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进入谪仙堂颇费了不少功夫,从前的暗道狗洞全被堵上了,就连守卫排班模式也与之前不同了。
指环牵引着拇指隐隐发烫,它带着西风等待守卫松懈的空隙,又带着他走无人过往的狭窄小道,一路弯弯绕绕,最终还是来到了地牢的附近。
正值铁嫂正从地牢中出来,指环拉着西风就往上扑。
听到响动的铁嫂一个翻滚躲过了西风的偷袭,她站起身来定睛一看,突然热泪纵横,把西风吓了一跳。
“铁、铁嫂......我不是故意要吓唬您的,是我......”
此时指环光芒乍泄,化作一团阿眠模样的雾气,它张开双臂向铁嫂飘去,虚抱了铁嫂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公子他,日日都思念着你啊……”
指环咔嚓裂开了一道裂缝,在西风的手上“啪”地一声就崩断了。它的使命完成了。
铁嫂擦了擦脸,赶紧把西风拉到隐蔽的地方。
“姜无月就在里面,因为是夫人的要求,我会帮助你们离开,但仅此一次。”
西风甚至感激,他立刻向铁嫂抱拳:“此番恩情西风莫不敢忘。”
一切都很顺利,铁嫂带着西风混进了地牢中,见到了那个西风朝思暮想的人。
身形单薄瘦小的姜无月双手被用铁锁吊起,她虚靠在墙上,整个人枕着双腿跪坐在地上,身上的鞭痕触目惊心。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的脸上,惨白干裂的嘴唇边也挂着伤。
“阿月......”西风轻声唤她,姜无月没有给他回应。
西风走近,抚摸上她的脸颊,小心地抬起她的头,一双死寂的眸望着他,却看向了更远的地方。
“阿月,我带你回家。”
铁嫂替她开了锁,解了铁链,催促着他们赶快离开。
可是,姜无月却不想走了。
她空洞的双眼看着西风,沙哑地对他说:“每天摧残着我的不是这肌肤之痛,而是我与仇人的实力悬殊。为什么?为什么我这般弱小?!”说着两行热泪滚落了下来。
她挨打时没有流泪,绝望时没有流泪,可见到了西风,她慌了、乱了,所有的委屈全在那句“我带你回家”出口时如滔天洪水般淹没了她自己。
西风紧皱着眉头,强硬地把姜无月绑在背上,带着她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因为有铁嫂的帮助,离开时比进来时容易得太多。很快,西风就带着姜无月离开了谪仙堂的势力范围。
唐闻站在阁楼上全程看着他们,西风的所有行径都尽收眼底。西边的风呼啸而过,翻涌着他的披风。
他一声轻笑,喃喃道:“这次,就成全你吧。”
......
方妙仪曾在西风在离开北府前给过他一瓶药,为了预防外伤过多、流血过猛的情况,果然派上了用场。
西风将姜无月用披风裹好,上了马,带着她一路向最近的离阳城赶去。
迷迷糊糊中姜无月梦到了那片心湖,梦到了那个女人,梦到了心湖新绿生长、春意阑珊的模样。
西风刚进城就遇到了雅阁的人。
雅阁是主修琴棋书画的地方,他们文武双修自成一派,先前西风就在他们那吃了没文化的亏。得亏不是恶人。
“许久不见风兄怎的更没礼貌了?”
一柄扇子搭载了西风的肩上,来人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虽一身书生意气,但不减狂傲。
“让开。”
少年偏不让,肩上的扇子压得更紧了。
“我奉师尊之命前去替同门收尸,看你这位朋友伤得不轻,不如去我们那坐坐,替他挑副棺木如何?”
没等西风发作,迎面而来一个小姑娘,衣着打扮和这个少年差不多。
她赶紧把少年撵到一边,自己跟西风说。
“西风大哥别理他,真不知道师尊怎么教出来了这么个徒弟,话都不会说。我们这次专门请了医师来,让你的朋友也一同看看吧。”
西风没再推拒,和他们一同去了。
雅阁带来的医师技艺虽不如方妙仪,但因为有方妙仪的药相辅,姜无月的伤愈合得很快。
同时,他们也带来了万雪山的噩耗,就连朝廷命官也难逃杀戮。现今武林,人人自危。
是唐闻吧?西风没有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但心里已有了谱。
唐闻大费周章地做了这么多事情,一定是冲着武林盟主之位去的。必须要阻止他!
看着姜无月仍一蹶不振,西风不想再隐瞒过去的事情,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十五年前,叱罗门凭借傀儡术在江湖上声名鹊起,传闻更有未现世的绝世秘辛“傀儡秘术”,能使傀儡变成活物,因此令不少邪魔外道垂涎。
其门主唐陆生则是一个伪君子,人前一副光明磊落的做派,人后实则阴险歹毒。他秘密让得意门生研习“傀儡秘术”,想要再一步抬高他在江湖中的威望,其中就有唐陆生年仅十三岁的弟弟唐闻。
可是三年来都无人能参破此秘术,这让唐陆生变得日渐焦躁。他将那些门生关进暗无天日的牢笼,一日不得秘术真谛一日不将他们释放,直到他们死去。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整整三年,对傀儡颇具天赋的唐闻终于破解其奥秘。他用一个刚死去的同门制成一具傀儡,虽然行动有些不听使唤,但无需丝线就能控制它本身。这让唐陆生很是高兴。
唐闻被请到了正殿,年少轻狂的唐闻也有些自恃清高,不愿乖乖说出秘法的他引来了唐陆生的报复。
起初,唐闻每天都被削去一片手臂上的皮肉,直到露出白骨森森,唐闻也闭口不言。唐陆生更急了,他开始每天都剁掉唐闻的一截骨头,直到唐闻的右臂全无。
唐闻陷入了仇恨之中,他每天都想方设法地逃出叱罗门,可是被严防死守还失去一条臂膀的他只能坐以待毙。
直到砍掉唐闻左手第三根手指时,唐闻的摄魂术成功控制了丧心病狂的唐陆生以及前来行刑的人。他让刽子手将自己绑在马上,成功逃出了叱罗门。
清醒过来的唐陆生怒火中烧,他下令追杀唐闻,格杀勿论。
唐闻被同门追杀了千里来到了溯徊山脚下,那是未知的区域,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让马冲进了山中。
身后的追赶声减弱,经过长期颠簸的唐闻已在生死之间游离。他在溪流边把自己放下,拖着身子爬过去喝水。
“你是谁啊?”悦耳的女声在唐闻头顶响起,他没有资格反抗,他看向来人,企图对她使用摄魂术。
摄魂术失效了。唐闻忽地撞入一双灵动的双眸,犹如日间清潭般清澈动人。
女子身着青色素纱,衬得肌肤雪白,透亮的双唇一张一合,可唐闻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是唐闻顽强的生命力打动了这个女子,她决心将他救活,并用山中藤曼为他补全残缺的身躯,还用动物血肉为他编织皮肤。
她,就是阿眠。
阿眠说,她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兽精怪被如此搓磨还能有生命印迹在跳动,唐闻他很不一样。
就此,唐闻在溯徊山中暂时住了下来。期间虽有叱罗门的人进入山中寻找他的踪迹,可一一都阿眠赶走了。
关于阿眠的来历,阿眠向唐闻解释,她为山中灵气所化,是那天唐闻的闯入惊醒了还在沉睡之中的她,原本无形的阿眠就有了现在的身躯形态。这一切都令人不可思议,从不信鬼神的唐闻对阿眠生出了一种敬畏。
“你有名字吗?”唐闻问。
“他们说山里有鬼,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山鬼’。可是我知道,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山鬼’。”
“叫阿眠吧。”
“阿眠?真好听。”
在溯徊山的日子过得很快,唐闻也爱上了阿眠,黑暗的世界又有了光。但他的心里不止有阿眠,那里面充满了仇恨和野心,加之叱罗门对他的不留余地蚕食着他的内心,催使着他去复仇。
离别的日子总是到来得那么急速。
“阿眠,我还有太多未完成的心愿。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我很快乐,是我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可是阿眠,我一定要灭了叱罗门,他们......”
阿眠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她双手捂上了唐闻重塑后没有温度和知觉的手掌,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于是笑道:“我会帮你的。”
就这样,唐闻带着从未见过世界景象的阿眠走出了溯徊山,一切恩怨情仇就从这里开始蔓延展开。
唐闻是个晚成的天才,他根据叱罗门的秘术加以创造和修改,成就了他的独门武学——活傀儡术。
唐闻是个暖男,不,这仅仅只对于阿眠来说是。他将什么都不懂的阿眠照顾得很好,没有冷落她也从未对她失过耐心和关怀,他们配合默契,在江湖行走中如鱼得水。期间虽也不免许多明枪暗箭,可都未伤害他们分毫。
一年的时间里,唐闻带着阿眠四处奔走,暗自收集自己的势力,好巧不巧,来到了一个偏远的部落——斩风族聚集地。
这里的居民修习一种奇特的功法,较强的牵制力和爆发力使得他们的实力碾压周围的部族,这让唐闻甚是心动。
经过多方洽谈,他们的首领都拒绝了唐闻的邀请,他们不愿意离开从小生长的土地,去掺合进血雨腥风之中。
正当唐闻要放弃时,一个人闯入了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