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杰冷笑道:“天下谁人不知锦衣卫,入了你等之手,不死也是半条命。”
“哥,甭跟他废话。”孙贵说道。他向韩百户挑衅道:
“想让我们跟你走,先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说着便拿木棒在手,往冰冻的泥地上一插,“铮——”作金石之声。
这时那个被袁承杰哥俩救过的锦衣卫,颇为为难的向韩仁卫说道:“韩百户,今天我们不为袁承杰而来,是为上回半道劫我们的草寇三哈子,现在对袁承杰动手,是否会打草惊蛇?”
没等韩百户说话,韩百户边上一个役长说道:“三哈子不过附痈之蛆,袁承杰才是我们锦衣卫的心头之患,多少兄弟因他而死?”
韩百户一挥手止住俩人,说道:“把袁承杰带走。”刚才走过的两拨人忽然又出现在袁承杰他俩身后,围拢过来。袁承杰被锦衣卫包围了。他和孙贵两个山中苦练十年,没与真正的高手对决过,不知道自己的深浅。不过看着二十个锦衣卫,再年轻气盛的人也不敢托大。
韩百户也不说话,手一挥,四个锦衣卫上前。“嘶嗯——”四把大刀齐刷刷拔出,在余晖中发出寒光。
袁承杰和孙贵各拿兵器。俩人对二十个锦衣卫,袁承杰心里没底,但也泰然处之。孙贵初生牛犊不怕虎,拿韩百户如一般官府一般,看他那冷酷的样子,尤觉不爽快。
四个锦衣卫两左两右,各自向兄弟俩杀去。孙贵大喝一声,没等锦衣卫近身,一棒向一人打去,锦衣卫挥刀去挡,孙贵一撩木棒,避开大刀,直抵那人胸前。孙贵棍速异乎常人,那锦衣卫避闪不及,挨了一棍,跌倒在地,这一棍深得当年马应魁真传。眼看另一个锦衣卫大刀直劈过来,孙贵回棍一扫隔开,再退一步避开跟进的第二刀。棍头一搅,穿进锦衣卫肋下,往上一棒子,打中对方手臂,将刀一棒打落。孙贵再看袁承杰,早将两人砍伤在地,两个锦衣卫各自小腿中刀。一边瞧着的韩仁卫看得出,袁承杰未出全力,出刀不以取人性命为要。
其他锦衣卫见自己四个弟兄几招被袁承杰兄弟俩打败,觉得是对锦衣卫名声的奇耻大辱,想群起而攻之。韩百户示意都别动,他一人上前,对袁承杰说:
“袁承杰,十年不见,没想到你的武艺精进如此,佩服!”
“韩百户过奖。”袁承杰不动声色的说,“不如这样,我俩单独过招,你如在百招之内赢我,今天我便跟你走,并无二话。”
韩仁卫说:“好!一言为定。”
孙贵说:“那啥百户,如果一百招之内赢不了我哥,你说咋办?”
韩仁卫平静的说:“今天便放你们离去。”
“好!”孙贵说。
两人说罢,分位站好,各使大刀,向对方攻去。真是一个如东海蛟龙,一个如草原雄狮;一动则腾跃九天之上,一稳如五岳屹立东方;一个刀风崩地裂,进退裕如胆气豪;一个气势摧朔寒,刚柔相济计策高。
俩人打的正不可分解,一群人躲在山林里偷偷的看着。为首那人三十出头,正是周围一带颇有名气的“三哈子”。前两天他的手下打劫,不曾想遇到锦衣卫和两个外乡人,折损大半。今天正好探寻到那两个外乡人的位置,准备临近黄昏,半路上结果了他俩。
原来韩百户领着一帮锦衣卫,打探到打劫锦衣卫信使的是“三哈子”。便向三哈子的活动营地追踪过来,想晚上来个一锅端。韩百户往三哈子的营地找去,三哈子则追踪着袁承杰俩人,三处人在这里相遇。
三哈子躲在半山腰一棵树后往下面看。他看到袁承杰、孙贵俩人到此,正要下令动手,忽见锦衣卫一班人马过来,便隐忍不发。他本以为锦衣卫来找自己报仇,而袁承杰又是他们一伙。正想叫自己的人马偷偷回去,放弃这次机会。没想到袁承杰、孙贵先与锦衣卫打起来,俩人干脆利落的干翻四个锦衣卫,让二哈子颇为佩服。
三哈子边上一个人过来说:“哈子哥,他们干上了!我们上吧,把他们一网打尽。”“黑狗,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只想着打打杀杀,多用用脑子。”那个叫黑狗的被三哈子一顿教训,忍着气走开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黑狗原先是这一带颇有势力的山贼团伙,无意中招惹了洛阳守备周桐城和孙一刀,被俩人联手绞杀一翻,人马丧失殆尽。只得屈身投奔了三哈子,在他下面作个头目,失去了原先的风光劲。
三哈子对身边一个年近四十的人说:“原来共同对付咋们的两拨人对打起来,于我们最好不过,先看他们互相死磕。我们这时下去才是傻呢!这叫坐山观虎斗,一动不如一静。”
这个中年人绰号“老皮”,武艺颇高,头脑灵活,是三哈子下面军师一般的人物,他笑着赞同三哈子的看法,说道:“哈子爷说的是,我们这会下去是帮锦衣卫呢还是帮那两个外乡人?帮谁都不行!要是往两边都开杀?那我们无疑会成为他们共同的对手。哈子爷的一动不如一静,最是高明!”
三哈子没把他的吹捧当回事,他是非常谨慎的人,不会贸然打无准备之仗,这点与黑狗有很大的不同。三哈子也善于周旋,团结各色人等。比如他从不去招惹孙一刀,人家是方圆百里公认的猎人头目。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对手下有规定,不能打劫猎人。既是因为自己队伍时常躲避官府追捕,需要借助当地了解地形的猎人带路,找寻水源,路径,猎物和居住地。同时猎人们有孙一刀这个主事人,一旦得罪了他们,不要说出动几百个猎人来找三哈子,只要来一两个熟悉地形而又射术精湛的本地猎人,三哈子还不得整天提心吊胆,防备被人射中了脑袋。
当然孙一刀对三哈子心知肚明,平常也不去断三哈子的财路,俩人倒也相安无事。那知那个二愣子黑狗,不讲规矩要劫孙一刀的猎人,吃了大亏。后来还是三哈子出面,请孙一刀网开一面,放弃了对黑狗的追捕,不然那黑狗怕是在本地再无法立足。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孙一刀的这一下子,黑狗对三哈子本地草莽老大地位颇具威胁,三哈子对孙一刀的行动是乐见其成,不至于为黑狗与孙一刀翻脸。俩人也算是各取所需。后面黑狗走投无路来投诚,他自然虚怀若谷的演示一番求贤若渴的模样,借此笼络本地其他派系人马人心。
袁承杰和韩仁卫对打一百回合,双方已是大汗淋漓,仍然难分伯仲。
“停!停!一百回到了,那啥百户,你想赖账不成?”孙贵在一旁喊道。韩仁卫闻言跳出几步,打住道:“你们走吧,下次不要让我再看见!”
孙贵冲他点一点食指,不屑的说:“好大的口气!你等着,下次非把你灭了。”袁承杰喝住孙贵,俩人扬长而去。
边上一个役长向韩仁卫进言道:“韩百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韩仁卫冷峻的看了他一眼,“再来一拨山贼你可抵挡的住?”他一直深深记着十年前,锦衣卫差点全军覆没那次。
这话把役长惊出一身冷汗,他忙看山头周围有无动静。现在他感到韩百户的决策是对的,这袁承杰连韩百户也未必能拿下,且不说眼前为抓这哥俩,锦衣卫已经受伤四人。万一三哈子来赶这一趟,大家伙全得搭进去。
潜伏在半山腰的三哈子,本来是坐山看虎斗,没成想两边握手言和了。现在他也在艰难的做着抉择:选择下山干翻这帮锦衣卫,还是捉住那两个外乡人。
身边的老皮说:“哈子爷,要干翻十来个锦衣卫倒不是难事,凭哈子爷的人马,一定能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不过花那代价图什么呢?锦衣卫随身带着白银万两吗?断不能呀!花大代价去博得一个有名无实的为兄弟报仇的虚名,我觉得不值。再说锦衣卫可不是好惹的,他们若吃了我们的亏,岂肯善罢甘休?”
三哈子点点头,说道:“其中的厉害我也明白,不过这样眼睁睁看着锦衣卫走,会不会让兄弟们觉的我怂,寒了兄弟们的心?”
老皮嘿嘿笑笑,说道:“怎么会呢?有两个外乡人不是?哈子爷,我去抓住两个替罪羊,点了天灯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谁会再说个不字?咱们得专检软柿子捏,再说俩人身上肯定还有些银子,图名又图利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三哈子一听大赞,便派几个人继续偷偷跟着袁承杰二人,他率领队伍后面跟着。他料定袁承杰俩人必在前面的小村庄过夜,便提早派人跑去。
韩仁卫等人寻了条近路,往附近县城赶去,便于收治受伤弟兄。袁承杰、孙贵二人在暗夜走了几里路,看到路边有三两户草屋的小村子,有一间还亮着灯光,便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人,袁承杰动问道:
“这位大哥,我们俩人赶路去洛阳,因天黑无处投宿,想暂借住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那人见说哈哈一笑,“我一人住,有什么不方便的!”俩人叫声打扰,便进来。袁承杰看这茅屋虽一个男人居住,打扫的倒也素净。便问主人要几捆干草,想铺在泥地上过夜。主人只得出去找寻,不久抱来三捆干草,袁承杰和孙贵接过铺在地上。
孙贵又问:“大哥,你这里可有热水,我俩想洗个脚暖暖身子。”
中年人说声“稍等”,又去灶间找寻一番,回来提着一瓶酒说:“两位兄弟,热水倒没有,晚饭时现暖的一壶酒,现在还热和。你们喝了可以暖和些。”
孙贵伸手接了,袁承杰说道:“大哥,多有打扰,不如我们自己借火去烧点热水。”
这个主人热情的说:“哎——,哪有让客人自己动手的,你们先把这酒喝了,水我去烧。”说着便去灶间生火烧水。孙贵拿着酒瓶,坐在干草上,先让袁承杰,袁承杰说:“你想喝便喝吧。”孙贵对着瓶嘴喝了几口,交给袁承杰。袁承杰看看酒尚温,也喝了几口,哥俩不久便在干草上沉沉睡去。
洛阳守备周桐城,早先收到师傅五台山国庆寺方丈的信件,说有袁承杰、孙贵俩人欲报效朝廷,投奔周桐城处。寄语周桐城好生照看俩人,他们一月之内必到他处云云。周桐城等了一月不见人来,便托人打听。于孙一刀处听闻得,草寇三哈子最近绑了俩个外乡人,现关在某山头。
周桐城觉得极为可能是俩人,他觉得惭愧,人在自己地面被人劫持,辜负了方丈师傅的嘱托。他便一面请洛阳总兵准予发兵围剿三哈子,一面先去托孙一刀疏通三哈子的关系。
孙一刀见是周守备的人,便亲自带着三个猎户,往山中找三哈子的营寨而来。三哈子的手下认得孙一刀,自然给予通行,引着来到山中一处宽敞的木屋。三哈子一见孙一刀,便从狼皮椅子上下来,笑脸相迎,向孙一刀拱手作礼。孙一刀还礼毕,拿上些自己的猎货,送与三哈子。三哈子介绍在座的老皮与孙一刀认识,二人略行一行礼。三哈子不知道孙一刀所来何事,便问道:
“一刀兄,此来为啥事?”
孙一刀哈哈一笑,说道:“按说也没我什么事,只是我近来结识得一个兄弟,他托我求哈子兄一件小事。”
三哈子忙问;“孙兄的事,我定然竭力而为,只不知孙兄欲求何事?”
孙一刀说道:“兄弟最近可曾抓了两个从山西五台山来的人。”
三哈子说道:“确有两人。”
老皮在旁忙接口说:“孙兄来晚了一步,俩人被我们给点了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