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南漂
“福全,两口子大学生,守在家里务农,听都没听过!现在守在家里务农的都是些没能力没出路的人。”秋婶一早拎着菜篮子去园里摘菜路过,看到福娃和徐梅跟着顺根在水田里整理秧苗,驻足停留闲聊几句。
福娃看了一下秋婶,说:“以前我也没想过要回家务农;现在看清楚了,觉得务农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城里有城里的好,也有不好,房价贵,物价高,空气差,竞争大。农村有农村的不足,但也有好处,山清水秀,物价低,农业还没做强做大,现在国家一号文件年年指向农村,发展机会多,大有可为之处。”
秋婶摇了摇头,笑了:“好好地在城里上班,上万的工资不要,来受这份罪!你看你的老婆,城里的姑娘,细皮嫩肉,白白净净,没折腾几天就给晒黑,你舍得,她也愿意啊?”
福娃看了一眼徐梅,回秋婶说:“务农可能比城里上班挣得少啊,但活得更自在。回来务农是经过她同意的!要是不愿意,我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福娃在心里想,只有在城里待过的人才知道,那里并不是所有人的天堂。
秋婶啧啧地叹道:“顺根,估计这大学生种出来的米都格外香,不一样。你也同意他们回来家里务农?”顺根低头做事,不搭理秋婶。秋婶琢磨着顺根是不同意福娃夫妻回家来种田。秋婶临走时用普通话逗徐梅说:“田里有蚂蟥,怕不怕呀?”
徐梅听出来是对她说,抬头笑笑说:“不怕!”
不一会儿,秀芝在门口晒谷坪上扯开嗓子喊吃饭了。顺根让福娃和徐梅赶紧洗洗回去,等下要给婆婆上祭烧香。福娃和徐梅在田边的水渠边洗一下手和脚。福娃拿起丢在水渠边的一株秧苗和一株稗子,笑着问徐梅:“这里一株是秧苗,一株是稗子,你能分辨出吗?”徐梅看了好一会儿,努力想分辨出来,终究看不出区别,结果把稗子和秧苗弄反了。福娃笑着说:“分辨不出来正常,你一直在城里,没接触过。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也分辨不出来。稗子是杂草,有稗子秧苗就长不好,所以要除掉。以前我以为稗子是杂草,没什么用,现在才知道其实也是很有用的。不信你上网查一下。”
徐梅点开手机:稗子是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和稻子外形极为相似。稗子长在稻田、沼泽、沟渠旁、低洼荒地。形状似稻但叶片毛涩,颜色较浅。稗子与稻子共同吸收稻田里的养分,因此稗子是稻田里的恶性杂草,败家子中的“败”就是稗子演变过来的。但同时也是马牛羊等的一种好的饲养原料,营养价值也较高,根及幼苗可药用,能止血,主治创伤出血。茎叶纤维可做造纸原料。稗子是稻子的祖先,经过人类的培育进化成了稻子。
徐梅看着的解释,心想稗子是这样的啊,用对了就有很多用处——也不知道这次回家办生态农场是不是像稗子一样用对了地方。徐梅看了一眼福娃,福娃眼中透露出坚毅的神情。
福娃和徐梅回到家,儿子柱柱跑出来要抱。福娃抱起柱柱,指着香堂上放着的老人照片说:“柱柱,这是太奶奶。今天是太奶奶过祭日。来,给太奶奶鞠个躬。”福娃抱着儿子朝着马婆婆的照片深鞠躬,弯腰低头的一瞬间,似乎看到照片上的马婆婆嘴角向上一翘,笑了。福娃心想,如果婆婆健在,会不会也像秋婶和父亲那样不理解他回家办农场的事?
福娃听闻家里的土地即将允许自由流转,回家来办规模化标准化农场的念头有了着落,便想辞了工作带着所有的家当和徐梅一起回来。柱柱断了奶后在外婆家待了一段时间后,就一直在老家由爷爷奶奶带着,福娃和徐梅在外工作,回家少,一直觉得不是个办法,父母不在身边不利于孩子的成长。前不久伍贵斌打电话约福娃回家来一起搞生态农场,两人一番话后福娃下定了决心回老家。马婆婆仙逝已近三载,福娃一直为自己没能尽孝心而内疚。过不久就是马婆婆的祭日,福娃就此机会下定决心说服徐梅一起回家。一来结束在外漂泊的日子,回家跟孩子在一起,把家拼完整;二来抓住这次机会办农场创业,好过一直在外打工没有归宿感;三来回家给婆婆过祭日,烧炷香,尽点孝心,让婆婆看到自己安下心来要做一番事业。
顺根换了身衣服,堂屋祖宗牌位的桌子上秀芝已经摆放好了祭祀饭菜,顺根摆好碗筷便开始斟酒,斟酒不多,遮住杯底,然后点燃一把香,捧着冒烟的香对着牌位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拜三拜,然后在牌位左右两边各插上九根香,大门的左右也各插上九根香。顺根点了一串鞭炮,丢在大门口,噼里啪啦声中顺根叫福娃和徐梅带着柱柱在牌位前对着马婆婆的照片拜祭。顺根口中喊道:“阿布,今天是您的祭日,快来家里吃饭,看看子孙。”福娃也跟着喊“婆婆回来吃饭”。拜祭完后,顺根将一杯烧酒洒在牌位前的地方,开始烧纸钱,牌位前左右烧一堆,大门口左右烧一堆,边烧边念叨:“阿布,您慢慢受用。要保佑子子孙孙平平安安,无灾无病。”
福娃站在一旁看着顺根忙碌着,佝偻的身影,和仙逝的马婆婆有几分相似。他不由得回想起婆婆生前的种种,回想起自己背负婆婆的期望走出学校跳入城市辗转又回到农村的种种,一切仿佛昨日,转眼就成了今天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