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一类无实体,只能用法术符文等驱除直至消灭。
按道理来说直接施展法术会比结符阵实惠有效的多,可一来何言这废柴修为实在太低;二来玄扇几近油尽灯枯,法术效力又太大,怕是消受不起。
况且符阵用起来毫不费力,虽说有些符文晦涩了些,但却很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表现。
罹晗如是想着。
玄玑笑道:“都依你。有需要和我说。”
罹晗呆了一呆:“……你不管?”
玄玑笑得越发灿烂:“这不是有你吗。”
罹晗只觉得玄玑此时像个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玩的五岁小女孩,哭笑不得道:“这事毕竟关乎令兄和整个漓江玄氏,玄阁主这态度为何如此潦草。”
玄玑点头道:“嗯。还是要有必要认真对待一下。”
罹晗心里刚欣慰道终于懂事了,然而玄玑一鸣惊人的下一句却直接砸到他脸上了:“然后把大权还给我哥,我就什么都不用管啦!”
罹晗差点没摔倒地上去:“!”
抹了把汗:还是惦记着游山玩水的清闲日子啊这丫头!
玄玑叉腰:“怎么了?”
罹晗扶额摆手道:“如此甚好。”
玄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烟阳的风光一向极好,以后要是真有那清闲日子,我就去烟阳了。”
罹晗不动声色,极诚恳地点头:“有理。”
玄玑压了压扬起的眼角:“那现在?”
罹晗却摇头:“再等。”
玄玑歪头看他:“为何?”
罹晗转头看楼外的雨幕:“不急,这几日还需用药将玄宗主好生温养着。怨灵这东西很矜持,就算吸干了人的魂魄修为也要在那人身上再呆个两三天才会自动脱离。这几日可将药方略略改动一下,换几味补药进去。”转头又嘱咐道,“别补的太过啊,糟蹋药又糟蹋人。”
玄玑听了他最后一句后似笑非笑地点头:“好。”弄得罹晗后背凉了一凉,悚然干咳了一声:“呃……此外……还要劳烦玄阁主给块木头。”
玄玑虽然不解,还是应允道:“‘块’?”
罹晗比了个长方形:“大概,这么大。”
玄玑对这种笼统的形状一概视作无物,当即给了罹晗太清阁里最高处不胜寒的一间空屋,让他暂且“凑合一下”。未过半个时辰那块木头便由两个下人送上来了。罹晗哭笑不得,这木头的大小同他比划的那个……大了整整一圈。
罹晗目送两个下人下楼去,这才迅速关严房门,飞快地坐回桌前,再三确认周围并无他人后,这才慎之又慎地让两把奈何出了袋子,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块完整的木头切成了数小片。
符文其实可以存在于任何地方,只不过修士们比较喜欢把它们写在符纸上。
罹晗又扯了一张宣纸,也裁成了数小片,在上面画了数个不同的符纹。驱除的拦截的镇压的禁锢的一应俱全。基本上都是魂术中最基础的符箓,只有一道主纹,没有辅助的细纹,功力比之其他的符纹还是要温和许多。因为罹晗三思后决定还是保险起见,毕竟不论是人没了还是魂没了,都是他赔不起的。
罹晗把纸贴在木块上,慢慢吐出一口气,凝了凝神,才郑重地握起了奈何,沿着纸上的图案刻下去。
怨灵比死魂还要精明一些,死魂被人抓住后只知道嗷嗷乱叫,怨灵还会破罐子破摔地尝试一下自爆。怨灵自爆极易燃出鬼火,若是用符纸怕是困不住。相比之下,刻在木牌上就要保险许多,至少不会一烧就没。
更何况木牌只要不损坏,符箓便可反复使用。
罹晗在某一瞬间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人。
翌日。
罹晗丢下奈何,用力伸了个懒腰。被他放在一边晾了一宿的茶早凉透了,罹晗也不管沉在碗底的茶叶,端起来便啜了一口。转头又去看木牌上的符纹,再三确认后才把木屑扫到一边,翻身瘫倒在榻上。
未过片刻,门被敲响:“何公子,起了吗?”
罹晗“腾”地坐起来,木然道:“起了……嗯,没睡。”
鸢儿的声音:“何公子现在方便吗?我家主子差我过来送早膳。”
罹晗呆了一呆,慢慢悠悠地过去开门:“健在,健在。”
鸢儿见他眼下略有乌青,也是愣了一下:“公子若是现在没有胃口,我便让膳房做碗粥去。”
罹晗微微一顿,拱手道:“那有劳。”
鸢儿欠身还了一礼,随即退下了。
罹晗欣赏这小女修很会察言观色,看来玄玑挑人的眼光也是颇有提高啊。
不过一会粥便送过来了,就是一碗很小家碧玉的黑米粥。上面浓妆淡抹的躺着几片红枣。
罹晗端过来用舌尖点了一点,咂摸着嘴。
啧,糖放多了。
枣片摆的略略有些仓促,粥里还尚有那么一两点没溶掉的糖末。
罹晗啼笑皆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玄玑自己做的。自打他认识这丫头以来只要是玄玑亲自下厨,必定在最后关头不能自已地多撒点糖进去,好像不撒糖她吃不下一样。
时过境迁,有些东西还是没变。
罹晗迅速扒完了粥便把碗一扔放也不在乎吃完就睡最后会变成什么德行,烂泥一样径直往榻上一瘫,在梦里浪迹行乐去了。
梦里有满山的紫萝藤,有一片很大的湖,湖边有座不高的楼。又有一老一少,少的身形恣意,在湖面上神采飞扬地练剑;老的仙风道骨,坐在楼前烹茶赏花看书卷。
紫藤萝花在飘摇。一眼过去漫山遍野全是淡淡的紫粉色,氤氲着一股浅薄的湿气,仿若仙境。
罹晗极难得的念叨着梦话。
一觉直接睡到了当日申时。罹晗从榻上一骨碌起身来时雨已经停了,有两三方斜斜的太阳从窗里打进来。
罹晗没下床,用念力从桌边勾过来一本书,侧卧在榻上读。反正时辰尚早,他又没有事干。
到了戌时过半,敲门声终于又响起来。鸢儿道:“何公子。”
回答是一句很慵懒的哈欠加一个“嗯”。
罹晗转了转躺酸了的脖子,抓起桌子上的木牌晃晃荡荡地出去了。
再绕回玄扇的门前时玄玑已经在旁边了,见到罹晗便问:“一会进去,你待如何?”
罹晗递给她一个木牌:“何某独自去就行了。要是木牌碎了,玄阁主再进来也不迟。”
玄玑似是有点担心:“木牌碎了是代表……”
罹晗笑:“不会有什么大事,撑死了应该就是,何某法力不够了。”
玄玑盯着他手里抓着的木牌:“你确定你要自己进去?”
罹晗很随意地看了一眼门上的禁制:“放心。”
玄玑不说话了,抬手点开了禁制。
罹晗拉开门,边迈边道:“不要让别人过来啊,那些女修也不要。”接着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玄玑重重地点头:“嗯。”
罹晗关上门后踱着步子绕房间走了一圈,把手中的木牌贴在了房间四壁。
罹晗又退到玄扇榻前,慢慢地把帘子拉开了。
榻上的人面如死灰,完全没有一点生气。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省去了。
罹晗轻声道:“玄宗主。”
没有动静。
罹晗抬手探到了他的眉心,像是个医者在安慰病人般温声道:“不要叫,也不要乱动。喉咙会废掉,骨头会裂。”
指尖凝出一道尖长的光亮,针刺般扎了下去。
玄扇似是感觉到痛了,双目微缩。罹晗撑开着他的眼皮,对着那涣散的瞳孔道:“你可以出来了。”
“老是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他对你早就没什么价值了。”罹晗张开手,掌中汇出了一团阴气,“你的主子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吗?若是没有的话,那他很蠢啊。”
话音未落,玄扇的嘴突然张开了,眼睛瞪得目眦欲裂,颈上青筋暴起,脸上瞬间爬满了猩红的血丝。一大团黑色丝线一般的东西正从他七窍里丝丝缕缕地钻出来,相互粘合纠缠在一起,拧成了一个人形。
罹晗脚一点地便向后退去,念力一动,墙上木牌上的符纹便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
那怨灵就站在他对面,叽叽咕咕地用鬼语说了一句什么。
罹晗听懂了。
“才开灵吗……?没出息……”
罹晗嘴角抽了抽。看来这位仁兄非但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还嫌弃他这具身体修为低。
那怨灵又叽叽咕咕地道:“你,不知死活……”
罹晗闻言冷嗤道:
“你如果知道死活的话,就不该出来。
“能自己凝成人形,品阶不低了。但是看你这灵智,好像并没有和品阶一起进步啊。”
那怨灵似是怒了,啸了一声便朝他扑过来,仿佛一团乌黑的闪电。
罹晗两指一扣,第一道符纹亮起。相对的两张木牌同时生出数道“线”,网一般地拦在它面前。
然而这怨灵比罹晗想的还要硬气许多,毫不迟疑地冲了出来。硬吃了法力的剐削,移动速度居然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