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水果都很贵,西瓜被切成小块,装在盒子里,一小盒都要十几块。这里的西瓜比江城的水还便宜,大家欢快起来,拿出手机扫。扫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有二维码可以扫。
李孟扬问:“只收现金吗?”大叔点了点头,大家一下子沮丧起来,唉声叹气。
只有我,笑而不语。杨柳眼尖,见我掏钱包,兴奋叫道:“小姐姐有现金!”
我们阳城也只是个小城市,大部分人都没有进入手机支付时代。比如,做为知识分子,已经很领先同龄人来接受这个时代新鲜事物的我爸,他平时也习惯现金支付,开网银也只是为了方便给我转账。
受我爸影响,还有就是我毕竟经历过没有手机就要徒步穿梭两个校区距离的悲惨经历,我的钱包没有空过,我会时刻带些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大家又欢呼起来,我以为李孟扬会不屑,没想到他更夸张。他直接从我钱包里翻出一张粉票子,递给大叔,霸气说道:“我们全要了!”
大哥!冷静点,一百块钱,五百斤西瓜,买完我们怎么弄回去?
卖西瓜的夫妻两个也震惊了。
我忙说:“不知道味道如何,咱们先买几个,好吃的话再来买。”
哪里来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阿姨呆住了,打量外星人一样打量我们。倒是大叔看准商机,取出一把大刀,很麻利地切瓜,半分钟之后,我们手里都有了西瓜。
瓜瓤鲜艳,闻着味道,就觉得甘甜。新摘新切的西瓜,它的魅力,是那些经过很多道程序,然后被精装在保鲜盒里的西瓜所不能比的。
大叔热情推销,“小伙子,小姑娘,快尝尝!我家种的西瓜皮薄,不甜不要钱!”
他说得是新城地方话,我大概听懂,但杨柳却发懵,问:“什么?不甜还要钱?”
我们说的是普通话,无论一个地方的方言有多难理解,但听懂普通话不是难事。大叔准确回答杨柳的疑问,“小姑娘,我是说,如果我家的西瓜不甜,就不收你们钱。”
这句我们都听懂了,但杨柳就是脑路清奇,她还是懵懂,“为什么?”
大叔急了,学着我们说普通话,“西瓜甜,收钱,西瓜不甜,就免费送给你们!”
杨柳恍然大悟,“不甜的我们也不要,那要是你的西瓜有的甜,有的不甜,这怎么算?还有啊,这西瓜……”
我和何瑶佳很有默契地将故意捣乱的杨柳拉到身后,闭嘴吧,杨柳!
大叔允许我们随便去瓜田里摘,还教我们怎么挑到熟的、甜的。大家乐得很,这可是一项幸福的活动。
摘了西瓜放在大筐里,然后称重。钱给大叔之后,西瓜就是我们的了。
大家动手搬西瓜,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杨柳她是新城人,那为什么听不懂这个地方的方言?
面对我的质疑,杨柳羞涩一笑,“其实,我是河北人!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好吧,我就是故意骗你的,目的是想和小姐姐你玩…….”
我:“…….”
河北,北京的后花园还养出脑路清奇的杨柳。
大家对这种两毛钱一斤,又甜又解渴的西瓜都着了魔,拍照、发圈、欢呼,装袋。我们足足买了两大编织袋。
“我们怎么运回法院去?”终于有人发出了灵魂拷问。
大叔听说我们住在法院,两眼出现崇拜之色,主动提出帮我们免费送到法院。十几块钱买了两大袋子西瓜,而且服务这么好,有人提议:“要不,咱们再买一袋子吧!”
杨柳附和,“对!”
“我们吃完可以再来买。”何瑶佳的话深得我心,我也说吃完再来摘新鲜的,大家这才作罢。
西瓜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到了超市,大家又按耐不住,开始疯狂。
新城的物价低,而且超市可以扫码支付,这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购买欲。
李孟扬也格外跳脱,他买什么都挑最大个的,我提醒说:“孟扬,我们可是要步行回去的。”
“没事,我来拎。”
返程时,李孟扬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因为我们实在买了太多东西了,谁都不能空手逍遥走路。
“我觉得我们好傻啊!”何瑶佳累得喘气。
杨柳说:“还好吧,这些物资够我们吃一个星期的了。”
根据杨柳今晚的表现,我说:“我不信你一个星期不往外跑。”
杨柳嘿嘿地笑,她很瘦,个子也不高,但力气还挺大。
吕子恒说:“也不知道大叔把西瓜给我们运到法院没有。”
大叔就算赖账了,因为是现金支付的,没有任何消费证据,所以我们法学生也没办法。
不过,新城并没有让我们失望。大叔不仅给我们送到了法院,还在那里一直等着我们回去。
民风淳朴,是个好地方。
虽然交通十分不便利,天气又热,但我们往外跑的热情丝毫不减。
我们穿戴整齐,走过光着膀子乘凉的大人小孩,听到地方特有名词时茫然无绪;站在十字路口傻等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有红绿灯;小吃街上买来的烤串味道十足,风吹来尘土沙,非常有质感……
欢乐多多,一切都很新奇,新城是一个充满人间风味的城市,亲切、友好,人人都很实诚。
法院的工作人员对我们也多有包容和照顾,等我们完全熟悉法院的环境、工作和套路后,就更自在了。实习的那一段时间,抛却诸多烦恼,很简单,很快乐,还很美丽。
我永远记得那里夏日黄昏时的景象。
傍晚时分,天上云彩瑰丽莫名,附近青绿色的田地游弋无方。一排排高大的杨树,迎风招展,散尽余热。李孟扬抱着吉他,坐在法院偏门的大石阶上弹曲唱歌。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法院里的紫薇花开得正好,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直到日沉沉,明月初见,粉紫色的落坠落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