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绸,平铺向大地。几点星子明灭,三分清辉在天。
天鹅城南郊,临时雇佣的魔法师们走出一次性传送阵,迅速就位,高效地布置法阵、搭起高楼。
“非常感谢您选择帝国皇家魔法协会,您的慷慨令我印象深刻,尊贵的克罗克塔奇先生。”
一位胡子黑白相间的法师客套但疏远地说,他胸前成排的绶带与勋章闪闪发亮。
希伯尼微微颔首:“竟然能让大名鼎鼎的阿尔道夫大法师亲自前来,鄙人真是受宠若惊。请坐吧,我这里有天鹅城最好的果酒和干酪。”
大法师阿尔道夫不客气地坐下。
希伯尼招待客人的场所是一个临时帐篷,内部空间宽敞,设施华贵典雅,功能一应俱全。壁炉中碧蓝的火焰精灵欢快地舞蹈,驱散了清夜的幽寒,而源自东方的香炉刺绣、来自草原的骨雕与产自群岛的珍珠挂帘平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侍从小心地端上开胃酒和零食,然后弓着腰退出去。直到这时,阿尔道夫才正眼打量希伯尼。
他接过呈上的详细计划,才看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翻到最后一页,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
“真是大手笔!”他忽然变得万分恭敬,不经意间流露出讨好的意味:“就算是在梦里我也不敢做这样的狂想!先生,请诚实地告诉我,难道您也是一位大魔法师吗?”
他忽地又喃喃自语:“不,就算是大魔法师……难道,难道……”
希伯尼摆摆手,谦逊地回答:“不,大法师阁下,您误会了。您知道吗,我有收集各种各样的古老遗物的兴趣。而这张图纸,便是我在一场不公开的拍卖会上偶然获得的。”
阿尔道夫两眼炯炯:“这么说,这是上古魔法的遗物啦?”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也许吧,”希伯尼摊开手,语气很无辜:“但对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来说,它就只是本写了一堆雨里雾里的公式的书罢了。”
阿尔道夫低下头,谦卑地说:“您太谦虚了,先生,像您这样高尚的人值得所有的尊敬。今天注定对我意义非凡。先生,日后如果有什么可以需要的话,请随意差遣我。”
希伯尼表面上惶恐不安地说:“大法师阁下,过奖了。”心中却暗爽:那份计划是他晚饭前赶工出来的东西,还故意做了旧。
阿尔道夫神态谨慎而腼腆,他试探地问:“尊贵的克罗克塔奇先生,您是否能开恩告诉我,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希伯尼轻轻一笑:“人生苦短,总要做些什么让世人铭记。”
“可是,”阿尔道夫疑惑了:“这份计划中的魔法造物,最多只能维持一周时间。”
“无数人的共同记忆会发酵为传说,而传说是不朽的。”
阿尔道夫佩服地五体投地:“我明白了,您的美名会传遍整片大陆的。”
在隐蔽的帘帐后面,伊果捂住嘴笑得肚子绞痛,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簌簌流下。
阿尔道夫后脚刚离开,伊果前脚便钻出来。
“克罗克塔奇的美名会传遍整片大陆。”他学着阿尔道夫发腔调纤声唱道,配上眯起眼来的嘲讽神情,像极了滑稽剧的演员。
希伯尼的脸上飞起两片红,他咳了咳,故作镇定地说:“人生如戏。我可是堂堂‘戏谑者’,这种场面都是小意思。”
“所以,”伊果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我到底跟着你是干什么的?你演技不赖,但我可不是什么戏曲批评家。”
“这是发挥你长处的时候了。”
“嗯?”伊果露出迷惑的神态,仿佛一只忘记松果藏在哪了的松鼠。
希伯尼冷声道:“教廷曾经的‘排除者’,法师的克星,我需要你去看住他们,看住那些皇家魔法协会的魔法师们,不要让他们做小动作。监视、窃听、隐蔽的传送阵,这些一个都不能有。我们秘密太多,不能承担更多的风险了。”
伊果面色一肃,自信而肯定地说:
“放心交给我吧,那些温室里的花朵不是我的对手。即使是那个叫阿尔道夫的大魔法师,我也有一百种咒语可以弄死他。”
这时,崔莉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伊果身后,吓了他一跳。
“这位是我曾经的同事,离我们最近的‘影子’。”
她身后跟着一名身穿夜行服的圆脸蛋少女,身材矮小,看上去胆小怕事。可在她却背着一对巨大的回旋镖,暗红色的刀锋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断成年人的胸膛。
希伯尼和伊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像受惊的仓鼠那样呆在原地,半响后才怯生生地打招呼:“你们好,我,我,我叫‘暗梦’。”
看到那一脸窘迫到要哭出来的神情,伊果尴尬地别过头,问:“她真的是一个暗杀者,一个‘影子’吗?”
话音未落,他神色骤变,拼命扑向一边,抬手瞬发出数重魔法护盾。却不料,光芒一闪,轻灵的回旋镖诡异地绕开护盾,整齐地剃去他脑门上一溜的头发。
“啊,对,对不起!”圆脸蛋少女双眼稍稍失神,连忙局促不安地鞠躬道歉。
伊果摸着自己秃了一片的脑壳,恨得牙痒痒。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忽然心中警兆大作,赶忙身形一矮,这才保住了余下的头发。
希伯尼大笑着鼓掌:“哈哈,不错,不错!”
伊果没好气地大喊:“嘿,你们这叫我出去怎么见人?”
“给你。”
希伯尼递给他一个帽子。伊果却发现那帽子有些眼熟。
“我说,这不是曼洛克戴过的那个吧?”
希伯尼脸不红,心不跳:“正好给你打掩护用。看,款式很适合你。”
与此同时,另一边。
弗罗蒙特在一块黑板上写写画画,数不清的参数和算式搭建起一座炫目的迷宫,而他高举智慧的提灯,寻找最中心的真理圣杯。
曼洛克头昏脑胀地躺在一边,两眼昏花地看着弗罗蒙特辛勤劳作的身影。忽然,他听见了粉笔断裂的脆响。
弗罗蒙特脸色煞白,盯着最终的答案,失声大吼:“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