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凤灵县虽小,街道也很窄,但卖各种杂物零碎的小摊也是一应俱全的。就好比如今这个丝线摊,摊位很小,但丝线的品种却不少,西至月氏,北至匈奴,南至南海,东至琅琊,这些地方的上好丝线都可以从这个小摊上买得到。你若奇怪这样的一座小城,这样不起眼的一个小摊,竟会有这样多各地的精美丝线,你不妨先了解一下女人的钱到底有多容易赚。这样的丝线摊,任何女人看到都难免会停下来欣赏挑选的。现在这小摊前正站着一对年轻的女孩子,一个穿白衣,一个着绿裳,丝线很美,但再美的丝线也比不上白衣女孩子半分艳丽。只可惜这女孩子好像对丝线并不大感兴趣,因为她人虽在这里,但是眼睛却连一眼也未曾看那丝线。倒是那绿衣裳的女孩子对丝线喜爱极了,拿起几缕捧在怀里爱不释手。
绿衣服的女孩子道:“小姐,你看看这些丝线嘛!多漂亮啊!”
胖胖的摊主闻声才反应过来,连忙摄住心神上前打招呼:“是啊,看看吧小姐,这是小人刚进的新货!”男人都是这样,不管是八岁,还是八十岁,只要是男人,他都不会对美女视若无睹。
白衣服的女孩子这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道:“有什么好看的!”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绿衣服的女孩子撅着唇瓣,不舍地将丝线放回摊上,追上白衣女孩子,嗔道:“小姐,那丝线多漂亮啊!莲儿真不明白,你一个女孩儿家,绣工女红你不感兴趣,偏偏喜欢看那些兵书呀、谋略呀什么的,看那些有什么用啊?莲儿真是不明白。”原来她叫莲儿,莲花是可爱的,讨人喜的,莲儿也是可爱的,但与这白衣女孩子在一起,她却变成了莲叶。
白衣女孩子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就叫人各有志!”
莲儿努嘴道:“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
白衣女孩子伸出葱玉般的手指点着莲儿的额头,道:“女孩子怎么啦?我娥姁可是有大志向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走吧,我们快去买些香烛供品,明儿一早还要去庙里求神,保佑爹爹早日康复!”娥——美女,比如嫦娥;姁——娇媚,比如姁媮。娥姁,人如其名。娥姁说着,人已经走向了拐角处的小杂货店。
莲儿又回头看了一眼丝线摊,不舍地朝着娥姁跑去。
凤灵县县城里的人突然变得多了起来,本就不宽的街道变得有些拥挤。人群中有一个人很显眼——三十来岁,身材中庸,头发散乱,眼泛精光,不修边幅,大摇大摆。如果非说他为什么会显得突出,大概就是因为他的气质——洒脱不羁,当然,也可以叫——吊儿郎当。他为人随意豪爽,人们对他也随意,从对他的称呼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人们都叫他“柳老三”,但“柳千珏”才是他的大名,也有的人图个简单叫他“柳千玉”。柳千珏此时已经走到了凤灵县的县衙内,依旧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公堂之地本容不得人肆意胡来,但县衙的人都深知他的为人,又都是邻里乡亲,便不大约束他,渐渐地对他的行为也都习惯了。
县令老爷是个中年人,见到柳千珏走入大堂,便笑眯眯道:“柳大人啊,你那片儿的赋税可收得不怎么样啊,比朝廷规定的可差得远呢!”
柳千珏斜眼瞥了一眼县令,马上又换上一副恭维的面孔,嘿嘿笑道:“大人呐,今年欠收,我那片儿的乡亲们实在是连锅都揭不开了,我也不能去从人家的嘴里抢粮食呐!”
县令皱眉道:“柳大人,按照大秦律法,拖欠赋税可是要连坐的!”
柳千珏眼珠一转,赔笑道:“别......别,您是咱凤灵县的父母官,多担待担待,明儿我就带着任天行、苟龙象一块去,跟乡亲们说,让他们再省点儿,尽快把这欠的给补上!”
县令还欲说话,却已被门外走进来的人打断。来人有两个,均是文士打扮,正是凤灵县的狱吏何止和狱掾鹿游原。何止道:“大人,刚刚得到消息,皇帝巡游,距咱们凤灵县已经不远。城门处小人已经加派了人手,严格检查,大人尽可放心!只是城内......”
县令道:“何大人办事本官是放心的!城内,召集所有的兵丁、衙役,随本官扫洒街道,恭迎圣驾!”
街道很窄,扫起来并不费事,但每个人都表现得很积极,县令老爷身先士卒,拎着扫把正干得起劲,何止、鹿游原为首的吏员们也很卖力,就连柳千珏也收起了刚才吊儿郎当的模样。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县令抬头看看日头,催促道:“快快快,大家都快点!”
柳千珏本已有些厌烦,再听到县令老爷催促,忍不住悄声嘟囔道:“催催催,就知道催!不就是皇帝出巡吗,这路我们走得,他就偏偏走不得?真他娘的折腾......”话音未落,何止赶忙打断他,道:“柳千珏,快闭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日正当空。
凤灵县城内只有一条主街道,约十丈宽。伪装成樵夫的张子乌一伙走到了街道中央;买完香烛供品的娥姁和莲儿也走到了街道中央;扫完大街的柳千珏一行人也溜达到了街道中央。
有些人是命中注定会相遇的,有些事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你躲也躲不掉,逃也逃不开。
娥姁带着莲儿,莲儿捧着香烛,两个精致的女孩子正信步走来。柳千珏看着娥姁,已经渐渐地呆了,情不自禁道:“好美的人儿!”来不及仔细欣赏,城门处忽然传来一声霹雳“皇上驾到,恭迎圣驾!”话音刚落,秦皇帝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地向着城内而来,本就不宽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更拥挤了,所有的百姓都匆忙跪了下去。张子乌带着师弟们跪在一边,拉满柴禾的小车停在身后。莲儿跪了下去,正准备将香烛放到旁边,却不小心碰倒了柴车,露出了里面的刀柄。众人大惊,原本推车的小伙子低声斥道:“你!”娥姁见到刀柄,瞬间明白,忙跪伏在地,以裙裾盖住刀柄。张子乌长吁口气,低声道:“多谢小姐!”娥姁点头微笑,算是回应。不远处,柳千珏一行人也已行跪礼恭迎秦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