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声音传播得特别清楚。这样一来，每个仔细听的人都能听清王氏姊妹的争吵。大多数船员选择避开凌和煝目前所在的船桥。
在赛场上事情很不顺利，至少她们是这么认为的。耐心从不是两姊妹的优势。她们想要在第一场比赛就除掉廖的计划宣告流产。毒药被检查出来的时候她们就应该能想到。她们从没想过赛前验刀的过程就是专门为类似情况准备的。
她们相互宣泄着愤怒。那个打入比赛内部的人已经被她们杀了，他下毒的武器被查了出来，辜负了她们的希望。她们杀死这个人倒是很迅速。确实，对于王氏姊妹，首先要说的就是她们都没有耐心，完全容忍不了别人令她们失望。
她们这样的性格也体现在她们的船员很少失误。每个人都很快意识到不让凌和煝失望有多么重要。不论对错，如果她们在指挥，任何步骤的失误都可能会威胁到她们的权力。
而另一方面，奥莱莉亚安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王氏姊妹发泄她们的怒火。她和姊妹俩一样失望，但是和往常一样，这个罗马人的大局观比她们好太多了。
“我警告过你，太早行动对我们没什么好处，凌。”罗马人安静地说。“你的目的我们也知道，你的手段也是。别说这名库什佣兵这么大的目标了，如果有任何人在公众面前被杀死，肯定会有一次听证会！不光是汉朝官员参加，阿雅娜也会要求库什王国参与。”
“廖涉及在这件事中，你当然不懂我们的感受！”凌吼回去，“他羞辱了我们这个家族——我们的荣耀！我们有为兄复仇的权利！”
“你当然有这样的权利，”罗马人用她恼人的平静的声音回答，你和她说话时不得不聚精会神，不然就怕遗漏什么重要的细节，“没有人否认你的权利，但是事情不是这么来做的。就以我对汉朝的了解，我都知道你所谓的‘复仇权’是要在公开场合进行的决斗，据我了解，廖当时就是这样向你兄长宣战的。”
“我对阿雅娜和这个廖完全不在乎，但是这些要完成的事一定要用一种不会引火烧身的方法来做。”
“对刀下毒如此完美，”煝又吼到。“谁会因为这个怀疑到我们头上！”
“他们不会吗？”奥莱莉亚质疑到。“你兄长刺杀国王的时候不就是下毒吗？还有谁能通过廖的身亡获益，而且是以这样的死亡方式？程的名誉呢？肯定在这种情况下没人会怀疑这是他自己干的：上届冠军和首次参赛者？为什么他需要通过把武器上毒的方式来帮助自己击败对手？这样一来，把事情联系到王氏家族就不是很难，然后直接就涉及了你们。”
奥莱莉亚靠回自己的椅子，双手环抱胸前。她暂停了一下，看了看她的话所造成的影响，然后继续说道。“就凭这个原因，我相信下毒的刀会被发现。”
凌和煝愣在当场，似乎石化一般。然后平静被一阵奥莱莉亚完全听不懂的中文咒骂打破。两人最终停下怒吼，奥莱莉亚又继续说下去。
“这是必要的。杀死廖也是必要的，但肯定不能这样杀。这样库什王国和汉朝都会将注意力放到你们身上，我们暂时还没法承受这样的后果。更重要的是，要保证我们，也就是你们氏族最后能执掌汉朝。一旦成功，廖随你们发配。”
煝准备要回击，但是还没开口，凌就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不要说话。“我和你一样，不喜欢第二种假设，我也不喜欢违抗我们计划的命令，但是我们目前还需要罗马人。”
“但是罗马人，你也要知道，也就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目标，不然我们早把你刺死在这把座椅上了。我们不会容忍对我们权力的另一个挑战，也接受不了你质疑我们的方法和决定时那种傲慢的态度。这件事我们不会忘。”
在奥莱莉亚开口之前，王氏姊妹掉头就走，会议就此结束。
罗马人走后，姊妹俩在船桥上安静地踱步，暗自思量下一步的计划。在旁人看来，两人好像在相互模仿，用异样的步伐和节奏前后走动。两人这样过了十几分钟，凌打破沉默。
“也许这次罗马人是对的，妹妹。大家都知道程在支持我们家族。如果廖被杀，毒被发现，我们会被怀疑。”
“正面进攻总是最好的，姊姊，”煝回应说。“也许廖应该在比赛后接受挑战。”
“我不这么认为，”凌回答。“我们不敢冒险把大家的目光拉向我们的氏族和我们的目标。即便现在有许多支持我们的人，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的支持也就动摇了。廖的死，无论如何不能和我们氏族有任何瓜葛。他要死就一定得直接死在比赛中，我们颠覆更始大帝政权也是如此。不论如何，这次他来了，我们也要为兄长复仇。”
煝停止踱步，转过去看着姊姊。“那罗马人怎么办？我们对她该怎么办？她之前背叛过我们。”
“有证据表明她对自己政府的喜爱正在慢慢消失。如果消息传出，说她在一场疑似汉朝夺权的行动中身亡，她可能不会被自己国家哀悼。罗马人会很快否认这次失败的行动。奥莱莉亚也会成为罗马人的全民公敌。她对我们自身和我们的计划毫无威胁。她只是我们的一枚棋子，用完后丢了便是。我们只需要适时把消息透露给罗马上议院就好。我们的所作所为最后让人们归咎给罗马人，说是他们谋划和发起的就行，毕竟事实如此。”
“那罗马人现在必须死！”煝要求道。“不然我们怎么阻止她像上次一样消失呢？”
凌对妹妹笑了。
“这次任务，她需要得到的东西和我们一样多，妹妹。奥莱莉亚相信她控制着我们，这样，一旦我们夺权，她就能掌控整个汉朝。届时，她对自己国家的忠诚就彻底坍塌了。”
“我们必须陪她玩，一直玩到某个合适的时机。如果我们成功了，在她能开口谈我们的胜利之前，她就能轻易地被除掉。如果我们失败了，她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当然，罗马人肯定也是这么盘算我们的。”
“是的，”煝表示同意，“她一定要蹚这趟浑水，但是不论结果如何，我们也要和她保持一点距离。”
凌转身离开船桥，没有任何警告话语。煝没说出口的问题在姊姊拎着两壶白酒回来时就解开了。
“为了胜利，妹妹。为了汉朝和王氏氏族——真正的帝王！”
“为了胜利，姊姊！”煝笑着对姊姊说。“还有，为了敌人的死亡。”她举杯朝向奥莱莉亚离开的那扇门，然后继续说，“罗马人，愿你死得安心。”
姊妹捧杯，一饮而尽。
奥莱莉亚回来时，法比亚出门走上船桥。她很了解自己的女主人，也知道这次她要静静地待着，直到主人允许她开口。她看着奥莱莉亚，从她的姿势就可以判断，这位指挥官头脑里一定在疯狂地运作着什么。
法比亚一直等到奥莱莉亚把自己的想法写上羊皮纸。这位指挥官时而挥毫写下一些信息，时而停下来，想一想写下的东西，然后再写，再停。写写停停之间过了半小时，奥莱莉亚才抬头示意法比亚走过船桥来。法比亚第一次开口说话。
“这些汉人——他们让你发愁了。”这不是一个问题，更像是一种陈述。
奥莱莉亚把羊皮纸放在椅子副手上，抱起双手；这是自孩提时起她就养成的习惯，她用深思的模样打量了一番法比亚。这个动作让法比亚知道，她明白目前的严峻形势。
“我之前低估她们了，”奥莱莉亚说。“我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
“即便是现在，我确信她们在谋划着操控全局，不论结果如何，她们想把我们拉进这个泥潭。毫无疑问，她们有足够的信息，也有方法把这些信息传给罗马，这样，如果她们的尝试失败了，她们就可以让我来承担罪名。”
“我错就错在认为汉人有勇无谋，却没能认识到他们是这么阴险狡诈。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如果我们的计划失败，王氏氏族和他们的首领都要承担责任。如果我们成功了，那我就要通过王氏氏族来控制汉朝。只要明白了她们的想法，这俩姊妹很容易为人所用。我们只需要等待时机，不停满足她们不断增长的自负，然后适时给她们捣点乱就可以了。”
“那这俩姊妹我们怎么处理？”法比亚问。
奥莱莉亚的回答让法比亚吃了一惊，她大笑起来。
“王氏姊妹，为了名声和荣誉她们甚至能欣然杀死自己的母亲来争取战略先机。你看看她们是怎么样合作刺杀更始大帝的吧。无论这个小插曲似的结局会怎样，要归罪给她们太容易了。我们只需要跟紧她们，然后等待时机就可以了。”
“同时，法比亚，这次的比赛也有娱乐时间。跟我来吧，我们看看姊妹俩怎么毁掉自己的王朝的。”
回到赛场上，比赛一场场进行着，场外的阴谋诡计都被丢到一边，直到第一轮赛事结束。武者们有一段短暂的时间休整并准备第二轮比赛，与此同时，第二轮赛事的分组也公布了。
第二轮参赛者少于第一轮。当天第二场比赛中，乔杀死了对手；还有弃权的参赛者，在轮到他上场比赛时根本没露面。在比赛结束很久之后，这位武者的尸体才被发现，他手里还拿着一块布，上面浸满了和程的刀上相同的毒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