧!”
一梅美目眨了眨,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道:“说的也是。不过上官大人既知斩尘剑位列百器榜之首,那你知道它为何能够占据此位数百年吗?”
上官元尘无所谓道:“以昔年绝情仙子的凶名和艳名,她的佩剑能够占据高位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梅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旋即再度浅浅笑道:“江湖传言,斩尘剑能够斩断凡尘,上官大人信吗?”
听到这话,上官元尘才是收起那副无所事事的目光。凝神望向整个剑身已然变得通红的斩尘剑。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凝神望去的刹那,剑身上仿似传来一阵阵凄厉至极的哀嚎声,仿佛这把剑的里面潜藏着的是深渊地狱一般。
上官元尘猛然回过神来,深吸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背上已是有些湿润了。警惕的瞟了一眼斩尘剑,上官元尘疑惑道:“这把剑……”
一梅却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神情不知何时也变得凝重了许多:“没错,这是一把有灵的剑!”
见上官元尘仍是疑惑的看着自己,一梅道:“具体信息我们也不太了解,甚至连这把剑的来历都不知道,只本坊总部有些史料零星的记载着一些信息。好像是说,昔年师祖年轻的时候曾和几个好友一起出过一次海,数年后回归手中便多了这么一把斩尘剑。其他的信息,就一点也没有了……”
一梅还在轻声的说着什么,上官元尘却已是思绪万千。脑海中仿似有无数的线头想要将之串联起来,却因为线索太少,总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尽量平复了一下心绪,上官元尘饶有兴致道:“想不到贵坊还会有这样的野史记载,只是不知这其中故事有几分真假?”
一梅显然没发现上官元尘的异样,道:“都好几百年的事情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就连那些记载能够保存下来都已经算是不错了,哪还有谁没事去求证什么真假。而且上面有些事说的很是玄乎,我看多半也是师祖门下弟子为了彰显师祖气魄而故意编纂出来的吧。”
上官元尘眼眸精光一闪,旋即道:“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莫非一梅姑娘觉得在下如今还有能力执起这样一把剑吗?”
一梅叹了口气,缓步来到斩尘剑边上,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一用力便已是将之拿了起来。
可让人骇然的是,剑虽已离地,那剑尖处,却有一道头发丝般粗细的血线遥遥与地上的血痕相连。一梅拿着剑在屋里来回走动,还时不时的用力挥动长剑,但那跟血线却始终连着,实在是诡异之极。
晓是上官元尘自问见过诸多奇闻异事,此时也不由觉得有些愕然。
吃惊之余,一梅已是将长剑再度插在地上。转身看着上官元尘道:“此剑之诡异,我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不敢妄动,生怕对秋栀有什么影响。故而只得剑走偏锋,冒险请上官大人一试!”
上官元尘闻言神色沉着,凝望向斩尘剑的目光愈发深邃了。缓缓来到斩尘剑前,细细打量起来。
也不知是为何,当上官元尘靠近斩尘剑的时候,剑身上仿似响起了一声声清脆之极的清鸣声。上官元尘心神一震,转头看向姚冰等人,却见三人均没有什么异常才是再度将目光放在剑身上。
而那剑身上传来的嗡鸣声也显得愈发的急促起来。
上官元尘紧守心神,以免被声音干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是缓缓伸出手向着剑柄抓去。
入手处,透着丝丝冰凉。可正当上官元尘提起想要仔细打量之际却是猛然间心神一震,整个人仿佛瞬间置身于一片血色的空间中,脚下是温热中还在鼓着泡的血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将之包裹起来,仿佛想要生生将之拉入血海一般。耳畔也有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你不该来阻止我……”
……
姚冰看着静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上官元尘,美目透着一股忧虑。此时的上官元尘手中执着剑,闭着眼,面上古井无波。可谁都能从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中感受到他此时必然经历着难以想象的事情。
倾荷早已因为真气消耗过度瘫倒在地,索性秋栀虽说真气爆体破了数处大穴,却顽强的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势过重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深层次的昏迷之中,当真是奇人异事。
姚冰自然不会去过问别人如何,此时看着上官元尘的样子心中很是着急。又过了一刻钟见仍没有好转的迹象姚冰终于是心一横一把向着斩尘剑抓去,想要将之拿开。
可她的手刚一接触剑柄,整个人也顿时僵在原地。与此同时,之前上官元尘意识所处的那处血色空间中,一道蓝色的倩影缓缓形成。
短暂的错愕过后,横目望去,只见自己不远处一道人影静默而立,浑身都被鲜血包裹看不清形貌。姚冰不及多想,冰凌剑瞬间出鞘便是一道玄冰剑气纵横而去!
……
姚冰的动作,显然出乎一梅的意料之外。只是见着姚冰也仿佛被定身一般一动不动的样子后,一梅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否则如果连自己也陷进去恐怕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而就在一梅一筹莫展之际,上官元尘却是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听到动静,一梅急忙转过身,只见姚冰已然伏在轮椅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清爽干净的形象也早被满身的汗水破坏殆尽了。听到上官元尘吐血的声音,顾不得自己神疲力乏,急忙强行调运真气为他推宫过血。
好一会儿,上官元尘才是缓了过来,拂袖抹去嘴角的血痕,冲姚冰轻轻点点头。而后在一梅担忧的目光注视下转过头来苦笑道:“雁月坊的酒,果然不是那么好喝的。以后恐怕在下也无福消受了吧!”
一梅美目扫了一眼他手中的斩尘剑,只见那道血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剑身也再度恢复成了紫色,心中松了口气。听到上官元尘调侃的话,很是歉意的行了一礼,道:“上官大人福缘深厚,区区雁月坊,又哪里留得下上官大人?”
上官元尘呵呵一笑:“一梅姑娘真是折煞在下了。只是这斩尘剑,姑娘打算如何处理?”
一梅沉吟片刻,才像是终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般看着上官元尘认真道:“既然这把剑只有上官大人能够压制,那便请上官大人代为保管吧!等秋栀醒来,我便让她跟在上官大人身边,以策万全!”
上官元尘听罢若有深意的笑看着一梅道:“尚未开始合作,一梅姑娘就打算在在下身边安插眼线了吗?”
一梅闻言也是神秘莫测的一笑道:“上官大人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上官元尘摇头道:“不妥倒是没有。只是仔细想来,从在下进雁月坊到现在,发生的一切未免太过刻意了些。不会是姑娘在算计在下吧?”
他说的很是直白,就好似天下所有的阴谋诡计都不过那一场谈笑风生。一梅眼珠子转了转道:“上官大人智计无双,这天下又有谁人能出你左右?上官大人用这‘算计’二字,不知是轻视了自己,还是故意调侃一梅的呢?”
上官元尘闻言一声轻笑,静静的看着手中的斩尘剑,一言不发。
……
飞雪阁
屋内灯火摇曳,两道影子随着灯光闪烁忽明忽暗。望着安静躺在床上的秋栀,倾荷神情凝重道:“我们做的这样刻意,你就不怕适得其反吗?”
一梅坐在床沿上,伸手在秋栀额头靠了靠,见没什么异状,才是转过头来道:“难道你以为,我们的那点小心思真的就能瞒过他不成?”
倾荷皱了皱眉:“至少不至于陷入被动啊!而且秋栀一旦去了他身边,难保不会被他察觉出什么!”
一梅道:“就算他察觉了又如何?反正也只是迟早的问题罢了!”
“况且,秋栀也有自己的打算。我们没必要做多余的事,否则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倾荷听罢沉默了片刻才是道:“我们就真的只能搭在上官元尘这一条船上吗?”
一梅叹了口气,静静的看着秋栀怅然道:“从她来到枢兰坊的那一刻,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他们逃不了,我们也挣脱不得!天命难违啊……”
倾荷美目眨了眨,便也静静的看着秋栀,转而又看看一梅。屋内灯火跳跃,明暗交叠,就好像两人此刻的心思,充满了迷惘。
……
从雁月坊出来,已是卯时三刻,再过一会儿,想必天就会慢慢变亮了。
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这个时候,上官元尘和姚冰静静的来到一座府邸之前。
借着大门前挂着的灯笼微弱的火光凝目看去,“梨园”二字写的很是飘逸,颇有几分不入俗套的出尘之感。上官元尘叹道:“天离性情洒脱,天生就不习惯被拘束和有规律的生活。也不知这次叫他回去,是对是错!”
姚冰知晓他心中有些歉疚,声音轻柔道:“生在乱世,生死自由便再也由不得我们。你让他回去,说是一种束缚,又何尝不是在保护他?”
心思被参透,上官元尘也不尴尬。只是神情愈发苦涩了起来:“那些我想保护的人和物,都早在无能为力中都失去了。”
说着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姚冰,声音如水如幕,却听得后者心神皆动:“如果我的存在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是否只要我不在了,你们就可以更好的活下去?”
姚冰闻言双目微闭,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上官元尘的话却好似锋利无比的针一般,根根都扎在了心中最疼的地方。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所以当泪水即将涌出眼眸的瞬间她再度睁开眼,清澈如水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后者那更加清澈明亮的瞳:“从十六年前起,我活着的意义就不再仅仅只是为了活着。旁人如何我无从去想,但姚冰活下去的意义从来都只因上官元尘一人而已。所以上穷碧落下黄泉,你上官元尘去的地方,姚冰必定也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