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丫头坐在前面一言不发,也不动。
鹿小客坐在马背上只觉得精疲力竭,也无力安慰丫头。
他也只能强撑仅存的一丝意识不让自己倒下,更别说辨不清前方的路,这时全靠马儿自己识途往拢州的方向走着。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天不随人愿。偏偏这时候又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鹿小客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处,看周遭应该是在山道上。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无处避雨。
鹿小客只好再次强撑着,想要弯腰从包裹里拿出油纸伞,帮丫头挡挡雨,免得她着凉了。
可没想到,身体刚稍微向前一倾,整个人便栽倒在地。
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中,不断砸下豆大的雨珠,眼皮已重到他再也睁不开。耳畔隐约还能听到丫头带着哭腔的叫唤:“鹿哥哥……你怎么了?鹿哥哥你快起来呀,丫头拉不动你……”
但鹿小客已再无力起身,甚至连张口回答丫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雨点砸在脸上,最后一点一点的失去意识。
……
“但我知道劝也没用,所以我只要你答应我,别逞强,活着最重要。”
“你发誓!”
“那我就放心了。”
“你答应我了。”
……
“青雨!”
鹿小客大呼一声青雨后,再次惊醒过来。
睁开眼却发现此刻周遭的环境都变了,他躺在一堆稻草上,旁边正燃着一堆篝,右边也是堆满了柴火杂草,而他的身后是破败残缺的土地神像,神像上满是蜘蛛网和灰尘,看来这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土地庙。
他又扭头再看向左边,却不禁令他吓了一大跳。
原来从一开始,他的旁边一直坐着一个人,他却丝毫没有察觉。
只见此人身着一袭白衣,他容貌俊俏,气宇轩昂,手中正捧着一本书,而他此刻也正看着鹿小客。
还未等鹿小客开口问他究竟是何人,丫头的声音便从外面传了进来,她兴奋的喊道:“太好了,鹿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突然就倒了下去,可吓死丫头了。”
丫头边说着,边从门口跑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片破木板,脸上也不知抹到了什么东西,黑了好几块。
“丫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鹿小客不解的向丫头问道,这也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丫头开心的扑倒鹿小客的怀里,然后开心的指着旁边看书的男子说道:“你晕倒在路上以后,丫头又拉不动你,只好撑着伞在路边帮你挡雨。过了好久,才遇到了路过的祝哥哥还有孙爷爷,是祝哥哥把你抬到马背上,带着我们来到了这个破庙避雨。哦对了……药……”
说着,丫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重新起身,跑了出去。
鹿小客大致也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连忙转身向旁边的男子拱手施礼道:“在下鹿小客,多谢恩公出手相助!”
“鹿兄客气了!举手之劳,不必在意。在下祝子墨,是位医者,刚刚姑娘提到的孙爷爷,乃是家师——孙思邈,我随师父云游,悬壶济世,途径此地刚巧碰上,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祝子墨放下手中的医书,也拱手回礼,解释道。
这时,丫头又从门外走了进来,只是此时手中多了一个破碗,她正小心翼翼的端着,碗里应该就是她刚刚说的药。
跟着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位满目慈祥的白髯老者,老者同样一身白布衣,手中拄着一个枯木手杖,手杖末端还悬挂着一个土黄色的壶。
此人想必就是丫头提到的孙爷爷,也就是祝子墨的师父,当今的神医孙思邈。
“鹿少侠看起来气色已经好多了,你背后的‘相思蛊’老夫已经帮你拔出来了,至于体内的食気蛊,还需要连喝三日这药,并破指放血后,才能排除干净。”
孙思邈慢慢走向鹿小客,边抚白髯边说道。
“多谢孙神医救命之恩,鹿小客铭记于心,日后当涌泉相报。”鹿小客向孙思邈拱手深施一礼道。
“鹿少侠言重了,老夫不过是一个江湖游医罢了,担不起这“神医”名号,只怕会折了寿,再者说悬壶济世是医者本分,少侠不必在意。”
孙思邈摆手说完,便走到一旁坐下。
这时,丫头已端着药走到他面前,她伸手递给鹿小客,并说道:“鹿哥哥,药来了。”
鹿小客端过药碗,这药闻着有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但他也不多想,端起药碗便一饮而尽。
一开始药入喉中只是觉得辛辣,等到了腹中,却如烈酒入腹般火烧之感。但却十分奏效,先前的无力感已经缓解了好多。
“鹿小客感觉如何?”
“已经好多了,不像之前那般无力。”
“那老夫问少侠一事,少侠可否能如实相告?”
“晚辈当知无不言。”
“白道难,是你什么人?”
听到这话,鹿小客迟疑了一下,但随后马上应道:“乃是家师。”
“哈哈哈,难怪横刀白猿会在你手中。”孙思邈再次抚髯大笑道,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
鹿小客见状,疑惑的问道:“前辈怎认得出这是横刀白猿,这可与一般横刀无异,而且说来惭愧,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唤不出白猿,前辈是如何认得?”
“当年,你师父向老夫讨教五禽戏时,曾在老夫的药庐住了一年,他教我的辨认之法。”
“五禽戏?”
“你可知当年你师父为何要学五禽戏?”孙思邈看着鹿小客,微笑着问道。
鹿小客摇摇头,伤感的回道:“实不相瞒,我和家师仅有一面之缘,他只将白猿托付于我,并未传授任何功法,对他老人家的过往也都是从旁人那听来的。”
“原来如此。”孙思邈望着面前的篝火,感叹道:“看来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啊!五禽戏乃是东汉神医华佗在《庄子》‘二禽戏’的基础上创编了‘五禽戏’,通过模仿五禽——虎鹿熊猿鸟的神态,一禽一戏的强身功法。这功法本来只是在医者之中口口相传,你师父知道有这功法以后,便千里迢迢找到了我。”
孙思邈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他说这‘五禽戏’,兴许能助他唤醒横刀内的妖兽——白猿,那时我才知道,他竟然找到了匠痴公输仲梁打造了这世间第一把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