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
即墨一中是一所标准的重理轻文的省级示范性高中,绝不风花雪月,绝不玩物丧志。所以即使是此时此刻,校外万家灯火阖家欢乐,夜空烟花朵朵浪漫绽放,全校师生依旧沉浸在“X+Y的结果是”“I will appreciate it if you could ”“A子弹穿过并留在B滑块内,AB共同滑上C木板”……
晚上九点五十,走读生陆陆续续离开校园。外公外婆回老家探望生病的姨婆,一中封闭式管理也没法送钥匙,爸爸妈妈的家又在市里,谢念今晚只好住校。
既然住校,时间上有恃无恐,身为文艺委员的谢念便留下来和团支书一起创办了新年板报。
等到两人结伴匆匆忙忙往宿舍赶时,大楼上除了被吵醒的声控灯,已经没有灯还能醒着了。
入冬之后,错落的假山上关了喷泉,池水上是一层薄薄的冰,几十条大金鱼静静地沉在池底一动不动。
树影斑驳,林子将月光筛成了一地的碎玉。假山上好多天前落上的雪还没化,纯白的质地在昏寒的夜里闪着刺目的光。
外面的风更大了。
谢念拉拉衣服领子,和团支书绕过假山上了天桥。
哐当一声,身后整栋教学楼里都是回音。“啊,”慌张地回头,谢念惊讶地发现一楼的文学社录播室竟敞开着大门。
狂风吹过,门口的帘子噼啪作响,实木门随风开合,哐当不休。
“呀!是我们社里录播室的门没锁!华裳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锁了就回了!帮我跟宿管老师请个假啊……还有还有,让嘉怡帮我打上水啊!”
“啊?要不我陪你去吧。那边好黑啊。”
“不不不,不用了,你赶紧回去知会宿管老师嘛,要不然一逮逮一对儿,咱们班级亮化分还不得扣完?”谢念边说边往天桥下跑,跑下去冲着团支书华裳挥手,“我去了!你回吧!”
没锁门?真的是!整个星坞社里就属录播室的东西值钱了,哪个心大的还敢忘了锁门啊!简直了!
慢着……今儿周二……奶奶的!自己组录完里没锁门?妈妈呀!太刺激了,还好本组长发现得不晚啊,还好没留着门过夜丢东西啊,还好没被程扒皮发现啊,不然……
慢着……谢念一下子刹住脚步,今天她来盯组,走的时候特意亲手示范,两道门每一道都落了锁,绝对不是没锁啊。难不成……进贼了?
谢念的心毫不夸张地狂跳起来,蹑手蹑脚向大门靠,屏住呼吸还是感觉黑暗中有喘息声。有贼?还是自己吓自己?
谢念站在门口,紧张地侧耳去听,风声,噼啪声,脑子瞬间放空,又忽而闪过凶杀案现场的样子。握紧了拳,谢念拨开帘子的一条缝隙,眯起眼睛向里看。
酒红色的落地窗帘随风摇摆,像是一只巨大的血蝙蝠要扑过来撕咬人的心肝。
时间一瞬间凝滞在那里。
光洁的窗帘倒映出来的,是一团漆黑墨色的人影。
谢念瞬间吓了一头的冷汗。嘉怡啊!我的嘉怡!我害怕!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打水了,心灵感应过来牵着我的手啊……
脑海中一瞬间闪现了一万种可能,却没有几个是可以竖着进来,竖着出去的……
顺着录播室里一排排呈阶梯状下降的座椅向前看去,主播台下烂泥般瘫坐着一个人影,窗外皎洁的月光投射进来,又被摇摆的窗帘反射,谢念依稀看到那个人身上穿着的是即墨一中校服裤子。
倚靠着设备的苍凉侧影,让谢念的心没来由的一揪。
他不是坏人。
至少……
还没等谢念想完,便乒乒乓乓倒了一地的器材设备,金属落地时清脆的声响幽灵般在走廊里游荡。
谢念捂住刺痛的耳膜冲进去:“谁在那!损坏设备要你赔!”
地上的人没有丝毫的慌张,扭头,玩世不恭地轻轻一笑。
看清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之后,谢念惊叫出声。
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