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着铁八卦在山里转悠了两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山涧,阵阵清风徐来,瞬间去掉了三人的浮躁之气,赵墩子实在是饿得不行,肚子叽里咕噜的便道:“你们俩熟悉山里的情况,知道咱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吗?”
眼前满山的挂绿,四周峰峦叠翠,胡二倌感觉还能找出点头绪,总感觉赵墩子有意无意的老往老鸦岭的方向瞅,便应了一声道。
“嗯,这个地方嘛,早就走出了十九道沟,再要往前走,就得上老鸦岭。”
“老鸦岭仅次于望鹅峰,那个恶岭子邪性大,几乎终年积雪,咱屯子里还没人敢上去。”
胡二倌憋着心眼,就是不提飞来峰,那可是神仙住的地方,不能让赵墩子上去。
赵墩子明显有点失望,屁股朝后一挪,坐在了一个大树疙瘩上,朝着老鸦岭的方向眺望了一会,远远可见山崖上的积雪,在白白的阳光下直冒寒气,估计那里就是老鸦岭了。
“吃点烙饼吧,俺琢磨着,咱们走的路线大致没错。”
金喜子开始发急,一边嚼着烙饼一边在心里嘀咕:还什么南茅北马,你丫的就会吹牛,这都赶了两天的路,连个屁毛都没碰上,刚坐下来,身子就似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便垮了,和衣倒头抱着土铳,盘着腿靠在一棵老树叉上休息,不到一会,便呼呼噜噜地打起鼾声,睡着了。
胡二倌见金喜子睡得打起了呼噜,眼皮子也跟着发沉,上下不停地打架,回头瞧见赵墩子依然精神焕发地坐在树疙瘩上摆弄着铁八卦,便招呼道:“仙哥,俺俩先睡一小会,待会再换你。”
过了好一会,没见赵墩子回话,心想,恐怕赵神仙也睡了,这荒山野地里,若是突然冒出来个熊瞎子,又或是金钱豹之类的山猫,那可就麻烦了。
勉强睁开眼睛,支起身子瞧了瞧,发现身后跟来了一个女人,胳膊肘里还抱着个刚出世的婴儿,胡二倌猛然一惊,瞌睡顿时吓跑了一半,赶紧上前接过女人手里的婴儿道:“蛮蛮,你这么快就生了,是个男娃还是个女娃,咋还一个人跟来了呢?”
金蛮蛮泪汪汪道:“二倌,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看看这娃,怎么刚生下来脖子上就有个狐狸印,连个名字都没取,哭闹了几天,现在娃子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得赶快去找个郎中看看。”
胡二倌心里焦急,这才出来了几天,娃儿早产不说,怎么脖子上还闹出了个狐狸印?急忙扒着娃儿的脖子看了看,娃儿的脸蛋白卡卡地见不到一点血色,果然有个红红黑黑的胎记,和胡蛋蛋脖子上出现的狐狸印几乎一模一样。
我呿,胡二倌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暗骂道,这狗日的白大仙还和俺玩起了声东击西的游戏,老子进山找他,他更干脆,直接掏俺的老窝断俺的后啊。
胡二倌急忙冲着鼾声如雷的金喜子喊了一声:“喜子,俺们走,救娃子的命要紧……”
哪料金喜子一把抢过那孩子就跑,一个尽地大喊大叫道:“二倌哥,快跑,她不是金蛮蛮,是白大仙狗日变的。”
胡二倌赶快回头,金蛮蛮都哭成了泪人,指着金喜子道:“白大仙,你还我娃子。”
胡二倌的脑子嗡的一下快爆炸了,这俩人都疯了不是?再不然,就一定是自己疯了?
这时,赵墩子上前一脚踩住了金喜子的脚脖子,一把乱草全甩在金喜子的脸上,迅速将孩子抢在手里,金喜子站立不稳,顿时一跟头摔在了草棵子里。
赵墩子这才将那孩子还给了胡二倌,沉着脸道:“二倌,不对呀,这孩子的脸上怎么有这么大的一个狐狸印?”
胡二倌一愣,感觉手里的娃儿变得沉甸甸的,低头一看,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怎么这孩子的一张脸就是一个大大的狐狸印?
金喜子忽然跳起来扯着胡二倌道:“二倌哥,赵墩子他跑了,他和白大仙是一伙的……”
胡二倌被金喜子耸了几下顿时惊醒过来,只见金喜子正狠狠地扯着自己,就差要扇大耳光了。
金喜子紧张道:“二倌哥,你咋会睡的这么死?”
胡二倌揉了揉眼角,心里扑通扑通的。
“喜子,找到白大仙了?”
“白大仙?”
金喜子摇了摇头,狠狠地啐了一口,一脸的不安道:“二倌哥,赵墩子人没了。”
“什么,仙哥没了?”
胡二倌刚刚平复下来的心,顿时又紧张了起来,一咕噜站起身想着刚才的梦境,心里七上八下,四周空旷的山林里早没了赵墩子的影子,该不会是让大山猫子叼去了吧?
胡二倌端起猎枪冲着金喜子怒道:“我呿,你,你咋不早说呢?”
“早说?”
金喜子愤愤不平:“日,你都睡成了死人,咋喊都喊不醒,还怪起俺来了。”
二人顺着草棵子被赵墩子踩踏的印迹找了一会,发现折断的乱草渐渐到了一个被雷劈开的古柏树下,巨大的古柏树居然生命力十分的顽强,黑乎乎焦痕的结痂处又重新长出了密密的枝干,上面还顶着一堆枯枝乱草,估计是一个大大的鸟窝。
胡二倌心想,赵墩子大概是看中了雷击木,据说这种被天雷击中过的树木,最能避邪,因为有雷公的信息残留在树木上,对邪灵极具震慑力,假如戴在小孩的手腕上或者脖子上,这样孩子就不会“着东西”,并且好养活,就想着稍带点雷击木在身上。
金喜子在四周转了一圈,隔着古柏树喊道:“二倌哥,你过来看看,这有个石棺。”
石棺?
胡二倌吃了一惊,急忙赶了过去,发现是半个石棺被埋在草棵子里,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草霉味,心说看这情景,该不会是有黄皮子在这做窝吧?
金喜子道:“不对呀,这地方邪性,仙哥八成是出事了。”
胡二倌看了看树上的一堆枯枝乱草,里面隐隐约约露出一个方形的物件,看着样子应该另一半棺盖,眼前的石棺肯定是从树冠上被雷劈下来的,这里距离老鸦岭已经很近了,仙哥是不是发现了白大仙的什么线索,一时走的急呢?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脚下一个磕绊,金喜子踢了一脚,陡然尖叫起来:“我呿,咋还有死人……”
死人?
胡二倌扒开草棵子一看,可不是,里面横躺着两具尸体稀烂的骨骸,估计是被什么动物吃剩下的,金喜子踢中的是一杆扔在草从中的猎枪。
金喜子拾起猎枪看了看,发现枪管已经被砸歪了,不用说,死者在生前肯定是进行过激烈的反抗,最终还是遇害,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紧张起来。
金喜子道:“二倌哥,我看俺们不能再往前走了,这要是连仙哥都出事了,估计俺们更没戏。”
胡二倌犹豫不决,假如仙哥还活着呢?说好了要去救回凤蛋蛋的,就这么回去丢人不。
金喜子见胡二倌还在犹豫,便接着说道:“二倌哥,其实自打进了林子里,我就一直觉着有东西在跟着俺们,我刚才吧,就是被身边的声音惊醒的。”
胡二倌想着刚才的梦境,也怀疑是有东西在跟这自己,难道会是?
金喜子点了点头:“对,就是白大仙,我敢肯定这里是白大仙的老窝,说不定就住在树上。”
胡二倌推开枪机,也被金喜子说的半信半疑,回头看了看古柏树,心说这树的确是有点邪性,正想凑到跟前去看一看。
忽听背后有人咳嗽了一声,那人道:“瞧看你们两人的怂样,这颗树上原来住过两个老粽子,早没了,白大仙不在这里。”
胡二倌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赵墩子幽灵般地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顿时有些吃惊。
赵墩子道:“你们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在附近转了一下,发现这里我来过,是我小时候迷路的地方。”
金喜子打了一个激灵,我呿,这是老粽子住过的地方,难怪这里有两个被吃剩的骷髅哩。
赵墩子摇了摇头:“这两人应该是老驴屯的,没想到他们会死在这里,总之,你们俩跟紧我,小心一点就没事是的。”
胡二倌与金喜子对了个眼神,赵墩子的话说得在理,只是再往前走,实在是吉凶难测,
赵墩子却不理二人了,用手托着铁八卦,一声不吭地朝着前方的密林走了过去,很快半个身子都没入齐腰深的蒿草内,眼看将要进入紫杉林子。
这种紫杉长得非常高大茂密,树冠上生长着与红豆一样的果实,又名红豆杉,一但贸然进入,便很难再走得出来,何况赵墩子并不熟悉山里的情况。
胡二倌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狠狠地踢了金喜子一脚,匆匆赶了过去,急得大喊大叫。
“仙哥,你等会,那,那个林子去不得……林子里有危险……”
不料赶了几步,脚下突然一磕,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了,顿时一跟头栽入草丛。
那鬼东西是个活物,竟然动了一下。
胡二倌眼疾手快,知道山里常常会有金钱豹、大山猫子躲在草棵子里袭击人,也说不准就是赵墩子所说的老粽子,没想到这家伙会藏的这么隐蔽,当即挥拳朝那毛乎乎的东西打了过去,想借着这一拳的力量,打出个工夫空当,抽身一滚就跳到一边。
草棵子实在是太密,那东西真的被胡二倌的这一拳给唬住了,在草棵子里打了个连滚,一出手,牢牢地抓住胡二倌的衣角,竟然从草棵子里坐了起来。
胡二倌吓的跌跌撞撞倒退了几步,猛然抽了一口冷气,背后的金喜子怪叫一声。
“哎呀妈呀,这是啥鬼玩意儿……”
“二倌哥,快跑。”
原来,金喜子听见喊声不对,赶紧一把抓起土铳,追着胡二倌撵了过去。
刚刚赶了一会,眼前的草棵子忽然一阵晃动,坐起来一个裹着满身泥草的怪人,极像一具干尸。
那人的胸口,露出两个透明的大洞,胳膊黑漆漆的,一伸手,竟然拽住了胡二倌。
金喜子心里一阵狂跳:我的老天呀,这是啥东西,还是人吗?
当时一急,乍出了一身的冷汗,端着土铳往回就跑,哼哧哼哧跑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
一想不对呀,二倌哥还被那个怪物拽着呢,便又端着土铳冲着那家伙高喊。
“二倌哥,还蘑蹭啥,你丫的跑啊……”
胡二倌愣了半晌,眼睁睁地看着泥碴子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了半个脑袋,打又打不过,想跑已经晚了,回手去摸铁疙瘩,想炸了这家伙去球。
一伸手,又被那家伙捉住了,挣扎着冲金喜子求救。
“喜子,你奶奶的,快拿铳砸他……快砸呀!”
金喜子一时也没了主意,轮起土铳,咣咣便砸,一边砸一边叫唤。
“赵墩子,你个老牛逼的,有泥碴子怪,你丫的死哪去了……救人哪!”
那个干尸一样的怪人忽然住手,一掌推开胡二倌,张着臭烘烘的大嘴道:“臭道士呢,你,你是谁?”
“那个坏家伙到哪去了?”
胡二倌一听,明白过味来,嚯嚯,这家伙一直在跟踪他们,这是要找赵墩子的茬子,当即眼珠子一转,顺手朝紫杉林一指。
“嗨,你问臭道士,这个老牛逼的,去了树林子里。”
“他说……他要宰了你。”
泥碴子人胸口破了个大洞,顿时呼出一股子臭气,差点没给胡二倌熏死,嗷了一声,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
“兄弟啊,哥,哥给你报仇了。”
话音刚落,又挨了金喜子一铳,重重地砸在背头上,竟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呿,你奶奶的,这干尸是铁打得吧?
金喜子这么一砸,反而激怒了这家伙,晃晃悠悠要来找金喜子算账。
金喜子见这泥碴子人扛打,赶紧抽回土铳,闭上眼睛,一把将枪口插进泥碴子人的胸口,戳着黏糊糊的空洞,把枪口一搅,大吼一声扣动了扳机。
泥碴子人身形敏捷,伸手抓住乌黑的枪管,哼哼唧唧地往外就抽。
土铳火光一闪,顿时“轰!”的一声,射倒了前面的一颗小树。
胡二倌被震出了老远,一咕噜翻身爬了起来,冲着看傻了的金喜子骂骂咧咧道。
“喜子,你个缺德玩意……你他妈真够狠的,朝哪打呀!”
泥碴子人的胸口,呼呼啦啦喷出一股糊臭的清烟,脖子上掉下了一个黑青色的小瓶子,在草尖上弹跳了几下,瞬间没入草中。
泥碴子人挨了这一枪,居然屁事没有,见那瓶子落入草丛,便再也不搭理金喜子了,只顾低头在草丛中来回寻找,忽听背后有人在唱。
“白山有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
泥碴子人听到歌声,浑身一震,赶紧抬头去看。
只见,赵墩子正手持机关弩对着自己,笑呵呵地唱道:“还有三宝你不知,大小老棕育灵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