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了抖,推着影真诚道:“你快回去吧,他从未弃我。在滦州城我被人设计挨了打,他才叫我走的。”
楚晔抖了外袍,上前将她裹着,看着影云淡风轻:“你既得晚晚信任,今日之事我便不于计较,你走吧,此事不可外传,不然她有性命之忧。”
她提心吊胆看着梁下影和他对视良久,沉默不语。
最后耸肩道:“你若欺她蠢笨,骗她。这场子我自会帮她找回来。”在墙角蹬了一脚跃上墙头,回头道:“本来这衣服还能穿,这就给你撕废了。”伸手扯了扯裂了大口子,耷拉在肩上的破衣服:“早些回来。”轻巧的跳过屋顶,悄没声的遁去。
呈晚松了口气,忽听身后御王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温柔和缓:“晚晚,我觉得你我需要把这半年的事情好生聊一聊。”大概是夜凉如水,搞得她背后总是飕飕的泛寒意,回头看他单薄的衣衫:“你冷不冷?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恩。”夜色中他模样仍是端重,安稳的伸手将她扶上小舟,明明他什么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为何感觉这么这么恐惧?裹着袍子坐下,看他重新点上灯,船又划回水间。
御王坐的一派儒雅,瞧着她微笑:“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过来点。”
“哦。”她往前挪了半寸,坐的甚是乖巧。
“他是谁?”
“梁下影。”
“你们住一起?”
“他是我家厨子,自然住我那。”瞧他笑的异常和顺,飞快的补充道:“不过他住在外院。”
“你的厨子,身手不错,上墙上房丢暗器是个好手。”御王捡了她的包袱,拆开一一瞧着:“没有他的奴籍?”
“呃...他是雇工,其实也不是厨子,是个贼,但是做饭真的好吃,下次叫他做些给你尝尝?”
“呵呵,本王很期待,不如就明日,你叫他去本王府上。”御王笑容更是和煦。
呈晚咽了咽嗓子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吃。”
“哦?不好吃么?”他丢了包袱,靠的更舒适些,平和的看着她:“不好吃想来吃了也甚久,难怪你瘦了。”
“呃......衣服的原因。”
御王毫无波澜的重复了一遍:“多久?”
“就......两个月。”
他桃色薄唇抿了抿,又露了个笑容......眉眼甚是儒雅清和:“他偷什么,偷了两个月还没走?”
“呃......”这笑的,太可怕了,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答,呈晚默了默,觉得伸头一刀缩头亦是一刀,不如痛快点死了算了,将梁下影和盘托出,是个...呃...贼,偶尔喜欢勾搭姑娘,先前如何好奇她的名头,趁着小青招厨子,就买了个厨子一起来的留园,后来就成了朋友。天呐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想想又加上一句:“真的只是朋友,他现在喜欢我一个乐奴。”
他的笑终于带了一丝凉意:“嗯,采花贼梁下影,本王听过。他可碰过你?”
“没有!”
御王看着越挪越远的呈晚和蔼道:“你过来还是本王过去?”
她闻言还未反应过来,御王的影子已经罩着她将她逼在船角,握住她的手:“这样呢,他没有过?”
呃.....那天打雷...“有...不过是因为...”
楚晔拥上她的腰将她的话打断:“这样也没有?”
“有...不过...”话又被一个浅吻堵住:“这样也没有?”
“没有!”呈晚有点头大:“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不能。”他冰冷的打断她,退了笑容,眼神锋利:“让他走,不然本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我会跟他说,可是你为什么不听我说?”
“本王不想听,他走即可,这事本王不会与你计较。”楚晔正坐在她面前,皱眉,力道甚大握着她。
呈晚低头看着生疼的手,沉默了一阵,声音泛凉:“你和我说的话,我都没有去证实过,感情这事,经不起那么多质疑。我从来都给你解释的机会,可是为何你不给我?”
“晚晚...”她等了一阵,御王却没有再说什么。
呈晚看着他:“罢了,你是御王殿下,我只是我。谢谢你不计较。”将外袍脱下,给他披上:“你把衣服穿好,若是病了我担待不起。天晚了,很困,送我回去吧”
楚晔怒火在胸中翻腾,变了脸色:“你竟为了他同我生分?不论你是寂寞寻了乐子玩,还是他博了你欢心,什么都好,过去了本王不计较,你还要如何?但本王既来了,自留不得他。你休要逼着我亲自动手。”
呈晚忽然在心中涌起一阵滑稽感,忍不住笑出声,困惑道:“想不到御王殿下竟然这样看我,真不知你到底是喜欢我什么?”只觉得身心皆冷又重复了一边:“送我回去吧。”
楚晔沉默,敲了敲船板,船掉了个头悠悠往回荡,她不想瞧阴沉的面色,背着掀了一角竹帘趴在窗沿上,拨弄水波里的破碎的星月光华。
背后温热靠近,拽回她的手臂握着,将她从背后用外袍裹起,没有说话,也不给她挣脱。
她从心底里不愿意吵架,想解释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何况他也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人心易变,感情一事亦是艰难,她既然喜欢他有些事情只能暂且接受,不给解释便放下,不能继续就放手。至少她该做的问心无愧,余下的就如这船随水流,事情交给时间自有出结果的时候。
靠了岸,楚晔温热的掌心仍攥着她的手,一个冷静,一个冷漠,冷冷的对视良久,才缓缓松了手,呈晚犹豫了一刻,避开他深邃难懂的眸子,帮他穿上外袍,楚晔很配合,只是沉默的气氛让她有些愁闷,留园仍旧如她走时寂静安宁,只更填了些凉薄的秋意。
回了房,梁下影正在她房中上药,露着半臂,十分诧异:“叫你早点,你还真的早…你家御王没事儿吧?”
呈晚合上门,接过药默默给他抹了半瓶,用白纱狠狠的绑上,在他龇皓齿咧红唇喊疼的时候悠悠道:“他能有什么事?”
影朱唇打着哆嗦:“我...看他阻你下河,射了铜钱,铜钱特制的颇锋利,他没躲应是受了点伤。”
“………哦,那你们扯平了。”呈晚在摇晃的烛光中收拾药瓶,不敢抬头,补了一句留园已经无法留他了。
影没有半分惊讶,和她嘱咐副厨身契在箱子里,和他刚在门上留了记号防贼。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叹道:“我们的人不会再上门偷盗,你若有事要找我在门上用桐脂加墨画个月牙,我自能得到消息尽快赶来。”
“你们的人?难道是神偷帮什么的么?”
“……麻烦你记记重点!”
“桐油,墨,月牙嘛,你们神偷帮是不是很厉害?”呈晚把药全收在箱子中,在桌边坐了,期盼瞧着梁下影。
影揉了揉额头:“哪有什么神偷帮,只是是偷就要销赃,销赃也不过就几个地方,混的多了自然相熟,恰巧本人名声大,能服众定了几条规矩,众人遵守相安无事罢了。你门上记号就是其中之一,没事儿别闲着去换门板就行。”
“那不就是神偷帮么…真想去看看,偷是不是都像你这么妖孽……算了,我要睡了。你走吧。”她背着他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听他开门离去,只留下一句珍重。影一向都这么善解人意,坐在窗口总结梁下影不愧是花丛老手经验丰富的令人发指,又呆呆的坐了半夜,试图理顺她心里的纠结,不知不觉中伏在窗边睡熟。
只披了件薄被睡在窗口的直接结果就是…头疼呕吐浑身不适。在三楼临河的窗边呕完最后的黄水,感佩自己选的地方十分有先见之明,若是呕在地上还得收拾,哪有这样顺水流了方便?
吐完回床上盖了被子补觉,一早上,下面分外热闹,她也没法去瞧瞧。只在全消停之后,看冬儿上来和她说:“按姑娘要求食肆的人全挪到外院去了,外面的十二乐坊已经挪去新宅,方便姑娘养病。”
“……”果然还是别人的人,做事不必通过她,感觉很没有意思,怔怔想了一刻,发了脾气,打发了非要伺候她的冬儿,拒绝了寻个大夫的提议,昏沉睡了一日。
傍晚听见楼下河里人声想起还未弹琴,免不了爬起来,在一片挥舞的小缎带中,称病告退,回了才发现门边有食盒,蹲着拆了,明显不是影做的精致食物,病本也没胃口,看着反而想吐,兴致缺缺塞了回去,回房写了半篇谱子,又睡了一夜。
连着两日,她后院只有白燮能入内和她切磋音乐,冬儿每日按时送水送食。若不是每日河后仍旧有船停留给她扔各色彩布条——按白燮说法这是他们追星的方式。这日子和坐牢也没什么区别了,唯一好在有阿布,还有琴,本身就是要抓紧谱曲子留给白燮和十二乐的人,就成天在家里谱曲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