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威利斯站在商店门口的阴影里,盯着公园的方向。冷气像金属钉一样从地上钻进她的双脚,再钉进她的双腿。周围尿味扑鼻。她右边那只塑料垃圾箱里的垃圾漫了出来。薯片袋和烟蒂散落在柏油路面上。
想象练习的内容她记得一清二楚。亚历山德拉就在她身边。
“你没有潜伏在黑暗里,你不害怕。”
她一点都不害怕,只是紧张地期待结果的揭晓。上一次有这样的感受还是中学高级水平考试出成绩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拥有“光”的人。
“你不怕他出来,而是期待他出来。”
夺走她的“光”的那天晚上,他也有这样的感受吗?看着她从超市里走出来,他也激动得发抖吗?他也像她现在这样,因为正义感而心情澎湃吗?
一个人从公园那一头的门里走了出来,等着过马路。街灯下,是一个男人和他的狗。路上的车并不多,但那个遛狗的男人还是在等待着过街提示音的响起。挺守规矩的。
“你不是受害者。你很强大、自信、充满正义感。”
那个人跟她平行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露丝一动也不动。十英尺开外,他俯身把狗牵绳的手柄固定在左脚下,把右脚松开的鞋带重新系好。他们靠得好近。狗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能看见她吗?她不知道。
“你信心十足,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冲动,想把菜刀插进他弓起的脊背,看着他面朝下倒在地上,但她忍住了。想象练习的高潮发生在巷子里,她必须按既定计划去做。只有那样她才能自由。只有那样她才能把光拿回来。
“你是跟在一个大男人后面的孤身女子,但你不害怕。”
她走出阴影,尾随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两辆汽车飞驰而过,盖住了她运动鞋发出的些微声响。
一进巷子,她的脚步声就暴露了。他感觉到背后有人,身体绷紧,但没有转身。他稍稍放慢了脚步,似乎希望后面的行人能超过他。她才不呢。
“你的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手里握着一把刀。”
走到巷子中间,就在她想象中的那个地点,她的心跳和她的脚步一起加快了。
“对不起。”她说,她重复了亚历山德拉建议她说的话,语气平静得让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听到是个女声,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转过身来,面带微笑。这可是个大错误。
“几点了?”她问。
直面他的时候,她的表情没有变。他是从背后强奸她的,所以他的面容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声音才能激发起她的回忆。他的呼吸因为遛狗而沉重。她记得这个喘息声,那个人在撕裂她的时候,就是这么喘粗气的。
他用右手拨开盖住手表的松紧带袖口。
“快到半点……”
刀子轻而易举地插进了他的腹部,刺透他的皮肤、肌肉,然后是跳动的内脏。她往上捅了捅,刀锋遭遇了骨头。她慢慢地转动刀子,但凡遇到阻拦都统统切碎,就像搅拌机那样。有那么一瞬间,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腹部。刀子送不进去了。
“你再次感觉到他的肉体贴着你,不过这一次,一切都听你的。”
她很有成就感地把刀子抽了出来。刀子进入时的用力和转向让她觉得满足。
“看着血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他对你的纠缠也随之消逝。”
他右手捂着伤口,双腿打战。血从他张开的手指间流出来。他捂得更紧了一点。他低头查看伤口,困惑不解,再看向她,然后又低头,好像不明白这两件不相干的事怎么纠缠在了一起:她怎么在这里?刀伤又是怎么回事?
“你拿回了你人生的掌控权、你的光。”
他的眼睛眨个不停。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他眼前一片清明,然后他不动了。
她的所有感官都恢复了正常。一辆卡车在巷尾轰隆而过。她的耳朵好像烧着了一般。她的胃在痉挛,她的鼻孔里充斥着浓重的金属味。那条狗在一边呜咽着,但没有跑开。
“你拿回了你人生的掌控权、你的光。”
露丝把刀拔出来又插进去。第二次穿刺没有第一次那么深,但劲道很大,迫使他往后倒去。他的后脑勺撞到了混凝土地面,发出了一声令人作呕的闷响。
“你拿回了你人生的掌控权、你的光。”
事情有点不太对劲。有一个重要细节没有发生。在想象练习里,她感受到的是宁静、平和。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扭曲的身体,再次把刀刺进他的肉里。他呻吟起来,于是她又刺了他一刀。
她踢了他左腿一脚。“站起来,起来,起来!”她尖叫道。但那条腿同他身体的其余部分一样,一动不动。
“你拿回了你人生的掌控权、你的光。”
“你他妈的给我站起来!”她踢他的肋骨。血从他大张的嘴里喷了出来。他的眼睛翻白,像发狂的哺乳动物一样扭动着。狗围着他的头打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泪水顺着她的腮帮子滚落下来。“给我,你这个王八蛋!还给我!”她命令他。
那身体不动了。巷子里静了下来。
露丝站直了身体。
血像打翻的油漆一样在那具已无生命体征的躯体下面积聚。露丝在等待。
她的解脱呢?
她的救赎呢?
她的光到底在哪里?
狗叫了起来。
露丝·威利斯转身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