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唐闻被逼得退回谪仙堂总部。如此的被动,倘若对方向庄内投火,那么他很可能再难有命活着出去。
唐闻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十指交叉,用手背托着下巴,手肘拄在了大腿上,他失神地望着门外......不,他不甘心。
他决定只身前往叱罗门,将唐陆生击杀!
“铁嫂,告诉西风,让他带着阿眠走吧。”
“公子,您不再去见见眠夫人吗?”
他......他不敢。
汤阳郡的天空被折射得透亮,洋洋洒洒的雪花笼罩了整个玉晴院。
前去通知西风的铁嫂看着雪花定在了原地,这可是七月啊!
她愣了许久才慌慌张张地向阿眠的房间跑去。
铁嫂一个踉跄扑倒在门口,她颤抖着手拉开房门,只见阿眠蹲坐在廊上,一旁跪着身负断剑的西风。
“西风,我希望你不要被那些泥泞构陷住通往光明之路的步伐……你是最好的西风。”
一院之隔,阿眠感受到了唐闻的心意。唐闻想要赢,阿眠也希望他能够赢。因此,她最终选择了伤己的方式,只为成全将她带到这片天地中的那个人。
西风只见那片星光中有一块闪烁着五彩光芒的透明晶石,它毫不犹豫地向正堂的方向飞去。
唐闻带着他的傀儡们立在尸山上,他一双眼瞪得通红,死盯着节节败退的唐陆生。
“叱罗门秘辛傀儡术,以草木为傀,饰以人之衣物,行动笨拙,区区死物,只有你视作珍宝罢了!而我提炼其中精妙,练就活傀儡之术,以活人肉身为傀,侵扰其意志为我所用。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傀儡术!”
傀儡们纷涌而上,叱罗门和摘星阁畏惧相抗,长满尸斑的胳膊脑袋漫天飞舞。其中还有很多新鲜的尸体,根据他们的衣着和样貌还能看得出谁和谁是他们的同门师兄弟。
“这就是叱罗门非要杀掉唐闻的原因吧?真真都是些丧心病狂之辈。”是摘星阁姬琉雾的孪生姐姐姬琉婧,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上差了许多。
这位姬琉婧看似比姬琉雾端庄儒雅得多。她站在谪仙堂外最高的山石上俯瞰着正处于杀戮中的唐闻,并没有想要出手的征兆。
摘星阁不同于其他门派,他们更多的是一群为了自身利益而组构的门派,他们只以实力说话。要么你能打得过所有人,要么你能狡诈得过所有人。
如今姬琉婧的能力已威胁到一直以来稳座圣位的姬琉雾,正是因为她手中持有足以击溃唐闻的宝器——幽咽铃。
姬琉雾刺杀阿眠任务失败,现在只要姬琉婧杀掉唐闻并带回阿眠,她就可以取姬琉雾而代之,成为摘星阁圣女,阁主的唯一挑战人。
唐闻的傀儡不停地被肢解,对方死去的人又重回战场为唐闻效力,简直就是无穷无尽的战斗,不死不休。
宋淮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催促姬琉婧赶紧出手。
“只要你肯杀他,我现在就任你为圣女。”
“你知道我不屑这个。”
“那我答应你,这个任务完成之后摘星阁就放你和你女儿离开!”
姬琉婧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飞身下去正面迎战唐闻。她从正门一步步走进谪仙堂,在傀儡中一眼就看到了浴血奋战的唐闻。
姬琉婧祭出幽咽铃,一只碧玉色的琉璃铃铛挂在她的右手中指下,她左手食指与中指合并抵在唇边,轻轻念起咒语。
幽咽铃绽放出水绿色的光芒,摇晃响起的铃声一声一声击碎了身前傀儡的心志。
它们捂着脑袋哭嚎着、挣扎着,最终爆体而亡。
唐闻看着眼前的傀儡一个个阵亡,最后只剩下站在前方的姬琉雾。他环顾四周,薛绫光元落霜等人也都被抓了起来,刀都架在他们脖子上。
“你大限将至,回天乏术。”
姬琉婧刚要动手,就见天外飞来一颗流星。
正是阿眠。
它来到了唐闻面前,慢慢向唐闻靠近,化作阿眠的一道光影紧紧拥抱住唐闻,最终一点点地与他融为一体。
“阿眠......阿眠!!”他叫嚣着,抗拒着。
他的阿眠,她......为了保护唐闻,为了成全他的活傀儡术,阿眠燃烧了自己。
“好好活下去。”
唐闻成为了阿眠的活人傀儡。
他站起身来,向姬琉婧伸手,隔空就将幽咽铃捏碎。
姬琉婧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跑。还没等跑出谪仙堂,她的脖子已落在唐闻手中。
唐闻紧掐着姬琉婧的后脖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唐陆生和宋淮。
唐闻将手上的姬琉婧向旁边一扔,她被砸在了院墙上昏死过去。
唐陆生颤抖着,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他:“你这个畜生就不怕遭报应吗?!”
唐闻啼笑道:“报应?那不应该是你的吗?你看,这不就来了?”
唐闻周边开始飞沙走石,它们化作尖锐的利刃向唐陆生飞去,一遍遍凌迟致死。
又在瞬息之间,唐闻面前的的所有人统统被杀光,无一幸免。
不等消息传扬出去,唐闻就直接带人前往叱罗门。那一夜,叱罗门火光通天,足足烧了三天。
叱罗门惨遭屠门。
自那场殊死之战后,归来的唐闻简直像丢了魂一般。他鲜少说话,就把自己锁在阿眠的房间中,禁止任何人出入。
直到有一天,扫灭余辜的薛元两人带回了十二岁的唐星岁。
唐星岁刚见到唐闻时就哭得声嘶力竭,他叫嚷着有坏人杀了他全家,求唐闻替他们唐家报仇。
“报仇?”
唐闻把手扣上唐星岁的喉咙时他顿住了,这个孩子,多像当年那个单纯愚钝的他。
唐闻沉浸在失去阿眠的伤痛中,他心软了。
“我和叱罗门早已没关系了。要报仇,长大了自己去。”
他挥挥手把唐星岁打发去了偏院。
谁又能想到,唐星岁这一住,就是永远。
不久后,西风来到唐闻住处探望他。
他拿出那把断刀给唐闻看,他说:“我没有做到答应你的事情,是我食言了。唐闻,我欠你一个承诺,下次我一定办到。”
唐闻看着刀上刻着“望归”二字,他比他更希望阿眠回来。可是,阿眠再也回不来了。
“看来你已经为你的刀取好名字了……我还是让人帮你把刀补好吧。”
西风婉拒了唐闻的好意,这是他鞭策自己要变得强大的警示。
“我答应了阿眠要去游历四海,但在离开谪仙堂之前我会为她守灵三年,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
或许是阿眠最了解唐闻,她不希望心中仍保持单纯与善意的西风将来成为唐闻的一把杀人刀。永远地离开唐闻,是西风最好的归程。
唐闻应允了西风,西风也就此告别了唐闻。
故事讲到这就结束了,姜无月久久不能回神,始终沉浸在那些交错的旧事里。
“西风,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也怕我变成像唐闻那样的人?”
西风轻轻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现在看来,你和他不是一类人,我早已经不担心了。”
那还是担心过的,姜无月心里直嘀咕。
“走嘛走嘛,说得我都饿了,你给我介绍介绍阿眠最喜欢吃的菜?”说着姜无月就拉着西风往城里的商区跑。
豆腐丸子、酱鸭掌、酸辣土豆丝一盘盘地布到桌上,还有一盘桃花糕和一壶清酿,全是阿眠从前最爱吃的菜,最寻常不过的菜。
他的阿眠啊……
唐闻夹起一筷子放到嘴里,细细品尝着。
在唐闻左手边放着之前那个人偶碎掉的半张脸和一块黯淡无光的晶石。
叱罗门灭门后,唐闻发现晶石剥离了他的身体,并且不再发光,不再给予他力量,像燃尽灯油的灯不再被点亮。
在阿眠离世的那天,她化作星光散落在各地,附在人兽草木上,而这些光球却可以成为晶石的能源。
唐闻也经过不断地试炼,最终掌握了晶石的用法,成就了他活人傀儡术的最高手段。
虽然晶石有个弊病,就是如若宿主是活物,那么它则需要征求宿主的同意才能管控其肉身,但是这也不影响唐闻成为强者之上的人。
就这样,唐闻成为活人傀儡作为武器已是过去式,他人成为唐闻的活人傀儡才是现在时。
唐闻手中可用的光球本就不多,如今又失去了缉魂锁......
说起缉魂锁,那是唐闻梦中所得知的。
两年前,他梦见了江北郡以东的无极海域,梦见了被束缚在那的阿眠,阿眠的身上就挂着缉魂锁。可是由于朝廷管辖严密,看守的又是孟鄣,谪仙堂不好出面前往查探。
正巧,南宫子毅出现了。
唐闻与南宫子毅进行了一笔交易,唐闻帮助南宫子毅夺得北府府卿之位,而南宫子毅则去无极海域为唐闻寻得这枚铁锁。
先前,唐闻找遍了所有能人巧匠都没有人能够打开这枚锁,现在得知缉魂锁被姜无月开启了。这对于唐闻来说本是好事,但姜无月却成为了最大的变数。
这一桩桩一件件纠缠在一起,唐闻有些发愁了。
这时,元落霜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何事?”
“公子,这是一个月后英雄大会的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