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章坐着，腰间的浴巾往下堆了堆。姜晓脸色发白，却又不得不再次转开了眼。她很不习惯在别人**的状态下进行交谈。于是说：“我在外面等你，等你衣服——穿好了，我们再谈。”
她不等叶章说话就走了，叶章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一道白色的门后。
几分钟之后，叶章出来了，只穿了一件浴袍，依然松松垮垮地系着，但比之于**，已经好了太多。
“我不太清楚出了什么问题，我会给你几个名字，都是我的同事，你可以去查一查。”
叶章拿着一块白毛巾很随意地搓了搓头发，“你让我找他们只是为了证明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姜晓笑了一下，有点讽刺，“最怕的就是踩下油门，在错误的道路上狂奔。跑得越快越久，失败得越快。”
这是一个比喻，叶章听懂了，但表现出跟没听懂一样，不是特别在意地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叶章变了，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像打在一团棉花上，激怒不了他。昨天听到的那一场密谋，昭示了他要对付她的决心，但当她与他面对面试图好好沟通时，他又表现得不是那么在意了。
这种矛盾给了姜晓一种很错乱的感觉，她现在甚至怀疑黎白秋只是他的一个幌子，他想压榨她身上其他的价值。
可问题是她没有什么价值。
第四天，叶章回来得比往常都要早。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错，连告诉姜晓“找不到你那些同事的消息”时都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笑意。
姜晓什么都没说，回了自己的房间。
当天晚上晚些时候，她重新敲响了叶章书房的门。
“还有一个人能证明我的身份。”
“谁？”叶章坐着，半靠在椅子上，那态度就像是在对她说“没用的，你还有多少人？都列出来吧，我会让你失望得更彻底”。
姜晓咬了咬唇，说出了骆修文的名字。
是的，昨天她还想着保护他，但现在她已经不在意了，他注销了电话号码，第四天了，他肯定没有去她家找过她，否则他一定会发现她失踪了。但他一个电话都没打，把她留在这囚笼里一个人活受罪。要么他发现了却懒得找她，要么他根本没想过再回来，要在她生活里永远消失。
叶章的表情有了变化，他收起了那种玩笑的语气和表情，眼睛黑得发亮，姜晓已经很熟悉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她不明白的是，她说的哪几个字或者哪一个字触犯了他。
“你再说一遍。”他明明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骆修文。”姜晓说，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那里面有无数根，笔尖朝上地放置着，像随时准备戳向不安分的人。桌子上还有很多白纸，姜晓用笔在最上面的一张上写下了那个名字。
叶章只看了一眼，又回到她身上，黑色的瞳仁里有危险的气息在流窜，姜晓握了握手，强迫自己保持平静。
“他是谁？”叶章问她，声音很沉，沉得让这屋子里唯一的听众觉得自己正在被压迫得下坠。
“我男朋友。”她没有说前男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前一刻她对他只有怨恨。
“你昨天告诉我，他是你前男友。”叶章的眼睛眯了起来，不知道是相信还是怀疑，但好像又有洞穿一切的笃定。
她对他纠结的点感到不解，但没有反驳，而是说：“因为我很生气，我们在吵架。”
叶章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他试图探寻着，她身后还有哪些人可以为她带来帮助，然后他就可以一一砍除了，让她孤立无援。
姜晓是这么想的，她回望着叶章，表情很正式，她用尽力气不在他的面前露怯，不被他的气势压倒。
“没有其他人了，他是我最后的希望。”
叶章难看的神色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他放在桌子上的手立刻握紧了，两道视线像刀子一样要把她戳穿，有一头凶猛的野兽正要从他的身体里蹿出来。
姜晓感到不安，她稳住了自己的身体，没让那股情绪显现出来。
叶章指着门，非常简单地下达了逐客令，“出去。”话语冷冰冰的，跟他的脸一模一样。
姜晓松了口气，马上站起来。转身前她看了叶章一眼，他的眼眶似乎有点发红，这种东西出现在他身上非常不合时宜。
可能是我看错了。
姜晓想，关上了门。
叶章维持着这个姿势，门锁扣上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还有姜晓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的脚步声。他忽然大吼一声，将左手边的东西尽数扫到了地下，各种纸张、玻璃杯等，因为他的怒气，飞出去很远，然后“嘭”地砸在地上。
而后他在椅子上坐下来，用手撑着额头，非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他尽量使身体内那股火慢慢消下去，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弥漫着疲惫。
那张写着“骆修文”的纸因为在右手边而免受波及，只是因为他剧烈的动作而震荡了几下，现在，它仍然稳稳当当地停在那个碍眼的位置。他面无表情地扯过来，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最后让它在自己手中化成一团废纸，毫不怜惜地丢进了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
有人在外面敲门，叶章不悦地吼了声，“进来。”
来者是吴管家，手里端着两杯刚热好的牛奶——他看到姜晓进了这里头，担心两人一言不合发生什么冲突。
但他一看到屋子里散落一地的文件纸张，还有泼洒得乱七八糟的咖啡渍，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来晚了。
盘子里的两杯牛奶在暴风雨刚刚席卷过的现场显得非常突兀，尤其是叶章盯着那两个杯子，眼色并没有转好，甚至比刚才更不耐烦。
姜晓把被子拉上来，没过自己的头顶，呼吸喷在抓着被角的手上，她感到温暖。
她回想着刚刚在书房叶章问她的问题。
他越来越让她迷惑，他到底想要什么？
吴管家把地上的文件收拾起来，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桌上。
叶章一直沉默不语，在吴管家要出门时，终于说了一句：“我要看她的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