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虚天道场
01.
“高兄，你花了五十枚灵石只得到一张破兽皮，怎么还这么高兴？”
“你不知道，原本这匣子啊，是与我同吃同睡了几个月一位江湖朋友送的，嘿，他骗我说这匣子里有宝贝，又拉着我跟他回墨姑。”
“他是墨姑人？”
“嗯，还是墨姑皇族。”
“干嘛要骗你？”
“嘘……”高养忽然觉得这李嗣道也是个啰嗦的家伙，等他噤声了，接着说：“我后来才知道他杀掉了一个西南的修士，才得到这只匣子，辗转数月之后我在天柱山附近居然遇到了认识这匣子的人，你说巧不巧？”
“那人怎么说？”
“他看到匣子伤心的很，因为我告诉他匣子主人已经死了，所以我猜想……”
“那匣子主人与他是十分亲近的人！”
“嗯！那修士的身份，我料想与兽皮上的暗语有关。”
“什么暗语，这不明明四个大字吗？”
“非也非也，北冥，是传说中是一个地名，而南宫，我猜想要么是一处宫殿，要么就是一个姓氏！”
“嗯！你说到这儿，我就要反驳你啦！谁说北冥不是姓氏？”
“啊？”高养一惊，再一沉吟，反复确认读过的风土地方相关的书籍，并没有见过姓北冥的人。
“嗨，你不信是吧，你不信的话逛完这里跟我去虚天观，我让那个姓北冥的小子和你见见！”
李嗣道信誓旦旦，高养看他并不像吹嘘的样子，二人嘀嘀咕咕继续往坊市深处走去。
不多时，走到一处丹药铺子云集的地方，二人抬腿进了一家店。
掌柜的是个胖子，看见二人也不招呼，手底下拿着一根掸子胡乱扫。那柜台已经一尘不染了，他还是扫得尽心尽力。
“嘿，”李嗣道饶有兴致的打量胖子，“扫那么干净，要是没生意有个屁用。”
“一屋不扫，怎么清净道心？”胖子随口答到。
高养一怔，这小小铺面掌柜语出不凡，他没有料到，环视货柜里的丹药，都齐齐整整的码放的妥帖，草药收在格中，骨甲用金线缠住，盛放成丹的瓶瓶罐罐也都规规矩矩的立在台子上。如此精细的店家，还是头一回见，只是环顾四周，没什么客人。
“道友要什么丹药，我给你们取来。”胖掌柜终于放下手中活计招呼二人。
“精进炼气期修为的丹药。”
“养气丹，培元丹。只有这两种，炼气期吐纳有限，一粒丹药服下，完全炼化药力，也要七八天工夫，不如多买些培元丹，固本培元，我们修士吐纳，不过是将身体当作容器，容器越大，修为越深，这固本培元的丹药，最适合！”
胖掌柜娓娓道来，李嗣道不禁佩服，“不错不错，逛这么多丹药铺面，你是最懂修行的一个！”
高养也对胖子起了兴趣，看他年纪不过三十多岁，修为已经炼气圆满，只要机缘恰当，应该能跨进筑基修士的行列了。
“嘿嘿，道友别取笑在下了。”胖子似乎十分羞涩，脸上一红接着说道：“我这些说辞，还是在虚天观道场听前辈们讲玄听来的。”
“咦……”李嗣道惊讶，没想到还有人专程跑去自己师门听那些老头子布道，“我就是虚天观的，你听的哪个师傅讲的法？”
“啊呀，原来是虚天观的道友，”胖子呵呵一笑，从柜台里走出来，“是李道长李元龙。”
“啧啧，”李嗣道一拍胖子肩头，“那是我师傅！”
“李元龙道长竟然是道友家师？”胖子大喜，一拍胸口道：“真是缘分，这样吧，二位今日采购丹药，我给五折。”
李嗣道欢天喜地的挑了五瓶养气丹，正要取灵石，忽然脸上一白，撇头看高养。
“我来付就是了。”高养取出一颗中阶灵石递给胖子，“我也来五瓶培元丹五瓶养气丹。”
三颗中阶灵石付完，二人走出小店，那胖掌柜送到店门口一抱拳：“在下钟树森，以后二位再需要丹药尽管来找我。”
“好说好说，”李嗣道回应完那钟胖子，一扬手勾住高养肩头，凑到他耳边：“李元龙其实是我小师叔。”
高养一阵无语。
“嗨，高兄，别以为那胖子是什么好鸟，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在这三清观太多了，那养气丹他居然卖四十枚灵石，寻常铺面只卖三十枚的。”
“打了对折，不也就二十枚了吗？”高养奇怪道，不明白李嗣道为何对那胖子有偏见。
“这家伙不老实。”李嗣道回过头，已不见了种树森影子，重重的对高养说：“却假装是个清高的老实人。”
“哈，那我呢？”高养听完李嗣道的结论哈哈一笑，一指自己鼻尖问他。
“你是个实诚人！”
02.
日头渐渐偏西，雀跃主峰上下来两个少年，正是高养与李嗣道，二人从坊市里采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李嗣道，腥黄剑到手，如获至宝。
“可惜那飞行法器，个个都要五六百枚灵石，要不然买它一个来，我俩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到虚天观。”李嗣道走在山路上，嘴里虽叼了根茅草仍不住口的埋怨。
“怪只怪我们炼气修士，法力低微，身体尚不能驾驭五行之力。无法乘风而行。”高养看着漫山景色，心旷神怡，“不过话说回来，走一走山路，也是一种不错的消遣。”
“我可没高兄那么闲情逸致。”李嗣道一撇嘴，“回到观里还要洒扫道观，种谷养蚕，唉，低阶弟子命真苦。”
说话间二人来到雀跃后山，山势转陡，怪石嶙峋，十分不好走。
“命再不好也强过我们散修啊！”忽然那前面怪石后闪出一个人来，体态虽胖，却极为灵活。“高道友，李道友，咱们又见面了。”
二人望过去，竟然是钟树森。
不等二人问话，刷刷刷又有几条人影从四下里闪身而出，竟将二人合围起来。
“钟道友……你！”高养心头一惊，全然未料会有这么一出戏。
“啊呀，高兄，还跟他废什么话，我就说吧，这厮不是个好鸟。”李嗣道单手一招，背后挂着的腥黄剑飞到手心里，时刻准备开打。
“啧啧，李道友，何必如此紧张呢，我又不是强盗土匪，只是想试试你那飞剑的威力。”钟树森皮笑肉不笑冷冷道，“就算是打劫，你们还能怎样！”
“砰！”高养一言不发，从背后拔出“无锋”重重插在山石里，灵台神识早已放出去，在周遭盘旋一周，对面来了五个人，都是炼气八九层的修士，敌众我寡，此战真是无妄之灾，若是得了那三千灵石不喜形于色露了财，也不至于陷入埋伏了。
“好啦！”钟树森嘿嘿一笑，足下一跺，另外四人也跟着跺足，“嗡鸣”一声，竟有一道土黄光晕从四下里升起，“这下子就稳妥了。”
钟胖子率先发动攻击，他使唤的法器是面青色旗子，上头绣了一只玲珑小兽，四肢短小憨态可掬，唯有一张巨吻，大有气吞山河的意思。那旗子被祭到空中不断巨大，轰隆隆一声，旗帜鼓动竟有隐隐雷声，雷声刚过，旗子里冲出三只青影，虽然模糊不清，依稀可辨是旗子上的小兽。
“高兄，拼吧，恐怕今天难逃一死了，对面法器犀利，我去阻挡他”李嗣道遥遥一指飞剑，腥黄化作一道黄光刺向钟胖子身前兽影，“他们早有准备，嘿！打你嗣道爷爷的主意，爷爷死了也要拉你垫背！”
高养低沉不语，他心里其实害怕李嗣道掉头就跑的，这一路上看他言行，好像是个识实务的精明人，看他不逃反而杀向最为棘手的钟胖子，高养知道错怪他了，摇摇头，盯住剩余的四人，那四人一人持鼓一人使剑，另外两个用的则是飞刀法器。
四人虎视眈眈，却不挪步，高养见状也不动，当下猜透那四人似乎与钟胖子只是临时集结起来的，如此的话……“要么，赶尽杀绝，要么吓破他们的胆。”高养低声念道，这还是柳生动了杀心时说过的话。
腥黄剑刺向青影小兽时，如入无人之境，一剑穿过去，那小兽影子只一晃，立即恢复如初。
钟胖子轻蔑一笑，手上法决连催，三只小兽向李嗣道冲去，那兽影似乎只是虚体，并不惧怕实物攻击，腥黄剑快，折身又冲向兽影，又是一剑穿透，兽影安然无恙，毫无成效！李嗣道心下急切，那兽影诡异，自然不敢硬接，右足一顿大喝一声，身体周遭腾起一阵道气护罩，这是化一弟子们常修习的道家护体道气，专克无形鬼物，他竟将兽影当作了鬼魂一类的存在。
“噗噗噗”
三声闷响，兽影侵入道气翻飞的护罩中，虽行动一时滞涩下来，却并未被道气吹散虚体，料想不出三五个呼吸的空档，那兽影便能咬到嗣道。钟胖子趁热打铁，虽然同时驾驭三只幻影让他神识颇为受累，面色渐渐苍白，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一招取他性命！”钟胖子脸上残忍之色大起，双手冲那青旗一招，青旗呼啦啦在空中打起转儿来，旗帜层层裹到旗杆上，瞬间化作了一杆青色长矛。
“去吧！”钟胖子一甩手，青矛呼啸着投向李嗣道，李嗣道眼睁睁看着三只兽影一步步逼近自己本就无可奈了，又见长矛袭来，心中大有一走了之的念头。
“洪！”道气炸裂，逼退三只兽影，李嗣道拔腿就跑，刚冲出去两丈，砰地竟被一道土黄气墙撞回来，“奶奶的！这是什么东西。”李嗣道身形被莫名气墙止住，一转头又见长矛突刺，破口大骂起来。
“小爷要折了！”他绝望道。
“砰！”一道门板从天而降，砸在李嗣道身前咫尺，吓了他一跳，轰的一声从门板后传来，是青色长矛，顶着门板带起惊慌失措的李嗣道哧哧向后急退，在地上滑出一道浅痕。
高养浑身浴血从一旁冲来。
步伐鬼魅，瞬间踩到李嗣道身前，一只手掌抵到他后背，嗣道只觉巨力传来，二人一剑被青色旗矛顶得又退了将近一丈，高养后背已经顶在了土黄气墙上。
啪嗒，青旗坠落，旗帜缓缓展开，不远处的钟胖子抱头痛哭。
“这……这门板。”李嗣道惊讶的看着无锋重剑，一时间无法从惊骇中回神。
“那是我的剑！”高养说完从他背后跨出，脚下不停歇，疾步向蹲在地上抱头的钟树森跑去，一脚将他踹翻。
“啊……啊啊啊，快……快救救我！”钟树森鼻涕口涎流了一地，一些泥土被鼻涕粘在脸上，样子狼狈至极。
李嗣道跑过来，一口唾沫砸到他脸上，大骂：“卑鄙小人，活该！”一转脸却不见了剩余的四人，只有两截尸体横在山石间，死相骇人，其中一个肚子上破了一只洞，肝肠流了一地，间有屎尿从那人胯下流出，臭气熏天。
“高……高兄，这两个……”李嗣道纵然平时惫赖性情大条，此时也瞠目结舌起来。
“我没收住力道，”高养提起一把折扇，那扇骨锐利，此时上面还挂着一些碎肉，“本想一击毙命就算了，但体内灵力不小心注入了折扇，在他身体里炸开了。”
“你居然用法器当作匕首来用！”李嗣道瞠目道，“用的是世俗武技？”
高养点头，又踢一下昏死过去的钟胖子说：“这个怎么办？”
“砍了！”
“不行，君子不能恃强凌弱，带回虚天观让你师父废了他道基就是了。”
“他这是怎么了？”嗣道问。
“我也不清楚，多半跟那旗子有关。”
高养叹一口气，拔起地上的无锋，看那阔剑剑身，又多了一点凹痕。
03.
“元龙师叔，你果真废了他道基？”李嗣道勾手搭住一个年轻道士的肩笑嘻嘻道。
“我是你师叔，老实点！”被称作李元龙的男修强作怒色斥责。
“啧啧，一年前还是李师兄呢。”嗣道松开元龙肩膀，不知为何，总是叫不惯师叔二字，“哎，今非昔比，某人得道，我成鸡犬咯……”
“少废话，是不是又跑出去招惹那些闲人去了，我都说过几次了，散修里鱼龙混杂，别去结交，你这修为，根本不够看，”李元龙看着嗣道身后一身粗布黑衣的高养重重道：“更不要领着他们来道观后庭！”
“前辈！你误会了……”高养一抱拳正要解释。却被李元龙大袖一挥打断。
“你们把这人抬出去吧，他一个练气士居然动用筑基修士的法器，真是活腻了，神识如此低微，不被反噬才怪。”
“那个……”李嗣道张口，伸手向李元龙，“那个旗子……”
“你要它作甚！”李元龙粗鲁打断师侄的话语，“我先替你保管。将来筑基成功再送给你，现在给你，你的神识不能驾驭，若是胡乱动用了，岂不是害你？”
“可是……这是高……”
“行啦行啦，我要去师尊那里一趟。”说罢，李元龙青袍一挥，拂袖而去。
“娘的，狗改不了吃屎，做了筑基修士也一样！”嗣道见李元龙消失在天际，低声大骂，一回头发现高养怔怔地看着天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高兄，实在对不住啊，我师兄……呃不，我师叔这个人就是喜欢贪小便宜。那些人本就是你我合力击退的，既然那件法器被我师叔收走，剩余的储物袋什么的，我便不要了，你尽管拿去！”
“噢，”高养心不在焉的回他，突然话锋一转问嗣道：“你这师叔好年轻啊，他修炼了多久筑基的？”
“十五年！”嗣道答完悻悻然：“他是金灵根修士，五行里只有这一个灵根，师傅说单灵根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胜过五行俱全者十倍，真叫人羡慕啊。”
“那结丹以后呢？总是要补齐其他四根才能化婴吧？”高养回过神，极力抛来心头的艳羡之意。
“嗨，谁顾得上那么远的事，我们无法筑基，短短百余年就得归西，所以照我说，还是单根修士好，对了，高兄，你是什么灵根？我的灵根也不好，金火土三根。”
“……”高养默然，半晌才回他。
“我五行俱全。”
“还是断龙之体。”后半句高养强忍着没说出，只在心底一阵腹诽命运多舛。
当夜二人同眠虚天观中，那钟胖子被丢到柴房里。
一大早，李嗣道从外面着急忙慌的跑到高养居住的香房。
“高兄，不好了！”
“怎么？”高养正在吐纳，头也不抬。
“钟胖子跑了！”
“无妨，他留下咱们反而不好处置，总不能再杀一个废人吧？他罪不当诛，我老师说过，人不能代天罚罪。”
高养转头问嗣道。
“你果真是个实诚人。”
李嗣道悻悻道，“走吧，虚天道场今天是师傅讲法。”
