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候车室中,处处洋溢着父母与子女的送别之情。游子临行前,父母总是把生活的细节絮叨几十遍,生怕遗漏些什么。这不就有一个大嗓门的阿姨正在叮嘱生活的细节,倒是引来不少同龄少女的关注。那儿子看见被女生窃窃私语,而且自己的母亲还在不停地絮叨。儿子火了,一声大喝:“说够了没有,烦不烦啊。”这就是大学生的素质。
一切又回到安静。
候车室的一隅,有一个穿着白色T恤衫的女生,沉浸在音乐世界之中,偷偷打量着那对母子,这大学生的素质真差。这就是,我——一个旅行箱,一个包包,独自踏上大学的征程。我不是没有亲人,纯属发生意外。我妈旧疾发作,我爸只好做看护。大学,在高中老师的勾画下是异常美好的,我自己填报的是医科大学,而且被顺利录取。这个消息还使我兴奋了好长一段时间。也许,自己会遇上生命中的他吧,会有一段新的感情,我喜欢的男生要儒雅,但举手之间要不乏豪气。希望正在我脸上编织着幸福。
火车到站的铃声打破了我的遐想,匆忙中拉着笨重旅行箱。天哪,什么破火车站,居然还有这么高的楼梯,一步一步地前进,只是一不小心,一脚没有踩稳,人便向后倒了下去。完了,要摔了。
我错了,我没有摔倒,只是摔在一个人的怀里,而且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个男人。也许说的是废话,哪有一个女人可以托住另一个女人的。糗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意识到现在有很多人正在看着我,怎么办,还是闪人吧。我低着头,没有看他,简单地说一声谢谢,就立刻转身闪人。“姐,你怎么还是那么白痴啊。”我被叫住了,转身一看,是他。
窗外是疾驰而过的风景,我一直在偷偷打量着他。鹅蛋型脸,黑色T恤衫搭配棕色休闲裤,身材修长,棕黄色的头发为白色的肌肤更添一份美感。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男生,而且还是常常被误认为女生的小男生,小时候的他长得真是和女生一样漂亮。他是阿正,本名李正。
我还在为我什么话题交谈而踌躇。虽然我们经常上网聊天,但最近一段时间我没有上网,现在是面对面的交谈,他先开了口,本来就应该男生主动一点,就是嘛。
“小雪,你去哪里?”
居然这么没有规矩地叫我,不叫我姐了。
“台州,去读医科大学。”
“不错啊,以后可以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还可以悬壶济世。”
“现在工作难找啊。”我感叹连连,自然是假装的。
“没关系,等我有钱了,雇你作我的私人医生。”
“那老板,我的工资待遇是怎么样的?”我开始奉承,要知道说话也是一门艺术。
“月薪五千,年底双薪。”
“那小女子要多谢老板的关照,我给你作揖了。”
我们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开怀大笑,倒是吸引了不少关注。我想有些人一定认为我们是一对情侣,可惜这个永远是impossible。
因为我们的关系很是亲密,是亲戚。我爸是他爸的表哥,我妈和他妈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是好姐妹的那种,也就是说他是我的半个表亲戚。他喜欢叫我“姐”,或者“小雪姐姐”,其实他比我出生要早一个月,只是小的时候他总是长不大,就这样我成了姐姐,他成了弟弟,很郁闷。从此以后有什么好事总是要先让着他,我的亲戚。我们不管其他人,继续攀谈起来。
“你呢,去什么地方。”
“XX。”只是简单的两个字。
“读什么专业,什么学校?”说完,我开始嗑瓜子。
“外语,成才大学。”又是简单的几个字,带着些许冰冷。
“你忽悠我吧,你会去读外语,我就把这个包包吃掉。”我说完就拍拍身边的包包。
阿正是读理科的料,倒不是英语差,而是实在对英语不感兴趣。初中的时候阿正的英语很好,初二就通过国家英语二级考试。
英语只是其他学科的附带,也就是说实在无聊的时候这家伙才会去读英语。这家伙去读英语,我怎么能相信。
“形势比人势强。”他的双眼黯淡了下去,看着窗外,没有丝毫的光芒,无奈,成为这双美丽眸子的主人。眉头紧锁一个愁字,有一点无奈,带着淡淡的伤感。
我不得不信,一时无措,好像是自己把话题掐断了,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继续我们的对话。他在想什么,眼角流露出断肠人在天涯的凄凉。只是在无意之中,我发现有两个小美眉在偷偷地看他。什么时候他这么有魅力、有吸引力,我怎么不知道。他伤感忧郁的眼神,有点梁朝伟的感觉,很是迷人。
“在想哪个美女啊?”我打破这死水,不喜欢这种平静。
“切,无聊。”他一脸孤傲,当我是一个白痴。
“你看,那边有两个小美眉在偷偷地看你。”我用眼角示意他朝那边看去。
“你无聊吧,是小妹妹,人家还是初中生。”阿正看见两个马尾辫的女学生,样子甚是可爱。
“拜伦说,找一个漂亮的,不难;找一个温柔的,也不难;找一个像同志般理解你,像情人一样爱你,像姐姐一样照顾你的,那就比较难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看着他,看着那喉咙的涌动。
“我啊,还是比较喜欢可爱的女生。”
“是样子可爱还是心灵可爱?”
“我都要。”
“你还真贪心。”
“要知道做人要追求完美。”
如果现在阿正穿上麻布素衣,在讲些子日,也许就可以去冒充老子,孔子也行,不是现在电视台需要么。
“做人不要太贪心。”我假装哲学家的样子,其实我比阿正还要贪心。
“你怎么和我妈一样啊,真烦。”
“贪心对身心有害。”
我现在好后悔,说那句话,也许我就是乌鸦嘴吧,说什么什么就准。当然不是什么好事,都是坏事灵验。后来阿正才说自己爱过,痛并快乐着。
我的嘴巴是最不甘寂寞的,刚嗑完一包瓜子,就准备来啃巧克力。阿正看着我,从上到下地打量,好像要说什么,欲言又止,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准备开口,他就这么样盯着我,叫人难以下咽嘴里的东西。
“你看什么啊?”
“呃,呃……”
“说话啊,哑巴了?”
“你这么胖了,怎么还吃这种发胖的东西?”从他嘴里蹦出的几个字狠狠砸了我的脑袋,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太狠了。大脑中嗡嗡作响,还在回荡。
我看了看自己的小腿和手臂,一股酸酸的感觉,自己以前并不是很胖,但是现在确是长胖了,也没了以前苗条的身段。可能是因为没有“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体验,身材自然没有昔日风采。一时间内很难过,心情跌落到了谷底,竟忘了教训这小子一顿,怎么能这样说话,太伤人了。真应该把包包塞进他的嘴里,叫他乱说话,再把他踢出去,或者把他的头按到马桶里洗洗,清醒一下头脑,这个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一脸奸相。
“姐,我错了,你老人家就原谅我吧。”他于心不忍,伤害我这样单纯善良的女生,简直是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不可以饶恕。
“哼!”我用刀子一样的眼神白了他一眼,敢这样讽刺老娘,好想教训他一顿,有捏他脸的冲动。左拉拉右扯扯,想想他被撕裂得流下疼痛的眼泪的样,过瘾啊。
“姐,你是我们初中最漂亮的,我发誓,哪个敢说比你漂亮,我宰了他。”
一脸的谄媚和虚伪,着实令人好笑,还说得这么义正言辞。但我比较喜欢这种赤裸裸的、彻底的谎言,还有一点温馨的感觉。以前他总是这样虚伪地奉承我,还有我们并相互讽刺,我总是嘲笑他长得像女生一样,我就是他的老姐。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在陌生人面前一句话也不说,装得和处子一样,我呸,还以为他是一个安静的人,不知道很多人会被他的口水淹死。
“好啦,本小姐深明大义,赦免你的死罪,谢恩吧。”
“呵呵。”
他粲然一笑。
“两年不见,你变化好大。”
我感慨。
“谁叫你不喜欢视频聊天的,我哪里变了?”
“有一点男人的样了。”
“难道我以前不是男人吗?”满脸的不屑,可以说是鄙视。
“那是谁被老师当成女生。”我提起陈年往事,数落这小子。
和我斗,也不用脑子想想我是谁,敢跟我这么说话,是不是不要命了。
“胡说,彻底的污蔑。”
“那是谁被食堂阿姨误认为是女生?”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从小吵架我就拿这个数落他,真过瘾,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以前的阿正长得和女生没有什么区别,那脸嫩得可以挤出牛奶,就是近看也会被误认为是一个女生。
“是谁说没有宇,我该怎么办,我的生命不能失去他。”他还是打击报复了,居然拿起我的初恋说事,太损了吧。阴险的家伙。
我们坚持不吃火车上供应的食物,坚持那被我们歪曲得不成样的价值观。我只是简单地吃了一块蛋糕,因为考虑了身材问题,都是那家伙害的。我现在开始怕了,一句话,我大学好几年都没有吃好,以致我男朋友小凡总是要我多吃点,我就会想到他的话,混蛋。眼皮好重,好累,推了推旁边的他,居然已经靠着窗户听着MP3熟睡了,太有才了吧。完全不顾火车轰轰闹声,就这定力着实让人钦佩。
闭目,小憩一会儿。
午睡倍于黄昏,悠悠醒来,我发现自己靠着他的肩膀已经睡了两个小时。嘴角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口水已经湿透了他衣衫的一角,不好意思地傻笑着。他双眼凝视着窗外,很宁静,又有一种别时容易见时难的伤感,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梦留人睡,舒服吧?”
“嗯。”
我还以为他很善良,倒是自己的不是,做错了一些事情,等着他的训话,以为他会说算了。
“可是我这样被你靠着很不舒服,你知道吗?”
我就知道他会向我发难,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这不是在锻炼你的体力吗,以后你就会习惯被你女朋友这样靠着。”
一个冠冕堂皇的好借口。
“这样更加不能给你靠了。”
他很认真,难道不知道配合一下我这可爱善良的女生吗?
“不可以吗?”
我在他胳膊上轻轻地“抚摸”,以前他手上有很多是我指甲留下的痕迹。
“可以,怎么能不可以,你可是我姐啊。”
阿正一脸苦笑,示意我把手挪开。
“别动,你有一根白头发。”
“快帮我拔下来。”
“OK。”
他假装找到了一根白头发,然后道貌岸然地拔下来。我不知道他在戏弄我,本来就没有什么白头发。真是用心险恶,后来还想故伎重演,最后被我识破,狠狠教训了他一顿。
“怎么想当护士?”
怎么忽然之间冒出这句话。
“不是护士,是医生。”
我极力辩解,在他的眼里,女生去读医科,就是去当护士,什么逻辑啊。
“一样,差不多。”
他一脸无所谓。
“对你无语了,好好的跑去学什么狗屁外语。”
我看见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有种失落的感觉。
“先来后到,我先问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我计较先后。
“你不觉得医生这个职业很美吗?”
“不了解。”
“那你呢?”
“专业服从。”
愤愤不平的样子,悲屈原,忧贾谊,老冯唐,真是凄凉悲哉。
好像有什么冤屈的事情都在他身上发生了一样,又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小屁孩至于这么伤感吗?
“外语有什么不好,你看外语,就业率高,收入高,女生多,够你大饱眼福。”我凭借着滔滔不绝的口才,可以说倒万里不倒的秦长城,说干连绵不断的黄河,就是不能把阿正说动心。痴,是一种毒药,不能够啊,聪明的人还是少碰为妙。
“那你到底要去读什么?”
“我吗,还是比较喜欢经济。”
“那你就去考研究生。”
“我好想休息一段时间,过一些安静一点的生活。”
这句话莫名其妙,大概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我哑口无言,感觉人真是会变的。曾几何时,阿正总是雄心勃勃,和他那外表很不相称,想指点江山,还激扬文字,那种豪情壮志都不复存在。老骥伏枥,还志在千里,一个年轻人怎么颓废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颗流星就这样陨落了,他曾经拥有光彩,我却希望他还是一颗“丑石。”
花非花,雾非雾。
火车驶进了站台,看着阿正离开的背影,知道以后我的故事不会他的那么精彩。他以后的事情我一直关注,很精彩,也很无奈。
我很平凡,但我知道有一个朋友的故事很精彩。离别的时候,他帮我取下行李,我知道他变了,但我使劲儿在他身上想找些什么。也许是回味的东西,发现他的眼神其实就是一颗暂时黯淡的宝石。
以后我的故事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他才是真正的主角。就好像一个历史人物正将揭开新时代的序幕,注定登上历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