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现在有个机会,能让侯爷重新掌握自己的命运,侯爷可愿意?”沈汐楉试探着问,“侯爷可别忘了,在靖国公府里,还有一个人苦苦等着侯爷呢。”
“娘娘什么意思?”萧逸辰似是猜到了沈汐楉想要图谋的事情,不由得悚然一惊。
“之前陛下构陷靖国公萧大人勾结西蛮。”沈汐楉顿了顿,“侯爷若是真想为靖国公出一口气,便坐实了这件事,让萧大人也死得其所。”
“娘娘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萧逸辰连牙缝里都渗着寒意。
“你只要将格桑公主带回西蛮去,之后的事情都会如侯爷所愿的。”沈汐楉继续道。
萧逸辰站在一旁犹豫了好久,他可以不在意一切,甚至自己的性命,但惟独对格桑公主总会让萧逸辰心怀愧疚,再想想现如今自己所处的境地,已然是不能再坏到什么地步了,若是能有一个机会将格桑公主送回她的故乡,也能让消除萧逸辰心中的一丝负罪感,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对沈汐楉道:“请皇后娘娘恕臣冒昧,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允准。”
“侯爷请讲。”沈汐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彩,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要本宫能帮得上的,一定全力以赴。”
“请娘娘今夜务必留住陛下。”萧逸辰顿了顿,“臣想办法营救格桑公主。”
送走了萧逸辰,自有皇后的贴身侍女菡萏捧上一盘新鲜的果子走到沈汐楉身边。
“成了?”菡萏低声问。
沈汐楉微微颔首,似是胸有成竹一般。
“娘娘就这么相信他?”菡萏看着萧逸辰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迟疑。
“敬孝候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杀父之仇本就不共戴天,本宫如今有点破了他与陛下之间的那层魔障,之后本宫再为陛下开脱,只会让他在心中更恨。”沈汐楉的目光渐转冷漠,“敬孝候自己清楚,他的余生想必都离不开这西都皇城了,所以在他接受这一切之前,一定会了却心中所有的遗憾。而无论敬孝候心甘情愿与否,格桑公主都是他结发的妻子,以这位敬孝候的性情,自然是不会忍心眼睁睁看着格桑公主被软禁的。”沈汐楉道:“如今的敬孝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不怕死,自然什么事都敢做,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怎么出格都不为过。本宫唯一好奇的,是咱们这位陛下究竟会不会杀了他?”
“娘娘想让敬孝候死?”菡萏想了想,“还是娘娘想要试探?”
“这一切都要看陛下之后的举动。”沈汐楉缓缓走出醉风亭,来到一朵半开的花苞前,“若是杀了,那就说明在陛下心里敬孝候本也没那么重要,可若是不杀,那陛下以后都不会再动杀他的念头。陛下舍不得,可敬孝候却偏偏对陛下恨之入骨,光是想想,都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呢。”
“娘娘,您这又是何必呢。”菡萏叹了口气,“您是中宫皇后,又生了嫡长子,您的好日子在后头。”
“我祖父因他而死,这笔账总是要清算的。”沈汐楉一把将花苞揪下,“派人传信给鹿玙,就说敬孝候今夜就会动手,让他做好接应。”
“娘娘就这么相信那个江湖中人么?”
“信与不信都要等到我儿子登基那一天。”沈汐楉道:“靖国公已死,萧逸辰被软禁,在这偌大的西都,鹿玙想要师出有名,能倚重的也只有本宫和本宫的太子了。”
夜色里,萧逸辰一身黑衣,近乎与整个夜晚融为一体。他这几年每日在宫里巡查,对这里的一切早就是了如指掌,再加上身法上乘,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宫里溜出去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轻手蹑脚地穿过熟悉的街道,远远的望着当那块敕造靖国公府的匾额与朱漆大门上的铁链封条就像是莫大的讽刺。曾经这座宅邸盛极一时,是整个大夔朝最最显赫的人家,可谁又曾想过,那些耀眼的辉煌就像昙花一现,转眼物是人非。
萧逸辰躲过守卫在门外的羽林禁军,提气纵身跃过了外墙,现如今格桑公主被软禁在这里,除却门外的守卫,府内也必然会安排不少人手,萧逸辰不敢轻举妄动,又不知道格桑公主被关在那里,这能下意识的朝自己常居的东院走去。这一路上还算顺利,穿过连廊,前面便是自己起居的东院,隐隐瞧见有光亮,料想格桑公主便被软禁在这里。
院门外自有两个守卫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萧逸辰趁着夜色,一个闪身冲到近前,瞬间放倒一个,另一个人还来不及呼救,冰凉的刀刃已然架到了脖子上。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老老实实告诉我,我饶你一命。”萧逸辰像是隐藏在夜色之中的幽灵,阴恻恻的问道:“格桑公主可在里面?”
“在……”那侍卫颤颤巍巍的还要再说什么,却早已被萧逸辰一掌拍晕。
将这两个侍卫拖到一旁的角落里捆好又塞上了嘴,萧逸辰这才悄悄走进东院,接着微弱的烛光,隐约瞧见一个剪影端坐在书房里。
萧逸辰猫着身子来到窗沿下,透过缝隙朝里面瞧去,只见那格桑公主一身麻衣呆呆的坐在那里,手里捧着一副泛旧发黄的画像,一言不发。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格桑公主就守着这一张纸,念着纸上画着的人,那是他的夫君,也是她的藏鞑,是会化身成雄鹰骏马的天神之子。
这一幕落在萧逸辰的眼里,顿时生出了无限的歉疚与自责,果然一个女子眼中的倾慕与爱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的,正如眼前这个原本应该在草原上纵马驰骋,如同火焰一般明媚娇艳的人儿,却要因为自己,因为萧家而背负这些本不应该由她所承担的一切。
“格桑……”萧逸辰轻声唤着,这一刻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他能猜想得到再次见到自己的格桑会有多么的惊喜与慌乱,所以这一刻的萧逸辰必须冷静。
听到声响,格桑公主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朝窗口望去,以为方才那一声是自己凭空产生的幻觉。
“格桑……”萧逸辰又一声轻唤,这时他掀开窗子如同猫一样,轻身落地。
“侯爷。”格桑公主不由失声,她实在不敢想象,以现在这样的情状,居然还会再见到萧逸辰,格桑公主突然笑了,那笑容单纯而美好,一下子冲淡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阴霾,伴着不知为何会掉下的泪,在昏暗的烛光里显得那样的动人。
萧逸辰走上前去,主动将格桑公主抱到了怀里,这一刻萧逸辰能感觉得到,怀里的格桑公主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抖与战簌,像是这些都来的太过突然,格桑公主根本都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一切。
“对不起。”萧逸辰在格桑公主的耳边喃喃道:“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以为侯爷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格桑公主抽出身来捧着萧逸辰的脸,“你是回来带我走的么?”
“嗯。”萧逸辰点了点头,如今他在这西都皇城早已没了丝毫牵绊,白里日皇后跟自己平白无故说的那些话,虽然搞不清出于何种目的,但索性借坡下驴,彻底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简单的收拾了一些金银细软,两人趁着月色离开巍峨壮丽的安邑城,走小路向西,直奔边关。
马不停蹄地跑了五日,出了宁州界,尽到了凉州境内,两人需要尽快赶往界牌关,只要能乔装出去,萧逸辰便可彻底脱离楚天赐的掌控。
凉州一直以来都是历朝历代的军事重地,地势西高北低,是阻挡西北蛮族的天堑屏障,境内既有重峦叠嶂,高山深谷,亦有水草丰美的宽广草滩。因为常驻重兵的缘故,这里早已是军民一体,如鱼水相依,又因与西北蛮族常年通商,民风淳朴剽悍,看不到一丝东南两境的慵懒奢靡。
来到凉州之后,格桑公主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一样,又变回了那个欢脱跳跃的精灵,拉着萧逸辰逛逛这里,看看那里,似乎早已将逃命这回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而见到格桑公主如此开心,萧逸辰也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只想着玩上个一两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便也由着她玩闹下去,只苦了他自己被格桑公主拖过来拉过去,还要时刻提防着四周,生怕被眼线暗桩盯住,露了行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